本帖最后由 吾二悟 于 2021-4-15 18:18 编辑
(四)
白洁就是被梁栋在与曲小趣去日式餐厅吃饭的那个晚上看上的。
曲小趣哪都好,就是话有点多。有些姑娘话多点好看,有些姑娘话少些好看,梁栋觉得曲小趣说话的时候,会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在空气中上下跳跃,如果让耳朵暂时失聪,还是怪美好的享受。今晚的梁栋没有关闭听觉,看着曲小趣吃饭前抹去口红余了一点残色的唇,像掉了漆、过了时的红墙。
口红的发明真的太有必要了,通常涂了口红,姑娘们话都会变得少些。突然间,他想逃离一会儿,起了个身说要去趟卫生间。曲小趣歪着脑袋,压低了声调,这样会使声音显得有磁性些。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啊?其实男人也不完全是视觉动物,当男人听女人说骚话时,瞬即就能通感了,变得会幻想起来。
如果平日里听到这话,梁栋肯定会立刻脑补出在局促又狭小,狭小又肮脏的空间里,只剥光一个姑娘的下半身做事情,再骄傲的姑娘立即都变得的下等起来。速战速决打一场突如其来的没有准备的仗,而且还打赢了,会很刺激。但今晚也许是斑驳城墙的想法深植于心,他突然就淡了兴致。
梁栋把今晚这一变化归罪于曲小趣说这句话时,双唇不像沾满了鲜血,使得这话没有了刺杀的力量。如果往后的岁月里,曲小趣知道他知道他已厌了她时,是因为今晚这抹没抹干净的唇色时是何感受?
日式建筑通常狭小又局促,这家餐厅也一样。为了能打造出空间感,明明暗暗的灯光起了很大的作用,光影的流动间,黑白转换间已为你的当下写满了故事。梁栋的下一个姑娘就是在从卫生间回来的这条路上被发现的。
由于每个包间的房门是由竹帘隔断,竹帘卷起来,这样一来每个包间里的人并没有完全被阻断,只消抬抬脚,就能在繁华与安静间切换了。这样的竹帘窥探起来显得比屏风急迫些。梁栋不需要费力气就能看其他包间无头似的身子晃来晃去。一个包间几个年轻的姑娘在自拍;一个包间盘腿而做的两个男人碰着杯,,,
当时走到白洁的包间时,梁栋的时间仿佛静止。
竹帘不是半卷的,而是全部拉了下来,梁栋仿佛看到的一个静止又流动的剪影。
白洁低着头、抚着额,长长的手指拿着一把叉子把盘子的明太鱼翻过来又倒过去,时不时在鱼身上轻轻的戳来戳去,那条明太鱼的灵魂此刻一下子附着在梁栋身上,他替那条鱼疼了起来。
她到底何时才把那条鱼送进嘴巴里呢?
梁栋对着一个剪影傻站了许久,还是没能等到白洁把那鱼送进嘴里,却瞥见一滴不会说话的眼泪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明太鱼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
(五)
梁栋只带着身体回到座位上,曲小趣问他怎么去那么久?快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梁栋附和着,是啊,真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曲小趣的胃口向来好,一口又一口的菜频频的送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鼓着小嘴发出“嗯”的称赞声,那声“嗯”明明单音节,但曲小趣嗓子里发出来,竟然会高低起伏、绵转悱恻。这也是梁栋今天之前爱看曲小趣吃东西的原因。食欲和性欲是相通的,通常好吃的姑娘也很好吃。
可这刻起梁栋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条躺在盘子里的明太鱼怎么样了?它还完整吗?这一执念,梁栋什么也做不了了,胡乱找了个借口赶紧地把曲小趣送走了。
当曲小趣索要离别吻时,他只想潦草结束。明太鱼姑娘啊,可千万别消失了啊?他的心紧张着,像16岁时第一次摸邻居家姐姐的胸部那么紧张着。脚底带着风急切返回餐厅,体格向来健硕的梁栋竟些许微喘。
梁栋依旧回到刚才站立的位置,呆呆的看着。明太鱼依旧完整无缺的躺在素洁的餐盘上,做为一道美食这真是悲哀。白洁已经停下手里的叉子,不再折磨那条鱼了,一手仍旧扶着饱满的额,一缕头发丝在耳朵边晃来晃去。另一手的食指不停的在桌子上的一小汪泪渍上画着圆圈,玩着自己的眼泪。
这是个只愿躲起来偷偷落泪的姑娘。
一座城池的坍塌,有时是因为一个笑,有时可以是一滴泪。梁栋心里钢筋水泥筑建的城,轻飘飘落下一片羽毛,悠悠荡荡的怎么也着不了地。
梁栋看了太多太多失恋的姑娘,因为他有这样的便利条件。她们有的对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有的可怜巴巴的挽留,有的故作洒脱的装作不以为然。他很少有机会抽身去看一个姑娘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落眼泪。
梁栋掀了竹帘进来,白洁依旧头也不抬,轻言道,谢谢,不用加水了。显然是把梁栋当服务生了。梁栋毫不客气坐在白洁对面,仿佛她是他老早前就认识的一个姑娘似的。
梁栋终于看清面前的姑娘了,和他刚才站在帘外时想像中的样子几乎重叠。清丽的面容只简单的修饰了一下,挺俏的鼻尖因为掉过眼泪微微有些红。
白洁缓缓抬起眼皮,眼眶微红,望着坐在对面这个陌生男人,闪过一此疑虑,轻轻蹙着眉,淡淡的说不认得梁栋。说完依旧垂下眼睑用食指继续在桌子上画圈圈。显然并不想从她的世界里走出来打量一个陌生人。她以为她这样说了,梁栋就走了。
梁栋快速在脑海里翻着素日里那些搭讪技巧,竟然没找到一句和适的。他以为只要他在这样大大方方的走进来了,就可以一下子打破了僵局,眼前这种局面,他从未想到过。嘴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并不言语了,他抬起手臂拿起茶壶的时候,一款宝格丽最新款的腕表露了出来,他并不是爱表之人,只是像他们这种单身男人,这些身外之物就像雄性孔雀的羽毛。梁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嘬了一口,茶已经凉了。
白洁还是没打算说话,怔怔地望着桌子划着圈。餐厅若有若无低旋的音乐声强行裹着两个人的气息不停流转。像是玩着木头人的游戏的两个人,谁先动谁就输了,木头人只有一个,不是梁栋。
梁栋望着满桌子的菜,竟没有一道菜动过,他拿起筷子准备挑一个蛤蜊吃,半空中的手还未落下,白洁又是蹙着眉喝道让他别动。梁栋又是笑了笑,他可千万不能尴尬的退下场来,现在流行的那句,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永远是别人,不过显然白洁也不是个怕尴尬的人。只是白了一眼梁栋,又不理人了。蛤蜊还是热的时候好吃些,凉了处理的再高明,还是带了些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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