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茶和品茶,感觉都是闲人的优雅散漫。
忙人顾不得品茶,即使好这一口儿,也舍不得掏贵价钱卖茶叶。
我记事的时候,农村人也喝茶。去田边沟坎揪些半枝莲、夏枯草之类的,拿回来泡茶喝。
半枝莲清火利尿,夏枯草明目醒脑。还有车前草,蒲公英,茅根等等,都可以既做茶,又有药用。
最妙的要数猫儿眼草,这玩儿深可尺许,青葱肥嫩,开的花子粉嘟嘟的,花蕊间有个月牙儿,极像猫儿的眼睛。
中草药书上说它有小毒,实际也真有毒。我就听信了大人逗我的话,猫儿眼,点三点,明儿早拾个大花碗。
掐断猫儿眼的茎秆,用溢出的白汁点在jj上,那家伙老厉害啦疼得火烧饭烫一样,捂住裆猫着腰,整整哭了一晌,包皮肿的像剥过皮的荔枝。娘逮住那个大人骂了一通,我才稍好些。
端午节附近,猫儿眼盛花期已过,正值肥壮,农人把它采摘来,扎成小把或晾在窗台上,或滴溜在房檐下。
下田锄地之前,烧上一锅开水,抽出三两枝猫儿眼放瓦罐里,再把滚水淬进去,顷刻,颜色下来了,绿莹莹的像现在喝的王老吉。扛起锄头,掂了罐子,下田了。
药书上说,猫儿眼学名泽漆,有化痰利水、通调水道走而不守的功效。医圣张仲景的著作里就有一个方子叫“泽漆汤”,专治水饮蓄留肠间,恶心腹胀水肿。种地的汉子不知道药书上早有记载,全凭口口相传和亲自尝试。干活热了渴了,恣意喝上一气猫儿眼凉茶,既解渴又不怕水饮蓄留,一举两得。
哪个人喝了生冷不洁的水,腹疼呕吐拉稀,趁热喝一碗猫儿眼茶,一袋烟功夫就缓解下来。
这样虑量下来,农民们喝的茶比官宦富豪们的茶要强出很多。
茶是在水的基础上附加的东西,水之于人,不可或缺,茶之于人,有无皆可。眼下不是有了“凉白开”品牌的水了么,这说明人的生活品味也在不断更换移位。返璞归真也罢,物极必反也罢,都是说的天地间循坏往复的道理。
八十年代初,我们这儿游乡卖茶叶的人多,大概都是信阳那边的人。三两个一起,半老不少的妇女,衣服或蓝或灰,方巾帕头,肩上扛的是花条的编织袋子,有牛腰粗,手里拎个包包,里头是样品。拿捏着嗓门悠悠扬扬地喊,卖茶叶唻,谁要茶叶……你要是站门前多看她一眼,她就粘上你了,大哥,上好的信阳毛尖,秤二斤不唻!我老婆给我暗暗地商量,咱马上就要修房子,工匠们喝茶少不了这个,买各半斤八两的吧。
建筑队是东山的人,砌墙师傅喝一口茶,噙着茶叶咂了咂,问我,这是啥茶叶?我说,信阳毛尖哪。他噗地吐一口,胡鸭子扯,这分明是连翘叶子做的。我说你咋知道哩?他笑起来,俺庄子上住十来个蛮子女人,白天上山揪连翘叶子,晚上成半夜的揉啊搓地,锅底烧上小火,不住手地合捞,又筛又簸的像得了忙病。
我有些窘迫,说这咋弄法儿,三十多块钱买回了假货,这炷香不是烧到神屁股后头了么。师傅说,不碍事,连翘叶子也是清热败火的,一样喝。
由这件事我想到,经常喝昂贵茶叶的人,保不准也会喝到假货;被敬茶的人看到主人茶具精美,茶汁莹绿,芬香悠然,他是不敢怀疑这茶的质量的。像这些人,乍富不知新受用的土豪们可能在列。
书房版块里有个女子叫九弟,她是个正装的茶人,凡茶叶的真假优劣,眼观鼻嗅手摸,都能准确判断出来。可惜她是个小胆子的人,看到前一阵子有人在坛里撕开嘴谩骂,虽然与她毫无关联,但已是胆战心惊,悄悄地隐形匿迹了。没人问起过她,难道一个非常熟稔的人,给现在玩坛的人一点念想都没有么?
啥时候找九弟喝茶去,觉着她不会弄假茶叶给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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