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坐在餐桌前准备开饭了。桌上有三副碗筷,碗里盛着海带黄豆汤。他们煲的汤永远是那么清淡。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想喝点浓郁的汤。但一直没说,因为他们仿佛一直都喜欢这样。
很奇特的一件事情是,无论我放学回家或者在外面玩后回家。他们都仿佛能够掐准点,恰好在我回家的时候开饭。他们从不过问我的成绩,从不过问我是否快乐,仿佛对我漠不关心。因为在餐桌上,都是安静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并不相爱。可是,总有些细节,光洁而沉稳,一次次地粉碎着我的怀疑。父亲会在大雨天,守在门口等母亲回家,他会亲手为母亲擦拭脸上的雨水。在他们难得的假期里,他们会一起逛遍大街小巷,只为了找得一套纯白色的陶瓷茶壶和茶杯。那套纯白茶具瓷实得很,握在手里很舒服。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倒上热茶的杯子圆实而温暖。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只喜欢白色茶具。父亲说,真正的好瓷,其貌不扬。
父亲说好瓷其貌不扬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掠过书音的影子。书音其实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她没美得让我神魂颠倒。只是,在日复一日里,让人渐渐离不开。
吃完饭走进房间,我专心致志地拿着刀削着小木片。我喜欢玩多米诺,而且每一片木片都要我自己亲手削成,我对自己削制的多米诺木片爱不释手。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爱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时候,书音和我比赛削铅笔,看谁削得尖,削得细。然后拿着细细的铅笔看谁写的字小,小到另一个人看不清,然后拿着父亲给我的一面放大镜才能辨别。那时候,我们头碰头,或坐着,或跪着,玩得不亦说乎。我们总挖空心思想着能把对方难倒的字。每次她赢了,她总是笑倒在地上,两脚不断地往空中蹬踢着,眼睛弯弯的。我呆呆地看着她,这丫头在别人面前笑得有那么开心吗?每次她笑,我都问着自己那个问题。如果她笑得同样开心,别人会不会也如我一样被她的笑所蛊惑呢?
其实别人是果断地不会被她的笑容所蛊惑的,起码那个什么洛小川不会。那次书音看见洛小川从我们身边经过,她笑得分外灿烂。发丝扬在她的脸上,贴着她的脸和唇,明眸皓齿显露无疑。可洛小川背着他的吉他闲闲地经过了。
“别笑了!瞧你瞬间变身卖笑的让我浑身起疙瘩。”我瞪她一眼。
“要你管!”这臭丫头打人哪里都懒得打,直接暴揍头颅。我几度怀疑我本来不笨,是让她给敲笨的。
“人家又不理你,你还花痴。”我终于挡开她的敲打,手腕处被她的长指甲划拉了一个口子。
我低头看着小口子渗出的一个血点子,没多理会。跟在那臭丫头身边,受伤不是一两件,习以为常了。
“你如果一辈子都泡不上洛小川,从了我呗。”我假装轻佻地将她的头发从他脸上勾到脸颊旁边。
“你又不是洛小川!”她说着,又张牙舞爪。
我又只能灰溜溜地逃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