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盛开 于 2015-6-24 21:43 编辑
中学时有一同学,读书特别勤奋,我睡醒一觉时,她还点着蜡烛在背单词。三年的的初中,每天早上她的眼圈都是黑色,永远睡不够的样子。 初二那年,刚开学,下课,她搂着我走出教室,凑到我耳边说,芬,生日快乐。又告诉我书包里有一件礼物,要我回家再看。 我的生日,农历是七月十六日,阳历是九月二日,母亲总是给我过阴历,鬼节过后的一天,特别好记,却从来没记过阳历。那天正是9月2日。 我打开书包,包里一直支钢笔,钢笔是用一张信签纸包着的。红色的,信签上写着:芬,生日快乐。每天都幸福开心。 我拿着钢笔想,我该怎样报答这个女孩,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帮她补一下功课。 她虽然很刻苦,但成绩只是中等水平。学英语,会拼写单词,却不会语法;学几何公式记得滚瓜烂熟却不会做题。从那以后,她点着蜡烛的那段时间,她背单词时,我就告诉单词在句子里的用法。课间休息就教她怎样套公式做题。 说实话,她的反应我实在不敢恭维,做一道几何证明题,我已经用三种方法做出来了,她还没弄清楚一种方法。 这些,都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一起去宿舍睡觉。 中考后,我考上中专,她考上了高中,那个年代,考上中专就是端上了铁饭碗,我拿到通知书时,她哭了,问我以后还会和她做朋友么。我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你以后考上大学,会不会看不起我这个中专生啊?她笑了,那模样,梨花带雨的。 我学的是理工类,课程并不轻松,有时半夜三更还在教室里画图,但我们还是写信联系着。她诉说着对我生活和学习的地方的向往,我鼓励着她,告诉她昆明有许多大学,那些学校,比中专学校美丽气派的多了。 我中专三年级,她高考了,落榜了。我毕业了,她又落榜了,我参加工作,她还在补习高三。终于,她考上了大学,那时我已经成了母亲。女人一但有了孩子,突然间就没有精力去关注别的事了。她来过一封信,告诉我在那所学校。我回信了,告诉她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她从来没打过。我的眼里,也只有我的孩子。 我孩子快三岁的时候,我调到县城。她不知怎么知道我调出来,假期的时候来单位找到我,我看见这个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支笔的女孩,一下就跳起来,喊着她的名字抱着她。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她说她明年毕业,只是现在国家不包分配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们那地方的人,总是希望女孩子有份稳定的工作的。我把她带回我的出租屋,给她一把钥匙,让她到县城就来这里。那段时间,我们一起买菜做饭,一起接孩子。 一聊起初中时的事,觉得岁月静好。其实好些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不是发生后来的事,她一直那么美好的活在我的记忆里多好啊。 假期过了没多久,她就回县城实习,也就住在我的出租屋里。我们仍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做饭。说句很俗气的话,连一卷卫生纸我都没让她买,她是学生嘛。 我的出租屋也就80多平方米,一层楼只有一个卫生间,居住的环境不太好,隔壁的那家人开茶室,整夜整夜的有人打麻将,我购买的小区住房还没竣工。那天早上,我还睡着,她起来去上卫生间,没关门,她出去以后,我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进来,我以为是她回来,就没睁开眼,过一会我听见她在客厅里带着哭音叫,芬,我的包呢。 我一咕噜翻起来,意识到刚才家里进贼了,起来看一下走廊上的大门,门开着呢。我很懊恼,说刚才我大意了。问她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说就一个手机和一包纸巾,我松了口气,还好证件没在包里。她说要打电话给她男朋友,她一边哭一边和男朋友诉说着事情的发生。过了十多分钟,她挂了电话,擦擦眼泪和我说,包是在我家里丢的,我有报警的义务。如果找不到丢失的东西,我有赔偿的责任。我只听见了这句话,后面她说什么我也听不清了。 那天晚上,我去走廊上关大门时,看见了她的包在大门后。我把包提给她,她的手机是加了密码的,可能贼偷去打不开又丢回来。第二天,她说,她男朋友对她说,可能是我勾结小偷偷包的。还是让她报警。我再次看着她,脑海一片空白。 实习期满,她回学校了,走时,我让她把钥匙留下。我说,我只剩下那把钥匙了。 后来,她结婚也没告诉我。我以为我和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过了几年后,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一口很陌生的昆明城里面的腔调,报了名字,原来是她。她在电话里焦急的说,她在昆明买房子,让我借五万块钱给她。说实话,我也没钱,我也每月还着住房贷款。我说我还着房贷,每个月都计划着用钱。真的没有结余的钱。她说,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以为你有多少钱呢。就算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她声音里透着恼怒。接着挂了电话,过一会,电话又响,她说,没有五万,两万总是该有的吧。这次是我挂了电话。 真的,我很怀念初中时代那个反应稍微有点慢的女孩。 去年的夏季一个中午,黑脸和我买了许多菌和蜂蛹,刚回家,电话又响了,号码是陌生的,一个一口昆明腔的女人让我猜猜她是谁,我早过了猜人是谁的年龄了,我说,不想猜,如果不说我挂电话了。电话那头高八度的报出她的名字。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家里,她说,那太好了,我要来你家坐坐。想你了。 听见想你了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就柔软起来,我想看看,这么多年不见,她成什么样子了?我说,你过来吧,我们也还没吃饭呢。一起吃午饭。我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她说,我们五个人呢。 没多久,门铃响了,我看到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女人带着四个孩子站在门口,我看着她,竟然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黑脸做饭,我陪她坐客厅,给几个孩子削水果。她说,本来要带几个孩子去吃米线的,谁知道米线都涨价涨到七块钱了,五个人要三十五块钱,太贵了。这出门一日难啊。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告诉她,黑脸和我今早买的一种野生菌,一百八十块一斤呢,我让黑脸炒了一半,那蜂蛹,也是两百块钱一斤呢。 吃完饭,她说赶时间呢,就走了。 黑脸问我,这是谁呀,从来没听你说过呀,说话挺神的。 心里莫名其妙的来了气,冲他吼道,她是谁关你屁事呀。 其实,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在怀念里才美好的。回到现实,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