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于 2014-8-31 22:34 编辑
修改第二版:主要对起伏笔作用的两只箱子的外部特征进行明确,从而保证读者阅读理解的畅通,同时对父亲的虚情假意进行刻划性描写。此修改完全保留作者的创作初衷:爱情都是自私的,再深沉的爱情也抵不过金钱。
“ 野杂种,打死你!”
冬天的某个下午,在窄长昏暗的弄堂里,几个野小子一边向我扔果皮,一边高叫着向我冲过来。我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又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洗礼。忽然,他们一声尖叫,像被一阵飓风刮走了似的一下子无影无踪。世界出奇的安静,我睁开眼,茫然四顾,看见我的父亲铁搭似的站在我身后,我一阵颤栗,轻声叫道:“爹。”
父亲黑着脸对我吼道:“回家。”
我回到家,那是一座大宅院。
我进了西边的屋子,屋子的纸糊窗格破了一个洞,不时漏进北风来。屋角并排放着两个紫檀木箱子,格外耀目,一个箱子很普通,上面只有一把锁,另一个箱子上有龙凤图案的两把铜锁。我对着上龙凤锁的箱子发呆,里面装着什么呢?我拍打着它,像敲一扇关闭森严的门。我正鼓捣着箱子,突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问:“你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他黑的脸皮不自觉地微微跳动起来,我知道他一定会忍不住打我的,我赶紧站起身来,说:“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父亲厌弃地说:“滚开,小杂种。”
我赶紧逃离箱子,远远地站在屋子另外一个角落,眼里充满了哀怜和惶惑。我觉得手有点痛痒,我的小手长出冻疮来,没有人来给我搽药。五岁的我想念娘了。
转眼到了年末,过年那天,父亲绽开笑脸,对我说:“阿丫,今天过年了,爹给你送一个礼物。”爹摊开一个小红包布,是一支蝴蝶形状的小木梳子,很精致、漂亮。
“爹,好漂亮。”我高兴地说。
“来,爹给你夹到头发上。”
爹小心的给我夹着,夹好了又细细地看,说:“丫,你像你娘。”
“我娘?爹,我娘漂亮吗?”
爹忽然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
爹呼呼地很快走远了,我很后悔又惹他不高兴。是爹提起我娘,我提起娘的时候他又不高兴,怎么我就不能提我娘呢?
到晚上,爹叫我早早的就睡下了。他坐在我床边,好一阵,他认为我睡着了,才起身。我悄悄的张开眼,看见爹慢慢地走到窗前静静地站着,爹要干嘛,我很疑惑。良久,爹才转身,我以为爹要出门去了,爹却朝墙角走去,走到那两个檀木匣子前停下了,他蹲身下去,摸索着用钥匙打开了那个上了两把锁的箱子,他双手抚摸着箱子里的东西,好像很沉醉,然后从中拿出一个大洋,很满足的端详着,然后自言自语:美娥,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父亲把大洋放进箱子,又打开那只普通箱子,从中拿出一套女人的裙衫,对着薄薄的月亮光细细欣赏起来。
“美娥,你在哪里呢?”爹轻轻低唤,爹抽泣出声来。
“美娥是谁?莫非是我娘?”
“爹——我想娘。”我从床上坐起身来。
爹吃了一惊,转而怒喝起来:“谁叫你起来的,怎么还不睡?”
我刺溜一声睡下去了,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心嗵嗵乱跳……
爹外出了,派仆人朱仁贵把我送到阿婆那里。
我问阿婆:“阿婆,我爹呢?”
“找你娘去了,也难为你爹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找你娘,带着你也没有另外找女人。”
“阿婆,我娘去了哪里?”
“唉,谁知道呢?”阿婆不言语了。
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低吟道:“作孽呀,可怜的丫,还在娘肚子里爹就死了。”
“阿婆,你说什么,我爹不是在吗?”
“啊,——是在,是在。”阿婆偷偷的抹眼泪,我看着阿婆的行为,实在不能理解,我想她大慨是想我娘想糊涂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爹从外面回来,仆人朱仁贵来接我回去。我听见阿婆问朱仁贵:“找到了?”
朱仁贵回答说:“找到了。东家派我接阿丫小姐回家。”
阿婆说:“好吧,我明天再去看娥儿,我可怜的娥。”
我回到家,在西屋里看见一个衣服邋遢的女人,爹坐在一边,好像很高兴,用手指着若大的宅院,对朱仁贵说,我一生劳累,都是为了美娥,为了她,我舍得下所有的一切!“ 失仁贵连连点头,是,是,老爷的一片痴心感天动地。
爹说,太太累了,要早早休息,你去给太太烧洗澡水去。
朱仁贵听令下去了,爹又对我说:“阿丫,这是你娘,叫娘。”
我有些畏惧的看着那个脏女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那女人痴痴疑疑看着我,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怯怯地走向我,说:“阿丫,阿丫。”
我退几步,那女人受了打击,神情有点怯缩,爹走过来,对女人说:“美娥,阿丫不认得你,别急,慢慢就好了。”
女人紧张地盯着爹的脸,似乎试图听懂他的话。
爹好像记起什么,走到屋角下,打开那只紫檀箱子,轻轻的取出一件淡青色裙衫,走到女人面前满心喜悦地对女人说:“美娥,你还记得这件裙衫吗?这是我俩成亲那天你穿的新娘衣,你说他才走,穿不得艳衣服,所以选了这样的颜色,你都还记得么,那时,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你看,你以前喜欢蝴蝶,我把门格子、窗格子都做成了蝴蝶图案。”
女人听着,看着满屋子的蝴蝶图案飞转着,她头有些晕眩,好像要从某个梦境中挣脱来,她忽然开口说:“朱得喜……”
爹喜悦的点点头,说:“美娥,你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朱得喜!”
“美娥。是我。我是朱得喜,你知道我是真心待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你懂不?”爹耐心地说:“你生下阿丫后就渐渐变糊涂了,阿丫一岁那天,你离家出走了,阿丫今年都五岁了,你走了整整四年了啊。”
“四年?边树春呢?”女人嘴里念叨出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边树春。“爹忽然变了脸色,阴沉着,说:”边树春死了。“他这样子显然惊吓到了女人。
“死了?”女人重复着这二个字。”边树春死了!“女人的脸一点点颤抖起来,她绽开脸,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边树春死了!”她笑着、笑着,满脸是泪。
爹站在一边,脸色很难看。忽然,女人一把抓住爹胸前的衣服哭叫到:“是你杀了边树春!”
“胡说。”爹吼道。
“是你杀了我的边树春。”女人揪住爹的衣服不依不饶,高声尖叫。
爹有点慌乱,他捂住女人的嘴,低声说:“不许胡说……!”
“是你……杀人了,杀人了。”女人挣脱开父亲的手,边叫边跑,一下子冲出屋外。
爹迅猛地跑出去,一把拽住女人往屋子里拖,女人不肯,又叫又跳,直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爹慌乱了,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女人的嘴角流出血来。女人挨了打,害怕了,不敢叫,眼里充满恐怖,对爹求饶道:“别打我,别打我。”
父亲看着女人,突然一把抱住她,痛哭流涕地说:“美娥,苦女人,你好好的,我不打你。”
女人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老实了,乖乖地坐到一边。
朱仁贵进到屋子里来,走到爹身边,对爹说:“老爷,水烧好了,请夫人净浴吧。”
爹说:“知道了,你先去吧。”
朱仁贵转身朝外走,爹又说,你回来。
朱仁贵转身回来,爹附在他耳边问,“……你当初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朱仁贵低声说,放心吧老爷,绑了五十公斤的石头,当年的整个雨季,这一带没有谁发现浮尸。
爹说,是他自找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偏偏要跟我争这个。你下去吧。
朱仁贵退了下去,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我听见爹重重地叹气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爹睁开眼,对女人和颜悦色地说:“美娥,听话,去洗澡,洗澡了丫就会喜欢你。”
女人嘻嘻地看着我,咧嘴一笑,同意了。
女人听话地洗了澡。换上了那件淡青色绸裙衫。女人坐在灯下,看着我,淡青色的光跳跃在灯光上又反衬到她脸上,她脸上现出少有的柔和。有几分消瘦有几分清丽,这就是我的娘?我静静地又胆怯地看着她。
“丫。”女人嘴里吐出一个字。女人想抱我,我害怕靠近她。
女人脸上抽搐了一下,我又听见她低头小声吟道:“树春……边树春……”随后女人狂笑起来,笑一阵,又哭一阵。爹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脸上又黑又沉。
爹尽量平静地对她说:“美娥,天很晚了,睡觉吧。”
“睡觉?”女人梦呓般的重复爹的话。她站起身来,团团的在屋子里转。
“美娥,你找什么?”爹疑惑地问。
“睡觉睡觉。”女人忽然朝屋后的杂物间走去,躺到一堆杂柴间。爹要拉她回屋,她怎么都不肯,爹叹一口气,只得作罢。
到下半夜里,杂屋间忽然起火。
“阿丫,快跑。”我听见爹在我耳边说,我稀里糊涂被爹抱着狂奔起来。朱仁贵从另外一间屋子里冲了出来,爹在西风里声音有些发抖,对朱仁贵说:“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屋里搬箱子啊,上两把锁那只,有我全啊家当啊。”
朱仁贵迟疑了一下说,老爷,太太还在里面,趁现在火势不大,你去拿箱子,我去救太太。
父亲大声说,快去拿箱子,然后再救太太。
朱仁贵抱着箱子冲出来时,身后的门框突然垮塌,那个女人在火海中奔跑、呼号,身音凄厉。
父亲看着大火喃喃自语,这个女人,她想放火烧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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