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黎明我才有点睡意,但却被妻子叫醒吃饭,然后干活。一切收拾已毕,我开车去了苟新妮家。两个匠人还没来,就随便和她扯了几句。苟新妮也能扯,说房子是去年自己挺着大肚子怀儿子时经管盖的,盖房时老公父母都不管,怕出钱,其实也没钱赞助。老公更是一万个不情愿,让他借钱简直要他的命。苟新妮说现在谁家没盖新房?老公就没一点男子汉的气魄。说着自嘲了一下:当闺女时攒下的三万元都贴了进去了不说,自己还向自己亲戚借了六万元。
我忽然有些敬佩这个瘦小的女人,盖房这么费心费脑的大事,岂是一个才结婚二年的小女人懂的,但是,她却一手经管盖起来了。
中午依然是批腻子,两个匠人挥汗如雨,而我却在打磨面板。苟新妮不大和我说话,而是紧跟在两个匠人后面说笑。中午饭做的很简单,每人一碗面条外加一个蒸馍。我其实很想说伙食也太简单了,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我已经知道她的困境了,能付工钱已经不错了。钱才是最重要的,伙食好不给钱能行吗?
吃饭后休息期间,我照常登陆扣扣,两个匠人睡觉。苟新妮洗刷完毕,凑到我跟前问我干什么?我说聊天。她一下来了兴趣,问我的扣扣号,然后加为好友。她的网名叫迷茫的人生,我很不解,一个年轻人,有什么好迷茫的,就问原因,她好像不大情愿解释,走到一边去了。
晚上回到店里刚打开电脑,一条消息蹦出聊天栏:你好,到家了吗?
真好笑,一看网名就知道是苟新妮发来的,一天都在,刚离开几分钟就迫不及待了,况且还来了个你好。我回了一句:不好,还在路上。她又发来一句:你蚂蚁还是蜗牛?我回一句:我两个都不是,我是你哥。她又回了一句:哥,我佩服你......总之那晚聊得很晚,我好像凌晨二点才入睡了。
第二天她依然那样,和我没过多的语言,没事时和两个匠人胡吹海谈。夜晚来临时却像变了另外一个人,很热情火辣地主动找我聊天。这样过了三天,活干完了。苟新妮付了一部分工钱,然后材料钱全赊欠着,要给我打欠条,我说还是算了吧,你心里记着就行了。
以后的一个月里,苟新妮再也没找我聊过天,我生意也开始有了起色,忙了,再说有时间的话我会去腾讯达人玩玩。我和苟新妮的聊天,慢慢也淡忘了。这期间我也过了科目二的考试,和李荷花更熟悉了。
听李荷花说科目三即将在下周某天考试,训练也成这几天最重要的事情。早上签过到准备去附近一个沟边训练百米加减档,沟里有一座庙宇,烟火兴盛,庙前一条水泥路笔直且没有车,用来训练百米加减档和半坡起步再好不过了。李荷花说近日也没学员报名,待在驾校也没趣,跟教练说了一声,想去庙里转转。教练说行,那庙也建的不错,去看看也好。
李荷花就坐在我的身边,化妆品的味道飘进我的鼻腔,紧挨着她的胳膊,我都有点飘飘然了。
几个学员轮流着训练,我和李荷花排在一组。李荷花是驾校老板娘,自然会开车,但却装的跟一个雏似的,下车后站在路边和其他学员讨论心得。我都想笑,但却喜欢她这样做作。
训练了两天,终于得到李荷花准确的消息,明天就要科目三考试了,今天是最重要的一次训练。李荷花也跟着去了,驾校门前有电话,万一有新学员,可以电话咨询。
训练期间,有学员提出去庙里转转,给菩萨上根香,说不定能过这次考试。李荷花也跟着去。这座庙宇听说是一个离婚女人厌世遁入佛门开建的,短短十几年时间,从开初的一个土窑洞变成如今宏伟浩大的建筑群,可见她也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几个人转转悠悠来到大殿跟前,殿前有香,是专供游客和虔诚拜佛之人用的,随便往功德箱里放上些钱就可以点香许愿了。
李荷花跟着我快到大殿前准备进去时,空中飞过一群麻雀,不巧的是一块鸟屎正好落在我的衣服上。妈的,真晦气。我骂了一句,还想继续,李荷花上前捂住我的嘴,用下巴示意一下大殿里的菩萨。我也立即醒悟过来,浑身颤栗起来,一种不祥即将要遭报应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殿我没进去,径直离开庙宇。李荷花也没去,跟我出了庙后吐了吐舌头,然后调皮地说:看来你明天科目三非死不可?我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的,明天这次考试,一定凶多吉少。
晚上也没心情玩达人,老觉得心里堵的慌。过了九点钟,忽然手机响了几下挂了,我看了一眼,出乎意料是苟新妮的打来的。我回拨过去原来她让我去趟县城,取剩余的欠款。我说都九点了,明天或者过几天也行吗?苟新妮却说你看着办,来不来是你的事,我账户多,明天有账户上门也有可能。我说要不你先还别人的吧,我的先欠着。她好像很失望的哦了一声挂掉电话。
挂掉电话后我突然有点后悔,我跟钱有仇啊?再说一个瘦小柔弱的女人为什么夜晚在县城,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我立即打了过去,听见苟新妮兴奋的声音:喂,你干嘛?我说你和谁在县城,她说一个人。我问孩子呢,她说孩子奶奶看管着。
我这就来。我挂了电话,跟妻子撒了一个谎说回家。妻子很奇怪地看着我说都快睡觉了,为什么突然想回家?我说突然想起一件事,必须回家。她也没在深问,不解地看我开车出去。
我一路飞奔,心情愉悦。县城也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工行门前。我找好车位放好车,然后去找她。工行门口行人川流不息,明亮的路灯下,我一眼就看见灯柱下站着一个瘦小的女人,清秀而瘦弱,孤零零需要呵护和依偎。
我走到她跟前,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微笑着说:嫂子没问你?
我说有什么可问的,我这人一向安分守己,没她什么说的。
苟新妮让我看着她的车子,然后去了自动取款机那儿。过了几分钟,她递给我三千元。
我也没数,就放进衣兜。她看着我装好钱才说:你回去吧。
你也回家吗?我问。
她低下头,用手搅着衣角说:我不回去,回去心烦。
我说有什么心烦的?她忽然有点激动,鼻翼抽搐了几下说:都是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我有些不解地问。
谁让你给我刷墙?我本来就没钱,盖房的钱都是我借的。老公这几天电话里都跟我吵了几回架了,说我是公主心,丫鬟命,害得他发点工资就要还账。
我一下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苟新妮开始抹眼泪,娇小的身躯微动着。我再也忍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三千元塞进她手里说:你先用着吧。然后大踏步地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哥,我不要,不要。苟新妮突然哭出了声,紧追几步拉住我的手,将钱硬塞进我的手里。我又塞进她的背包,她取出来又塞进我的手里,大声地说:哥,别这样了,你回去吧。
旁边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我俩了,我的脸也开始热起来了。看着苟新妮执意不要的样子,我也没再坚持,拿着钱飞快的离开。我也没有走远,远远的看着她。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慢慢地骑上电动车。
出了县城,夜色凝重而凉气逼人。她的电动车车灯昏黄而孤单,在寂静的村路上漂移着。我远远的跟着她,一直目送她进了村子这才离开。
回到家登上扣扣,是苟新妮发来的信息:哥,你到家了吗?
我说到了。
今晚对不起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她又发了一条。
我回了一条:没什么,我现在都有一种罪恶感,觉得对不起你,当初不该认识你,给你家刷墙。
哥,你后悔认识我?她问。
有点。我回了。
呵呵,哥,你喜欢我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我拿着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脑子里立即出现了她娇小清秀的面孔,心也隐隐作痛起来。过了一会儿,我的手在手机屏上打了三个字:不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回信息,我想她大概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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