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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的话是戗着岔儿的,老王当然听的出来。可是,现在老王想的是,不能和他们戗着来,那样自己就孤立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台阶,非得把事情闹大了呢?就说他们不能怎么样自己,可是这酒铺离不开,这帮喝酒的人也离不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老王是这样想的,可这些喝酒的人可就不这样想了。大伙听了老金的话觉得会有一场恶战,有想看乐呵的,有捏着一把汗的。还有胆小准备抬起屁股走人的。
老王端着酒在门边上的空座上一坐说:“得了金爷,我怎么得罪您了?今儿您就敲了我一回锣边儿了,我说什么了?老在一块喝酒,这是何苦呢?有句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但得一寸地,何需不为人呢。您有什么话您就说,这都没外人,我听着。”
老王的态度叫包括老金在内的人都出乎了意料。他们想不到,平时跋扈的老王今天会这样小羊羔是的。这就好比打架,你给了他一拳他不还手,还冲着你乐,这叫老金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陈看着局面有点尴尬,就打了圆场说:“我说也是,老王都这样说了,金爷也就算了,大伙喝酒是找乐,为什么别别扭扭的呢?”
瘦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只听了老王来之前老陈说的大概就说:“这到底是怎么挡子事呢?”
关三儿接过来说:“你问这个你给医药费还是怎么着?”
关三儿还没从刚才老金说的话里完全醒过来,他也看不出事。只是觉得师傅不会就此罢手,他这是借着瘦子损老王呢。可这句话把老王给推到了悬崖上,老王最怕的是有人说这个事和自己有关系,他之所以采取了缓和的态度也有这个原因,再有,老王是从不把关三儿老冯这样的人放在眼里的。
“我说关三儿,这里有你什么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再说了,我就是真拿医药费你也落不着呀,你穷疯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老王说。
关三儿让老王这么一说,加上点酒劲来了劲说:“我穷疯了,我穷我也没吃你,我是太监,你是什么,你试过是怎么着?”
老金喝住关三儿说:“三儿,不许这样说话,有理说理,什么皇上太监的!”
老金说:“老王,你比关三儿大,别跟他一般见识。话说到这了,老冯脑袋磕破了,缝了好几针,这不能说跟你一点没关系吧?人家老陈才是没关系呢,可是人家把老冯拉到医院还垫了医药费。这是朋友,这才是爷们,别说还是因为你,就是不因为你,你也应该有个表示呀。咱们今天不说怨谁,老冯的家境大伙都知道,没工作,孩子多,就靠媳妇一人,咱们看在酒友的份上,都帮他一把,我拿一份,剩下的你来怎么样?老陈,一共花了多少钱?”
老陈拿出药费单子戴上老花镜看着说:“一共是十八块五。”
老金说:“好,老王,你拿十块,剩下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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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的大度叫老王一下子有点尴尬,叫大家心里一热。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就是,金爷说的对,都是喝酒的,都苦哈哈的,犯的上较劲吗”
“老冯不就是穷吗,穷怕什么呀,谁比谁富裕到哪儿去呢?”
“穷也不能受人欺负呀,穷?穷成分还好呢,刘文彩有钱,不是给枪毙了吗!”
“警察怎么了,警察也得讲理,这也不是监狱,你想怎么挤兑人就怎么挤兑人?”
“老金,甭跟他对付,他不给我们给,不就是少喝两口酒吗”
“对,咱们给老冯凑俩钱,叫他快好了接着喝”
老王今天算知道了,原来整天乐呵呵的这些人们,整天无忧无虑的这些喝酒的,整天象钟表一样过日子的人们,还有这付侠肝义胆。自己就是因为那两句话,就是因为心里头窝了点火,怎么就拿老冯这样的老实人“扎筏子”(出气)呢?老王好象看见老冯脑袋上缠着绷带,迷迷糊糊的哼哼的样子,心里头有点不忍。刚才大家说的这些带刺的话,就象听见放炮一样,一惊一炸的。
老王站起来说:“得了哥几个,就是我的不对。我不能那样对待老冯,我今天给大家陪个不是,金爷,您就是山东的呼保义,河北的玉麒麟。我给您也陪个不是,钱您甭管,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拿!”说完了话,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扭头走到柜台前说:“老太太,我也给您陪个不是,给您找麻烦了,今儿个这些人的酒我侯了,这是十块钱,您先拿着,不够您先给记在帐上,我回头给您。又走到老金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说:
“金爷,这是我给老冯的医药费,今儿带的不多,明天我再拿来给老冯买营养品,您先给我收着。”
说完了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冲着大伙说:“失陪了各位”说完消失在大街上。
老王的举动和言语不但使大家诧异,就连老金也没想到,他手里拿着二十块钱看着老王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关三儿说:“师傅,老王今儿算是栽了。”
老金看着关三儿说:“你懂得什么,这才不叫栽呢。”
老金回手给了老陈这二十块钱,老陈接过来说:“还得找他钱呢?”
瘦子说:“找什么,营养费不是还没给呢吗,一块儿算。我要是知道这的酒铺这样,我早就来了。”
老金走到柜台跟前对老太太说:“您可不能动老王给您的酒钱,这十块钱加上那二十的医药费,就把他的工资去了多一半。”
老太太说:“你当着我真的见钱眼开呢,别说这十块钱了,今儿你们的酒钱我都免了。”
大伙一听都欢呼起来,关三儿最高兴:“老太太,您今儿可够大方的,成,老冯这脑袋破的值当哈哈!”
老太太说:“不过我可先说下,每人再给二两,再喝自己拿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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