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妞妞 于 2013-8-28 10: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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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回来就想着爹的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把房子卖了,自己出去打工,这样二婷的学费不用发愁婶子也好过,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想到这又发了愁,这房子是怎么个卖法呢?总不能挨着家打听谁买这房子吧。再说,这房子卖多少钱呢?
从监狱回来大凤心里也不平静,虽然老秀说的都是真心的话,可是自己能不能撑着眼下这个局势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要是真有个什么差错那怎么办?回到家里这几天她就感觉,娟子似乎是有心事,话比以前少了,一个人闷着头想什么。
这天的一大早,七婶子就进了门,大凤连忙张罗着让她坐下。
七婶子坐在炕头上问:“大凤,去看了老秀,咋样呢?”
大凤说:“人比以前瘦了好些,精神倒是还行。”
七婶子摇了摇头说:“到了那地方还有不受罪的?想起来老秀也是怪冤枉的,为了村子里这点水,自己遭了这样的罪。二正也是成天的念叨,说咋想个法子把他整出来,可是必定是出了人命,二正说,要不是因为这个,托付对了人也有办法,可是人命案子没人敢应承。”
大凤也点头说:“是呀,托付人怕不好使。愁死人了。”
七婶子顿了一下说:“大凤,你比他遭的罪也不轻,要是说论朋友,街坊,乡亲,你哪点都做的够讲究的。先不说别的,就是这俩孩子给带着,换个旁人谁能做?婶子就是看着你这点打心眼里佩服。”
大凤被七婶子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说:“七婶子,你老可别这样说。老秀家和我家是好邻居,他也没少帮我们。现在人家有了难,咱不能看着俩孩子也跟着遭罪。”
七婶子说:“对,我就是说这个呢,可是老秀他也是碰见有良心的,你要是不管这个事俩手一撒,他也说不出啥。再说了,没了琢磨你也是够难的,家里家外是你一个人,你再强梁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
七婶子这些话让大凤听着很贴心,可是,难道她就是为了说这两句话来的吗?大凤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下一句话怎么答对,只是点头听着不说话。
看着不说话的大凤,七婶子说:“我说的可是实话,从上次因为二正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我来你家和你唠会子磕,七婶子就知道你是个心眼好使的人,回去我就把我儿子臭骂了一顿。我说,你还有良心吗?你咋喝了口猫尿就干出这样散德行的事?大凤够难的,你咋还给她找麻烦。这也就是我们娘俩上的来人家就不计较这个,要是换个人,人家能干呀?说的我儿子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了。后来他就笨嘴拙舌的说,我可不是诚心要占大凤的便宜,我是真心的喜欢她,只是那天有点吓着她了,我现在也后悔,没说的你告诉大凤,以后有啥事尽管吱声我帮她。你看,这小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酒蒙子。”
七婶子的一席话说的大凤心里犯起了嘀咕,心里想,这老太太和我说这个是啥意思呢?莫非她是给她儿子到我这来买好,还是探我的口风,怕我办完了老秀的事还是跟他没完?怎么听怎么估计都有可能,大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总得说话呀?无论自己估计的哪种可能,不说话对自己都不利。想到这大凤敷衍的说:“七婶子,你老别说了,那天的事我都不往心里去了,你回去告诉主任,我不记着他了,以后该咋着还咋着。这会他给老秀帮了大忙,本来是该谢谢他呢,可是我一个女人家也不知道咋谢,你老就给捎个话,等老秀回来,就叫他好好的谢谢主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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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婶子听了笑了笑说:“看你说的,别说还是乡亲,就是他这个职务也该给你帮忙,大凤,婶子有句话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你是咋想,这样,说了你觉着对更好,要是觉着不对,你算婶子老糊涂了,咋样??”
大凤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说:“婶子,有话你就说,我岁数小,还指望着你老多指点呢。”
七婶子说:“你说我家二正那天做的那个事是光喝点酒的事吗?”
大凤叫她给问糊涂了就说:“那还能咋滴?你没看见那天晚上呢,主任眼珠子都喝昏了,开着车摇摇晃晃,说话也颠三倒四,不是喝酒能那样呀?”
七婶子说:“大凤,我的儿子我是了解的,他肚子里有多少混屎虫我都知道。他这个人最是小心,干啥事都得掂量掂量的,咋会那样呢?你别瞪眼,我不是不信,他就不寻思寻思,要是你真的把这的事张扬出去,他那脸往哪放?为啥他那天那样呢,就是他心里老早就憋着这个事,借着点酒就发出来了。一准是这样。这就是他心里头装着你,你看我说的对不,不是让你答应,不是我为了儿子开脱,我就寻思是这个事。”
七婶子的话真是让大凤做梦也想不到的,那天晚上的事大凤虽然生气、懊恼、愤恨、可是她只认为主任是欺负人,为什么欺负人呢,就是因为自己没了男人,她就是没想到主任原来是早有这个心思。不用问了,这是托他老娘跑着来变着法子说情来了,这让自己怎么说呢,硬了,得罪了这个老太太犯不上,软了让她还误会自己不嚷出去是心里也认头,怎么都不好。
沉了一会大凤说:“七婶子,你老唠叨了半天,到底要说啥?”
七婶子说:“傻孩子,还没听明白?那我就再给你剥开一层,我儿子想娶了你做媳妇,这回听明白了吧?你呀,咋不好好想想,不错,琢磨死了你想他,可是这是啥年代,哪还有守着亡人的?再说了,你眼下的日子咋过,还带着老秀的俩孩子,你喝西北风去呀?不得有个人帮你么,就是没有这些闹心的事,你也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呀?好了,七婶子就说这么多,你好好寻思寻思,婶子拿你当亲人,为你着想,我走啦!”
终于听明白了的大凤看着老太太下了炕走出了门,竟然忘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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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监狱回来以后,娟子整天的发愁,她觉得爹要卖房子真是不得以,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自己不能看着大凤婶子就这样难下去。大虎不单上不了学还要去打工,要知道他可是婶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婶子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和妹子,什么都豁出去了。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这样下去怎么行?可是现在和谁商量呢?妹子小不懂事大虎又不在家,就是在家,他也一定不同意自己去外边打工。不管怎么样,这样下去是不行,打工的主意是打定了。和婶子商量不通就不商量,偷偷的走,等自己在外边挣了钱,拿回家来婶子也就同意了。现在要紧的是,房子的事情怎么办,怎么个卖法,找谁?
这天,娟子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打开了门,虽然自己的家离婶子很近,可是自从搬到了婶子家她就没回来过,为的是怕难过。她推开了大门,门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动,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听起来有点吓人。她又打开了屋子的门,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多了些尘土的味道。娟子抬头看到,房柁和檩条之间都有了蜘蛛网。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炕席上一层土能看的清清楚楚。娟子仔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想到如果卖了房子,自己就永远不能回到这里了心里一阵酸楚。墙上的镜框里有一些照片,有妈妈的,有爹的,还有自己和妹子的。她把它摘了下来,仔细的擦着上面的土,仔细的看着相片,眼泪也不住的流着。想妈妈,想爹,舍不得这个家,自己走了也舍不得妹子。
娟子坐在炕头上就这么看着,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门忽然响了吓了娟子一跳,大凤走了进来。
“娟儿呀,你上这干啥?”大凤走到她跟前问。
“没啥,我就是想来家里看看。”娟子摸了一把眼泪说。
大凤坐在娟子身边说:“你咋的了,是不是觉得在婶子这委屈了?”
娟子赶紧说:“婶子,你咋能这样说,我们姐俩要不是婶子谁能收留,婶子待我比亲娘不差,我有啥委屈的?”
大凤说:“我知道了,一准是听你爹说的话,你打了这房子的主意,你老实的说。”
娟子想这个时候也不能瞒着,婶子这样难,为啥不照着爹的办法呢?她鼓了鼓勇气说:“婶子,你问到这了我就和你说实话。我就是打了这房子的主意,我爹说的对,不能叫你这样苦着,以后你咋办?我打算了,要不就卖了这房子,要不就叫我出去打工,咋也不能这样在家里吃闲饭。”
大凤叹了口气说:“哎,傻孩子,你爹那也是个饮鸠止渴的法子,把房子卖了,你爹回来住哪?再说了,这老破屋子谁买?拆了砖都值不了几个钱。卖了它就能解渴了?好闺女,听了婶子的话,咱们娘几个咋也能混下去。”
娟子说:“婶子,你别拿好话安顿我,我也不小了,眼下的日子还看不出来?往后还难呢,我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婶子遭罪我成了啥人了,你把大虎都豁出去了咋就舍不得我?这房子就是卖一个钱也比没有强。”
提起大虎,大凤一阵难受,自从他走了以后,没有一天不想他。
大凤说:“你跟大虎咋比,他是男人,咋都方便,出去摔打摔打有啥不好,姑娘家的要是出点事,你爹回来,你叫婶子咋交代?”
娟子说:“婶子,你疼我这个我知道,可是,要是还这样过这日子,我看等不到我爹回来,咱们也熬不到头了,你光想着他回来没法交代,他惹了这么大的祸,琢磨叔搭上了命,娘也急死了,扔下咱们娘几个孤儿寡母的,他咋跟咱们交代?”
大凤想不到娟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愣愣的看着娟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娟子接着说到:“婶子,不是我有胆子褒贬爹,事怕摊在身上,人怕病在炕上,我爹还要好几年才能回来,咱娘几个咋过这几年日子,你有法子吗?”
大凤一听心里也琢磨,是呀,就只是和孩子说挺着能混下去,到底怎样混下去有什么办法,自己还真是心里没有底,如今叫娟子一问先就没了话。自从两家出了事以来,除了难过就是咬牙,还真是没有把今后的日子好好的盘算一下。这也难怪孩子着急,可是,不能就这样认头了孩子的话,不能放了她出去,万一出了事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想到这大凤说:“这个不用你想,大人自有法子,实话告诉你,你琢磨叔过去打工挣下的钱还有呢,咋也对付了这几年。”大凤说完了这话连自己都觉得新鲜,这真是急出来的瞎话。
娟子听了说:“就算是你有存项,大虎将来结婚盖房子不用钱,你拿啥给他?就这样坐吃山空的?”
大凤想,这孩子今天是反常,怎么一句顶一句的话,说的有条有理的,看来她这想了不是一天了,不行,得镇住了她,要不她要是琢磨出什么点子,后悔都来不及。
大凤板起脸来说:“你不用寻思别的,你爹娘不在就是我说了算,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家里也离不开人。出去打工不行,房子不能卖,你听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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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米吐了穗,转眼就到了夏天,楚老秀从县公安局押往驼峰监狱服刑。驼峰监狱就设在馒头山脚下的驼峰镇,这里山荒人稀,翻过馒头山就到了内蒙地界。一大早,楚老秀和其他转送的犯人上了用大客车改装的囚车上。司机的座位被厚厚的铁板隔开,窗户也用铁板封上,前排的座椅上坐着六个荷枪实弹的武警,犯人们则坐在地板上不许抬头。为了空气的对流,车顶上开着一个不大的天窗,车子开了,走在了原野上,老秀闻到庄稼的香味。他抬头看了看透过天窗的蓝蓝的天,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恍如隔世。想到离去的老婆,死去的琢磨,孤苦伶仃的孩子,力不从心的大凤,老秀心里一阵酸楚。这场恶斗毁了三个人家,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五年,刨去拘留期还剩下四年半才能回家,那个时候,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大凤孩子们怎么挺过这五年?
“十三号低下头去!”武警提醒着忘了低头的老秀。
“看也是白搭,老实低头忍到了地方得鸡巴的。”坐在他旁边的黑胖子悄声说到。
老秀并不认识这个人,车里哪个拘留所的犯人都有。外面的温度很高,里面就像个蒸笼,不大一会,车子里的人都被汗水湿透了。接近中午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门拉开了,上来个警察说:“都休息一会,分组放茅(上厕所),一会吃饭。别乱动听从指挥,谁要是乱来小心脑袋!”
“报告政府,我求茅(要求上厕所),早就憋屁了!”黑胖子第一个嚷到。
“嚷什么,一个一个的来,都上完了厕所,小组长出来领饭发给大家。”警察说。
三十几个人,虽然时间短暂,谁也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呼吸外边空气的机会。每个上厕所的犯人都有两个武警押着,轮到老秀走出了车外,半年来,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外边,眼前的蓝天和绿油油熟悉的庄稼,他眯起眼睛贪婪的看着,他觉得,那片绿油油的庄稼的后面,就好像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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