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如果说是喜欢崔静,或者叫爱,爱对妻子不是也同样的吗?爱只是感情的一部分,她不是情感的全部。再说如果说这就是爱,马俊和怎么也不能认可,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来否定自己的行为。马俊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反复的想着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试图来解释自己的做法。人其实最信服的是自己给自己的行为做出的解释,为难的时候更是这样,人最相信的是自己。马俊和给自己的解释是,一,不该喝这个酒,而且是那么多。二,在丁三提出要走的时候,他应该跟他走。人就是有这样糊涂的时候,自己没有主动背叛妻子,不管妻子知道了以后能不能原谅自己。想到这他似乎轻松了一点,他穿好衣服走出了门。
院子里还有另外一个门,是这个院子原来的门,在一条胡同里,出了胡同就是那条街了。街上已经热闹起来,马俊和什么也不看,低着头来到自己的摊子前,打开了门,他偷眼看看丁三,丁三好像没看见他,只顾招呼顾客。整整一天,马俊和只是闷着头干活,即使和丁三也很少说话。中午的时候,崔静叫小伙计送来了饭菜和啤酒。马俊和告诉小伙计,饭菜留下,酒拿走。
天黑的时候,马俊和收拾了摊子,锁了摊子的小铁门。他刚要转身走的时候,崔静跑了过来:“大锅,过去吃了饭再走。”
马俊和摇摇头说:“不了。”
崔静说:“你看你,我让你回家,我只是让你吃了饭走。”
丁三搭了腔:“马哥,崔静是好心,你回去不是也得做吗,就在这吃了得了”扭过头对崔静说:“哎,有我的份吗?你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不多我这一双筷子吧?”
崔静说:“当然有你,咱们还是一起吃,今天我不让你们喝多了。”说完看着马俊和,那眼光分明就是催促他。
马俊和没有办法,跟着丁三走进了店里。菜照样丰富,丁三吃着喝着不停的说着,马俊和低着头只顾了吃,吃的很快,崔静只是看着他吃,并没有动筷子,过了一会,马俊和把碗里的饭吃完了放下筷子说:“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
丁三看着马俊和说:“哥哥,着什么急,嫂子不是没回来吗,怎么也抽颗烟再走呀。”
崔静拿起一杯啤酒一口气喝完了说:“算了,让他回去吧。”
马俊和转身就走,崔静说:“等等,你没有自行车,先骑这的小伙计的。”
马俊和说:“那明天你上货怎么办?”
崔静说:“你还知道想着我?谁让我只有一门心思呢?”
马俊和听了崔静的话,心里也很不受用,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太生硬了,他之所以要回家,心里头就是一个想法,觉得这样下去没有底。崔静的话还让马俊和有另外一种担心,因为当着丁三,这样说不是不打自招吗?他看了看丁三,丁三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仰着头看着放在收银台上电视里的节目。马俊和一时好象坐在晃悠的秋千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崔静看着马俊和说:“还站着干什么,要走就快走。”
丁三接过来说:“就再坐会有什么呢?即使是嫂子知道你在这吃饭,这有什么呀,谁还没有个朋友呀,再说了还有我呢,她不是也没回来吗,回来了又怎么样,你也没亏心哪!”
丁三的话象一只大手把马俊和按在了椅子上。
无论是丁三的挽留,还是崔静的暗示,马俊和最终没有留下来,他只是坐了一会,喝了一杯啤酒。此时,他一心想着就是回家,他为什么要回家,回家其实是个很空洞的目的,他回到家里就会解脱吗?他此时想回家,无非就是寻找那个使他心理安稳的寄托。
走出了小吃店的大门,马俊和长长的出了口气,说真的,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空虚过,没有这样恍惚过,他做错了,这是肯定的。难道自己就没作错过别的事情吗?难道自己作错了就是这样的软弱的象个孩子吗?他这样做崔静会怎么想?他和她有了这样的过程,这仅仅就是一走了之的吗?自己就是这样的不敢面对妻子,也不敢面对崔静吗?到底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发展,他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可是脑子里只有这些问题,还有的就是他和崔静的事情的经过的回忆,脑子里没有一点他渴望的打算。
迎面走来几个人,马俊和只顾了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这几个人是冲着他走来的。当他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才看清楚,原来是找丁三麻烦的胖子。马俊和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
胖子站在他的面前说:“我当你是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山东呼保义呢,原来也是个夺人所爱的流氓假仗义。也就是丁三那个不开眼的,给两顿酒喝就认了你这样的人当朋友。”
马俊和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他并没有认真听胖子说的话,及至听到“夺人所爱”他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和崔静的关系。
他愤怒了:“你胡说,我夺了谁的所爱?”
胖子冷笑着说:“可这街筒子谁不知道成都小吃店的老板是丁三的‘傍家’,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明白了,你是借着给丁三出气,实际是想让那小老板看看,你比丁三有能耐,你想叫那小娘们买你的帐,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丁三装傻看不见,爷爷我可是眼里不揉沙子,怎么着,今天咱就说道说道吧。”
马俊和说:“你也别瞎编,我愿意跟谁好,你管的着吗?你少拿这个威胁我,你说怎么说道,我奉陪!”
胖子笑了笑说:“好,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么着吧,你夺人所爱也好,你拿你老婆不当回事也好,这都和我们没关系,你拿出五百块钱来,给哥几个买酒喝,咱们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你要是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看见没有,哥几个手里的棍子可素了好几天了。”
马俊和意识到,今天看来是过不了这一劫了,想起这几天的烦恼,他有一股拼命的想法,反正也是这样,即使没有胖子这帮人为难他,今后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索性就来个痛快的。
马俊和向后退了一步说:“我有钱也不能填你们这些王八蛋的大深坑,你说怎么着,随你的便。”
胖子点头到:“好,哥几个,上!”
身后的几个人冲了上来,马俊和脑袋上先着了一棍,马俊和心里想,好汉难敌四手,饿虎也怕群狼。我干脆找准了一个干,想到这,他没有顾的上头疼,朝胖子扑了过去。胖子被马俊和压在了身下,马俊和论起拳头使劲的打着,胖子疼的杀猪一样的叫,身后的棍子也雨点般的朝马俊和砸了下来,他的眼睛渐渐的模糊起来,一直到昏迷过去。
8
马俊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急诊观察室里,身边坐着崔静。因为时间不短了,崔静正坐在床边打瞌睡。马俊和觉得头疼如裂,一个劲的恶心。他想坐起来,就是浑身没有力气,后背也很疼。他用手摸了摸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就在他来回的动的时候,崔静醒了,他按住马俊和插着吊瓶的手说:“不要动,你要做啥子?”
马俊和说“我想坐起来,我喘不过气来。”
崔静说:“好好躺着,医生说你不要动,你是脑震荡,头上还缝了好几针,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马俊和问崔静:“你怎么来了?”
崔静说:“我看你一个人走了,我想起要给你自行车回家,我就骑了去找你,就看见你躺在了路边,周围还围了好多人。我先打了120叫急救车,又打了110报警。胖子那伙人跑了,可是他们跑不了,警察已经在找他们呢。”
马俊和说:“你不知道,那胖子的小舅子是咱们这管片的警察,咱们市场的治安就归他管,你报110虽然他也得处理,可是事情过后,他不给咱们小鞋穿吗?”
崔静问到:“啥子叫穿小鞋?”
马俊和说:“就是难为你呀?”
崔静不服气的说:“那就叫他们白打了?”
马俊和知道一句两句也跟她说不清就说:“你看都几点了,你走吧,明天还得开门呢,我一个人在这行,天亮了就能好的。”
崔静说:“我已经告诉伙计们,明天就叫他们开店,我先不回去,我得照顾你。”
看着崔静熬的发青的大眼睛,马俊和有点心疼她了,可是他知道,无论怎么说,崔静是不会回去的。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很生硬,也为了这个后悔,说真的,一个老爷们儿,为什么就敢做不敢当呢?崔静对自己是真好,这样的人值得喜欢,他又想起了胖子说的那句崔静是丁三的“傍家”(情人)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头酸酸的。
脑震荡不是很严重,马俊和出了院。崔静打了个出租直接就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家,就是那个小吃店后面的屋子里。一日三餐,崔静是变着花样的做给他吃,晚上,崔静还要抱进一个大盆来,放好了水,逼着马俊和洗澡。马俊和顺从的按照她的话做着,马俊和最不习惯的是,在他洗澡的时候,崔静总要过来帮忙。
他说:“别,我自己能行,你怎么像照顾一个孩子。”
崔静一边给他搓着后背一边说:“行什么,你自己够得到吗?你媳妇不给你擦后背吗?”
马俊和说:“没有过,自己洗自己的。”
崔静笑着说:“北京人都这样?自己的老公有什么难为情的?”
马俊和说:“不是难为情,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和我媳妇没这样过哈哈。”
崔静说:“今天就让你尝到这个滋味,感觉怎么样?”
马俊和点点头有些调侃的说:“有点皇上的感觉,这有人伺候着,感觉挺好。”
崔静打了他一下说:“看看你,越说你越逞能,你是哪锅的皇上?我给你帮着忙,你一口老婆,两口老婆的,你是气我吗?”
马俊和没想到,在崔静面前提老婆这两个字,她会有这样的反映,他有点不明白的说:“是你先提的,再说,我的确有老婆,这怎么了?”
崔静放下手里的毛巾说:“我提了,你不可以提,你在我面前提她我心里就不好受,这你应该知道的。你自己洗吧,我还有别的事呢。”
说完了,崔静走出了门外,重重的带上了门。马俊和盯着门发愣,他不知道这句话把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崔静给得罪成这样。他很快的洗完了,换好了衣服。门外有人敲门,马俊和心里想,这个崔静,一会初一,一会十五,不知道哪句话就不爱听了,进来不就得了,敲什么门,心里想着,嘴上喊道:“进来!”
进门的是店里的小伙计,只见他擦着汗说:“老板叫我来看看,您洗完了没有,洗完了叫我把水倒了。把您的脏衣服拿走。”
马俊和觉得自己现在真是优越,霎时间,他觉得自己也是个老板,马俊和还从来没有让人这么伺候过。
马俊和坐在床上说:“洗完了,你倒去吧,衣服在盆里。”
躺在床上,打开电风扇,马俊和觉得很舒服。就在这个时候,丁三推门进来。
丁三进了门,看到马俊和躺在床上就说到:“哈哈大哥,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吧。”
马俊和看见丁三赶紧坐起来说:“你来了就是挖苦,我怎么个乐不思蜀?”
丁三找了把椅子坐在那说:“一日三餐有鱼虾,你这不是跑到沙家浜养伤来了吗?白天有人伺候吃喝,晚上有人相拥而眠,哈哈,这要是我,我也不想着上哪,就在这沙家浜扎下来了。”
马俊和听着丁三这不软不硬的话,又想起了胖子说的“傍家”的话,心里有几分不乐意,可是顾着面子又不好说什么。
丁三看着马俊和面有愠色,就笑了笑说:“得了,大哥,这不是开个玩笑吗?哥哥为了我伤成这样,我怎么也得有份人心,这不收了摊就来看看你,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叫崔静给你买点什么好吃的。”
丁三说着话就掏出了钱放在床上,马俊和连忙递给丁三说:“你这是干什么,我这也是尽点朋友的义务,咱们一起做生意,我也是应该的,要是要你的钱,那我成了什么了?”
丁三说什么也不要,马俊和最后红了脸说:“你要是这样,咱俩以后就别走动了,你这把我当成什么了?”
丁三看马俊和执意不肯才收了钱,他坐在那点上烟若有所思的说:“大哥,你为人老实忠厚,这我没的说。做兄弟的给你说点心里话,你不介意吧?”
马俊和本来就对丁三和崔静的传闻很关心,听见丁三的话不由得立起了耳朵。
丁三吐了口烟说:“大哥,你这样的事情过去就叫养小,这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事,你可不能光明正大的。俗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嫂子早晚得回来,你可得提防着点。”
丁三的一席话把马俊和从刚才的情绪里拉了出来,这正是他最担心的。老婆到今天走了五天,这五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要是她真的回来了,自己怎么办。当然最眼前的办法是装,继续隐瞒,因为他觉得自己陷的太深了。
丁三看着马俊和心事重重的样子继续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得跟崔静说好了,这事要做的隐秘,就必须有个退让,她得放得了你,你也得舍得下她,这样才能长远。”
马俊和问:“怎么叫放得了,怎么叫舍得下呢,你是说,我现在就和他断了?”
丁三摇摇头说:“大哥,你也忒没脑子了吧,我说的是,不能如胶似漆的老是在一起,该回家的时候,崔静就得放了你,不管你多想跟她在一起,该舍了她的时候就得舍得了她,你要是老在这泡着,早晚就得出事,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告诉崔静我说的话。”
丁三话音为落,崔静走了进来说:“哪来的狗头军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没有数,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得缠着他?”
显然她是把丁三的话听了个明白。丁三听着崔静的质问一点也没有慌张,他乐着说:“一个人一个看法,我也没有坏的意思,俗话说的好,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给你们俩人提个醒,是朋友就应该有什么说什么。”
崔静看了看马俊和说:“你觉得丁三说的有道理吗?”
崔静的问话叫马俊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崔静转过头来对丁三说:“我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用得着你嘱咐吗?”
丁三笑着说:“我也是多余,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劝赌不劝嫖。反正我的话是放在这了,马哥你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丁三说完了站起身来,把抽剩下的烟头用脚踩灭走出了门外。崔静把门关好说:“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啥子意思,一会热一会冷的。你洗完了吗?”
马俊和点上烟说:“细想起来,他说的也是有道理。这街上人多嘴杂的,说不定有谁走露的风声,那可麻烦了。”
崔静说:“有心做没胆量担当,这也是男人?”
马俊和听着崔静的话不好听,他往前欠了欠身子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话老是横着出来?我怎么得罪你了?”
崔静并没理会马俊和的话,自己打了盆水洗起身子来。看着崔静一件一件的脱着衣服,旁若无人的样子,马俊和心里想,女人对男人的爱,这种没有戒备的做法也是一种方式吧,想起自己和老婆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留神她呢?时间就象麻药一样,使他们彼此都麻木起来,他们唯一就剩下彼此还承认对方的存在。
崔静的举动其实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仍然能引起自己的激情,马俊和就这样盯着崔静,崔静扭过身子来,看到马俊和紧盯着他就说:“看什么呢?你还有什么没看的呢?”
马俊和被崔静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崔静拿起马俊和的衬衫穿在身上,走出门去倒水。因为那衬衫足矣盖住她的身体,也是为了省事。就是这样的举动也让马俊和感到很新鲜,他冲着回来的崔静说:“你不怕别人看见你?”
崔静放下盆用毛巾擦着头发说:“哪个看见,这么黑的天,再说,谁能象你,两眼盯着我。”
崔静擦好的头发,坐到桌子前往脸上涂着什么,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不知道为什么,马俊和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她也的在洗澡以后坐在桌子前涂抹,可是,马俊和就从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为什么他老是拿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的老婆比较呢?
他就这样看着崔静的一举一动,脑子里翻腾着。崔静从镜子里也看到了马俊和在看自己,她扭过头来问:“你今天在怎么了?为啥子老是盯着我看?”
当崔静脱掉马俊和的衬衫躺在他的身边的时候,马俊和说:“和你说个事情?”
崔静看着他的脸说:“说吧。”
马俊和顿了一会说:“我明天要回家去了,我估计她快回来了。”
马俊和已经不在崔静面前说到老婆两个字,而改称“她”。崔静似乎很领情,她把自己往马俊和那靠了靠,手搭在马俊和的胸前说:“好,我没不让你回家,你别听丁三的,我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马俊和吸了一口烟,那烟只剩下了一个头,崔静把它从马俊和的嘴边拿下来,欠起身子扔在了地上。她并没有躺回去,而是就势枕在马俊和的胸前继续说:“那你以后还上我这来吗?”
马俊和没法回答她的话,他只觉得事情最好是不要败露,即使败露也是有个过程的,他会想出办法,尽管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马俊和想了想说:“我可以中午到你这来陪陪你。”
崔静点点头说:“对,到我这来吃饭,睡个午觉。好啦,睡吧!”
马俊和还想说什么,崔静已经把嘴唇堵在了他的嘴上,抬手拉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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