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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江水流【小说连载】敬请老师们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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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丹江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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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小说连载】敬请老师们指导! [复制链接]

31
发表于 2013-1-13 15:58 |只看该作者
感觉还不错呢。一直跟着看呢。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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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3-1-13 19:00 |只看该作者
玛雅传说 发表于 2013-1-13 15:58
感觉还不错呢。一直跟着看呢。加油啊

谢谢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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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3-1-14 06:50 |只看该作者
跟南水北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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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3-1-14 10:2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1-14 06:50
跟南水北调有关?

嗯,前边是丹江边上村民的生活,因为水,后边是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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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13-1-14 11:49 |只看该作者
丹江诺儿 发表于 2013-1-14 10:20
嗯,前边是丹江边上村民的生活,因为水,后边是搬迁!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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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13-1-14 15:0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3-1-14 15:04 编辑

第十五章偷情苞谷地

  郑草儿似乎就是割草的命,不涨水割草,涨水割草,水消了还割草。如今割草的队伍里又加了赵强,况且,这个家伙整天背着个背篓跟在她屁股后。跟着她翻地越埂的割草。

  和张沟村打群架后,中华再也不到河南割红薯笼头了。郑草儿便天天去割草。

  最近赵强有事没事就到她家玩,明着说是找中华的,可事实上,他每次来都没有和中华说多少话,反而老是黏着她。郑草儿感觉自己的心咋也平静不了了。尤其那天割草回来赵强抱了她亲了她以后。

  郑草儿蹲在门口枣树下的大磨石上嗤啦嗤啦的磨镰刀。准备一会出去割草。心里想着莫名其妙的心事,想着想着就想到赵强亲她的情境,不自然的脸一阵发烧。赵强悄悄地蹲在她面前,她也没瞅见,只顾着磨镰刀。

  赵强看到郑草儿脸红了,他的心扑腾又跳了起来,轻声喊“草儿”。

  郑草儿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却发现赵强蹲在她跟前。

  赵强再一次被郑草儿羞怯的笑容震撼得意乱情迷。真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草儿,别磨镰刀了。”他急促地说:今儿下午你跟我去我家的苞谷地刷苞谷叶子,刷苞谷叶子快哩很。”

  “你家还有苞谷没有淹呀!”郑叶儿愣楞地问。

  赵强嗯了声说:“是我爹在赵庄村括的二亩地,原来是想种黄姜哩,后来打岔了,就种了苞谷,幸好种了苞谷,不然,冬天连苞谷糁都没得喝。”

  “这样啊!”郑草儿应了一句。

  “我爹说,苞谷快熟了,先把苞谷叶子刷了,聚聚苞谷穗,一会儿咱俩一起去行不行。赶明儿苞谷掰了,我给你家送点苞谷糁,新苞谷糁好喝。”赵强瞅着郑草儿说。

  郑草儿心里乐,有苞谷叶子刷,她就不为下午的一背篓草发愁了。丹江河涨水,河坡的草地和大部分地都被淹了,剩下村子周边的地没淹,可就那几个地埂,咋负的住全村的割草大军。如今割草得跑到赵庄东边,她一天到晚为割草的事儿愁。

  赵强家的苞谷地说是括赵庄村的地,其实和郑家庄的地挨在一起。两个村子相距不过里把路,地头挨地头,遇到焖鳖货,干错活的也有。

  这事儿确有其人,说是郑家庄搬迁后靠不久,郑前队的郑三老汉,就是郑二爷的弟弟。他拉着犁铧赶着牛去犁地,到了地头,套上牛喔喔哒哒的进了地。谁知,赵庄村的人刚好也来犁地,瞅老汉竟在犁他的地,俩人争是谁家地,吵得要打架。结果把两个队的队长喊来,挖了地界。三老汉才瞅见是自己犁错地了。这事被当成笑话被大家取笑,有人见着三老汉就打趣,是不是黑了和你嫂子忽闪时间长了,起来早了迷瞪呢!

  后来,郑家庄和赵庄村凡是挨着地界的地,不仅埋桩子,还载一块大石头,以明显标志。

  赵强和郑草儿走近苞谷地,墨绿的苞谷杆子人把高,黑黝黝的叶子稠密得一搭挨一搭,雨水充足,苞谷棒子又粗又大,颗粒饱满。

  一踏进苞谷地,郑草儿就像找钱一般在地里搜寻,看见发黄叶子,苞谷穗瘪唧唧哩,细细的苞谷杆子,随手割了,一根扔给赵强,一根自己拿着,自顾自地坐在包谷地里,吃起了苞谷杆,咂包谷杆汁。甜苞谷杆比甘蔗还好吃。带着苞谷穗的清香。

  赵强接过包谷杆子,扔掉镰刀,挨着郑草儿坐下来。俩人咂咂咂地吸着甜丝丝的苞谷杆,相互看看彼此嘴里咂出的声音,都笑了起来。赵强看到郑草儿的笑,他的心再次沸腾,瞅着郑草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咽喉鼓起个包,咕噜咽了一口吐沫,扔掉手里的包谷杆,屏着呼吸向郑草儿逼近。

  郑草儿看见一双燃烧的眼睛,想到了前些日子放牛回来的那个晚上,现在是要发生了吗,她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而这种想法和渴望从赵强去她家喊她唰苞谷叶子就开始了。

  郑草儿没有躲闪,她也顺手丢到了包谷杆,柔情的眼神射向赵强。在这种眼神的指示下,赵强像一头饿狼抱住郑草儿。草儿意识到火山爆突的熔岩瞬间将溅到自己的脸上,一阵逼近的急促,促使她闭上眼睛,她直直的坐在地上,迫切地等候那个庄严的时刻。

  赵强猛然抱住她的肩。郑草儿闭着眼睛,身子瘫软在苞谷地里松软的野草上,草上摊着她的衣裳,赵强瞅着草儿鼓挺的胸脯,像一条饿狼猛扑在她身上……郑草儿着了魔似的扭动着光溜溜的身子,像一条光滑的白蛇游动在苞谷地里。

  赵强费力地弄掉自己的衣裳,撕扯着郑草儿的衣裳。脑门子轰然充血暴涨,全身的骨骼都咯吱咯吱的响。下身碰到郑草儿身子,她全身惊悸,伸长胳膊环抱着他的头。赵强急促难耐,不住地嘀咕:“草儿,快帮我,快要憋死了。”赵强在紧张慌乱中终于到了要去的地方。他无师自通,兴奋中升入高空:“草儿,我稀罕你,一辈子都稀罕你……”

  赵强和郑草儿初尝云雨,内心都带着极大的动荡。完事后,郑草儿咬着牙一声不吭,自顾自地穿衣裳。赵强问她:“啥感觉。”

  郑草儿气呼呼地说:“还不如不弄,疼死了。”

  赵强红着脸,喘着粗气,把她一把拉进怀里:“草儿,咱们结婚吧,我稀罕你,会对你负责任哩,回去就让我爹找媒人和你爹说,你觉着咋样。”

  郑草儿搂住他的脖子,嗯了一声。不大会儿时间,苞谷地里又响起潮气潮涌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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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3-1-14 15:04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未婚先孕

  交住十月,小麦该下种了。这当儿,郑中华一直待在家里,有事没事跑去找谢晓燕玩。思旺叔没有过多干涉,他看得出来,晓燕是个好女子。倒是思旺婶不停地嘟囔,让中华少去找傻子的女子,说玩哩时间长了,把自己染傻子咋办。

  中华瞪一眼母亲,也不多说话,扭头就走。

  思旺婶马上把矛头转到郑思旺身上:“瞅瞅,瞅瞅,这都是你惯使下的毛病,日你先人,这鳖娃子没法管了。”

  思旺叔喉咙鼓着,瞅着王大妞,气呼呼地说:“你日谁先人哩,你日谁先人哩,你这个婆娘,三天不打翻了天哩。”

  王大妞见郑思旺发了脾气,耷拉着头钻进厨屋侍弄着做饭去了。屁话也不敢说了,听着郑思旺摔门出去,她才哇呀一声坐在灶火里嚎起来,边嚎边骂骂咧咧。

  八月寒露抢着种,九月寒露想着种。这阵儿,水消河地基本干得差不多了。经过水淹的土地全都盖满白花花一层灰盖子。为了尽快把麦子种下,村人把腐朽的庄稼杆搂到一起,用洋火点着烧了。丹江岸边黑烟白烟随风四处倒散。

  思旺叔牵出牛,把坨子(搁犁耙的一种工具)从草屋搬出来。又把化肥、犁、耙放在坨子上。套上牛,喔喔哒哒的上地种麦子。思旺叔边走边喊中华:“走,跟我去地里溜麦子儿。”

  “咋不让我二姐去。”中华懒洋洋地犟嘴。

  “你二姐割草呢!”思旺叔瞅瞅中华不耐烦的样子,生气地说:“你要是不想溜麦子儿,也中,你割草去,换你二姐回来溜麦子。”

  “我去溜麦子。”中华嘟囔。

  郑家庄的人忙着朝地里下种子,村子四周,各个地块,牛铃叮叮当当的响,此起彼伏,格外好听。

  挨着地头的庄稼人犁上几来回,为了让牛歇歇,相互吆喝着到地头坐坐。发根烟,说着秋天的那场大水,顺便咯叨:“要是入冬能坐场大雪,明年春上的麦子兴许长势旺,就这,春上的光景也不好过。”

  种麦当间,赵宝田把家里的耕牛卖了,去丹阳乡买了一辆八匹手扶拖拉机嘟、嘟、嘟的开了回来。直接开进地头,卸掉车轱辘,换上带齿轮的铁轱辘。嘟、嘟、嘟的开进地里。几个来回,把一块地犁完了。使了一辈子耕牛的郑家庄人,看古景似的站在赵家地头。

  中华顾不上溜麦子儿,也赶过去看稀罕。瞅着嘟、嘟、嘟一会儿就犁了一大块地,眼馋得不得了。挖开(跑得很快)跑到自家地里喊:“爹,爹,你快来瞅瞅,赵家舅舅买了犁地的拖拉机,犁地快哩很哪。”

  郑中华管赵宝田的姐夫郑思有喊伯,就和思有的孩子们一样喊赵宝田舅舅。赵宝田当舅舅,像官称一样,郑家庄‘中’字辈的人全部喊他舅舅。

  郑思旺把牛赶到地头,借歇歇儿那会儿功夫,背着手站在赵家地头瞅稀罕,嘴里没说啥,心里也感慨,喝机油的家伙儿真是中。

  赵宝田买拖拉机轰动了整个郑家庄。大家端着饭碗凑成一堆,一人一句接住叨叨:“我日,赵宝田真是个能人,看来这几年放电影,真是挣住钱了,这货深藏不露啊,水可真深。”

  忙着种麦子,赵强也没有让他爹托媒人来郑草儿家说亲。偷情这事儿,有了一次便有二次。俩人时不时的找个空隙亲热。苞谷掰了,地里光秃秃的没有地方躲。只好趁天黑了,钻进麦秸垛,热乎一阵儿。因为怕人看见,所以不敢多亲昵,所以往往没尽兴就涉及慌忙结束。

  麦子种完,又耽搁些日子。两月过去了,郑草儿月月都来的那个东西没有来了,而且这几天刷牙的时候,恶心还想吐,她起初以为秋凉了,吃啥东西吃坏了。后来,手指头一掐,哎呀哎呀的叫。赵强问她:“咋了。”

  她说这个月咋没有来。

  赵强也吓了一跳:“是不是有了啊?”

  “这可咋见人呀,哎呀,我哩妈,村人会笑话死了。”郑草儿抽抽嗒嗒的哭起来。

  赵强抱着她说:“草儿,你别怕,我马上找媒人去你家说,结婚就没事儿了。”

  郑草儿擦擦泪:“那你快点,白耽搁了,这肚子大了咋活啊。”

  赵强心里明白,他和郑草儿的事儿,爹妈肯定不会反对。在郑家庄他们是搬迁户,只要郑家能愿意,他们还有啥说哩。能娶上郑家丫头做媳妇,对赵家来说,在郑家庄又瓷实了些。

  果然,赵宝田和老婆杨玉兰没有说一个破字。而且只夸儿子有眼光。郑家二丫头虽然风风火火,大大咧咧,但不失为一个好姑娘,勤劳能干、朴实厚道,对人热情实在。

  赵宝田夸完,不无担忧地说:“这事咱家没意见,就是不知道郑思旺中不中意咱家,人家郑家是老门老户,怕咱户单人家不同意啊。”

  赵强听他爹打退堂鼓,急促地说:“不找人去说说咋知道呢?再说,草儿同意呀。”

  赵宝田不言语,手指缝夹着一根烟,一直抽完一根烟,在凳子上瓷灭,才慢吞吞地说:“我去找郑老二说说,试试吧。”郑老二即郑前组的郑二爷。

  思旺叔听完郑二爷的来意,笑脸立刻阴沉下来。他咋也没有想到,赵宝田竟然找媒人来提亲,赵强想娶他家草儿。他冷笑一声,在心里寻思:“赵家外来户,人少户单,这就是老话里说的门不当户不对。抛开这些不说,他也觉着赵强不中,这娃子花花肠子心眼多,流里流气,不是他家二丫头能驾驭哩,要是二丫头被人家捏到手心里,他才要难受死。

  郑思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婉转地对郑二爷说:“二大,你看看,大女子还没有出门,咋能轮着二女子呢,大麦不熟小麦能熟吗?晚些日子吧,等大女子出门了,再说二女子的事儿。”

  郑二爷一听,思旺变着法拒绝呢。可话儿又不能往深里说。二爷背着烟锅子去给赵家回话儿。

  郑草儿躲在里屋。听见她爹借姐姐没出门的事儿推脱了赵家的提亲,心里难受得跟猫抓似的。想着不能和赵强在一起,自己又怀孕了,鼻子一酸,眼泪扑嗒扑嗒落下来。

  思旺婶进屋劝她:“草儿,赵家是外来户,人单户薄,妈瞅着也不合适。”

  郑草儿鼻子一抽:“人单户薄咋着了,人家又没碍着谁哩事,老老实实种庄稼,我就是要嫁给赵强,你们要是不中,我就死给你们看,反正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思旺婶吓了一跳,连声问:“娃子哎,你说哩啥,你和赵强咋地了。”

  郑草儿擦擦眼泪说:“那个了,还有我也那个了。”

  思旺婶愣怔了足足一分钟,气得两只脚在地上乱蹦:“哎呀,我哩姑奶奶,你咋能做出这丢人败兴的事儿啊!看你爹不打死你。”

  “打死就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郑草儿咬着牙狠狠地说。

  思旺叔没有听罢王大妞的话,抓起小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了;一脚踢倒小桌,咯噔,桌子翻个过儿,又抡起凳子啪地扔下去,凳子撑散架了……砸了这些还是不解气,他冲进厨屋,把一略饭碗捞出来,一齐摔在地上,哐当哐当,该碎的碗碎了,不该碎的咕噜噜滚出好远。他铁青着脸,拿起勺子,邦当扔到地上,拿起铲子扬起来,正要狠狠地砸向铁锅。

  王大妞伸长胳膊捞(拉)住了他:“他爹,你消消气儿,你就是砸了屋子也不管啥用啊,锅砸了不吃饭了,不过日子了,要是叫外人知道咋整。她爹,草儿不懂事,已经造下孽了,你就同意吧,不然,娃子咋活人呀。赵家虽说是外来户,可家底瓷实,赵强那娃子长哩也行,草儿给人家也不算亏。再说草儿给一个村里,也有个照应。草儿下得了苦,实心眼,这些年在咱家里做牛做马干活,一句多余话都没有。他爹,说不定咱以后还要靠她哩。”

  思旺叔狠狠地扔掉铲子:“丢死人,家门都被败坏了。”

  “他爹,你就松口吧,白让娃子再哭了,我这心都要被刀子戳碎了。”思旺婶仍在一边劝。

  “丢人啊,家门不幸。”思旺叔沉沉地叹口气,重重地吸一口烟嘀咕:“丢人啊,家门不幸。唉,这真是大麦不熟小麦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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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3-1-16 10:07 |只看该作者
长篇小说涉及的方面太多,很难弄
但只有陷进去才明白它的难
需要思考的盘子远比围棋大师赛要大得多
我看到有人评论了,很不错,说的也很准确
但我觉得那都是气劫的小失误评判
这说明评者耍了小聪明
不是没水平,而是太耗费精力,不愿为之
一个没写完的文章,我是不看的
等着作者写完,我想给个评价
不是我有多高水平
而是我的一个长篇和这个有相似之处
算探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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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3-1-16 10:08 |只看该作者
很敬佩写长篇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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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的写作(余华/文)


相对于短篇小说,我觉得一个作家在写作长篇小说的时候,似乎离写作这种技术性的行为更远,更像是在经历着什么,而不是在写作着什么。换一种说法,就是短篇小说表达时所接近的是结构、语言和某种程度上的理想,短篇小说更为形式化的理由是它可以严格控制,控制在作家完整的意图里。长篇小说就不一样了,人的命运,背景的交换,时代的更替在作家这里会突出起来,对结构和语言的把握往往成为了另外一种标准,也就是人们衡量一个作家是否训练有素的标准。
  
  这是有道理的。由于长篇小说写作时间上的拉长,从几个月到几年,或者几十年,这中间小说的叙述者将会有很多小说之外经历,当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往前推进时,作家自身的生活也在变化着,这样的变化会使作家不停地质问自己:正在进行中的叙述是否值得?
  
  因此长篇小说的写作同时又是对作家信念的考验,当然也是对叙述过程的不断地证明,证明正在进行中的叙述是否光彩照人,而接下去的叙述,也就是在远处等待着作家的那些意象,那些片言只语的对话,那些微妙的动作和目光,还有人物命运出现的突变,这一切是否能够在很长的时间里,保持住对作家的冲击?
  
  让作家始终不渝,就像对待爱一样对待正在写作中的长篇小说,这就要求作家在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的同时,还一定要有体力上的保证,只有足够的体力,才可以使作家真正激动起来,使作家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问题是在长篇小说的写作过程里,作家经常会遇上令人沮丧的事,譬如说疾病,一次小小的感冒都会葬送一部辉煌的作品。因为在长篇小说的写作中,任何一个章节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有一个章节在叙述中趋向平庸以后,带来的结果很可能是后面章节的更多的平庸。平庸的细胞在长篇小说里一旦扩散,其速度就会像人口增长一样迅速。这时候作家往往会自暴自弃。对自己写作的不满,而且是越来越不满,接下去开始愤怒了,开始恨自己,并且对自己破口大骂,挥手抽起自己的嘴巴,最后是凄凉的怀疑,怀疑自己的才华,怀疑正写作中的小说是否有价值。这时作家的信心完全失去了,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语言、被结构、被人物甚至被景色,被一切所抛弃。他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只是往垃圾上倒垃圾,因为他失去了一切对他而来的爱,同时也背叛了自己的爱。到头来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声苦笑,心想这一部长篇小说算是完蛋了,这一次只能这样了,只能凑合着写完了。然后他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到下一部长篇小说之中,可是谁能够保证他在下一部长篇小说的写作中不再感冒?可能他不再会感冒了,但是他的胃病出现了,或者就是难以克服的失眠……
  
  作家在写作长篇小说的时候,需要去战斗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在每一次战斗中都必须是胜利者,任何一次微不足道的失败都有可能使他的写作前功尽弃。作家要克服失眠,要战胜疾病,同时又要抵挡来自生活中的世俗的诱惑,这时候的作家应该清心寡欲,应该使自己宁静,只有这样,作家写作的激情才有希望始终饱满,才能够在写作中刺激起叙述的兴奋。
  
  我注意到苏童在接受一次访问时,解释他为何喜欢短篇小说,其中之一的理由就是——他这样说:我始终觉得短篇小说使人在写的时候没有出现困顿、疲乏阶段时它就完成了。
  
  苏童所说的疲乏,正是长篇小说写作中最普遍的困难,是一种身心俱有的疲乏。作家一方面要和自己的身体战斗,另一方面又要和灵感战斗,因为灵感不是出租汽车,不是站在大街上等待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作家必须付出内心全部的焦虑、不安、痛苦和呼吸困难之后,也就是在写字桌前坐上几个小时,或者几天以后,才能够看到灵感之光穿过层层叙述的黑暗,照亮自己。
  
  这时候作家有点像是来到足球场上了,只有努力地奔跑,长时间的无球奔跑之后,才有可能获得一次起脚射门。
  
  对于作家来说,一部长篇小说的开始是重要的,但是不会疲乏。只有在获得巨大的冲动以后,作家才会坐到写字桌前,正式写作起他的长篇小说,这时候作家对自己将要写的作品即便不是深谋远虑,也已经在内心里激动不安了,所以长篇小说开始的部分,往往是在灵感已经来到以后才会落笔,这时候对于作家的写作行为来说是不困难的,真正的困难是在“继续”的上面,也就是每天坐到桌子前,将前一天写成的如何往下继续时的困难。
  
  这是最难受的时候,作家首先要花去很多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自己的情绪,因为在一分钟之前作家还在打电话,或者正蹲在卫生间里干着排泄的事情,就是说作家在一分钟之前还在三心两意地生活着,他干的事与正要写的作品毫无关系,一分钟以后他就必须使自己成为另一个人,一个叙述者,一个不再散漫的人,他开始责任重大,因为写出来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他重新生活的开始,这重新开始的生活与他的现实生活绝然不同,是欲望的、想象的、记忆的生活,也是井然有序的生活,而且决不允许他犯错误,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会使他的叙述走上邪路。在长篇小说的写作过程里,叙述不会给作家提供很多悔过自新或者重新做人的机会,叙述一旦走上了邪路。叙述不仅不会站出来挽救叙述者,相反还会和叙述者一起自暴自弃。这就像是请求别人原谅自己是容易的,可是要请求自己原谅自己就十分艰难了,因为这时候他往往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此,作家必须保持始终如一的诚实,必须在写作过程里集中他所有的美德,必须和他现实生活中的所有恶习分开。在现实中,作家可以谎话连篇,可以满不在乎,可以自私、无聊和沾沾自喜;可是在写作中,作家必须是真诚的,是认真严肃的,同时又是通情达理和满怀同情与怜悯之心;只有这样,作家的智慧警觉才能够在漫长的长篇小说写作中,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当作家坐到写字桌前时,首先要做的,就是问一问自己,是否具备了高尚的品质?
  
  然后,才是将前一天的叙述如何继续下去,这时候作家面临的就是如何工作了,这是艰难的工作,通过叙述来和现实设立起紧密的关系。与其说是设立,还不如说是维持和发展下去。因为在作品的开始部分,作家已经设立了与现实的关系,虽然这时候仅仅是最初的关系,然而已经是决定性的关系了。优秀的作家都知道这个道理,与现实签订什么样的合约,决定了一部作品完成之后是什么样的品格。因为在一开始,作家就必须将作品的语感、叙述方式和故事的位置确立下来。也就是说,作家在一开始就应该让自己明白,正在叙述中的作品是一个传说?还是真实的生活?是荒诞的?还是现实的?或者两者都有?
  
  当卡夫卡在其《审判》的开始,让约瑟夫?K莫名其妙地在一天早晨被警察逮捕,接着警察又莫名其妙地让他继续自由地去工作,卡夫卡在逮捕与自由这自相矛盾之中,签订了《审判》与现实的合约。这是一份幽默的合约,从一开始,卡夫卡就不准备讲述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他虽然一直在冷静地叙述着现实的逻辑,可是在故事发展的关键时刻,他又完全破坏了逻辑。这就是《审判》从一开始就建立的叙述,这样的叙述一直贯穿到作品的结尾。卡夫卡用人们熟悉的方式讲述所有的细节,然后又令人吃惊地用人们很不习惯的方式创造了所有的情节。
  
  另一位作家纳撒尼尔?霍桑,在《红字》的开始就把海丝特推到了一个忍辱负重的位置上,这往往是一部作品结束时的场景。让一个女人从监狱里走出来,可是迫使她进入监狱的耻辱并没有离她而去、而是作为了一个标记(红A字)挂在了她的胸前……霍桑就是这样开始了他的叙述,他从一开始就建立起内心与现实的冲突,内心的高尚和生活的耻辱重叠到了一起,同时又泾渭分明。
  
  还有一位作家福克纳在其《喧哗与骚动》的第一页这样写道:
  
  “透过栅栏,穿过攀绕的花枝的空档,我看见他们在打球。他们朝插着小旗的地方走过来,我顺着栅栏朝前走。勒斯特在那棵开花的树旁草地里找东西。他们把小旗拔出来,打球了。接着他们又把小旗插回去,来到高地上,这人打了一下,另外那人也打了一下……”
  
  显然,作品中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在打高尔夫球,他只知道:“这人打了一下,另外那人也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勒斯特身旁的是什么树,只知道是一棵开花的树。
  
  于是我们明白了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头脑,世界给它的图像只是“这人打了一下,另外那人也打了一下”。
  
  在这里,福克纳开门见山地告诉了自己,他接下去要描述的是一个空白的灵魂,在这灵魂上面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有时候会像湖水一样波动起来。于是在很多年以后,也就是福克纳离开人世之后,我有幸读到了这部伟大的作品中译本,认识了一个伟大的白痴——班吉明。
  
  卡夫卡、霍桑、福克纳,在他们各自的长篇小说里,都是一开始就确立了叙述与现实的关系,而且都是简洁明了,没有丝毫含糊其词的地方。他们在心里都很清楚这样的事实,如果在作品的第一页没有表达出作家叙述的倾向,那么很可能在第一百页仍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写些什么。
  
  真正的问题是在合约签订以后,如何来完成,作家接下去的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对合约的理解。作家在写作之前,有关这部长篇小说的构想很可能只有几千字,而作品完成之后将会在十多万字以上。因此真正的工作就是一日接着一日地坐到桌前,将没有完成的作品向着没有完成的方向发展,只有在写作的最后时候,作家才有可能看到完成的方向。这样的时候往往只会出现一次,等到作家试图重新体会这样的感受时,他只能去下一部长篇小说寻找机会了。
  
  因此,长篇小说的写作过程,是作家重新开始的一段经历,写作是否成功,也就是作家证明自己的经历是否值得。当几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作品的叙述中时,作家对他们的了解可以说是和他们的名字一样陌生,只有通过叙述的不断前进和深入,作家才慢慢明白过来,这几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在作家的叙述里出生,又在作家的叙述里完整起来。他们每一次的言行举止,都会让作家反复询间自己:是这样吗?是他的语气吗?是他的行为吗?或者在这样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和这样说?
  
  一部长篇小说就是这样完成的,长途跋涉似的写作,不断的自信和不断的怀疑。最困难的还是前面多次说到过的“继续”,今天的写作是为了继续昨天的,明天的写作又是为了继续今天的,无数的中断和重新开始。就在这些中断和开始之间,隐藏着无数的危险,从作家的体质到叙述上的失误,任何一个弱点都会改变作品的方向。所以,作家在这种时候只有情绪饱满和小心翼翼地叙述。有时候作家难免会忘乎所以,因为作品中的人物突然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料不到的话,或者情节的发展使他大吃一惊,这种时候往往是十分美好的,作家感到自己获得了灵感的宠爱,同时也暗示了作家对自己作品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命运的实质。这时侯作家在写作时可以左右逢源了。
  
  几乎所有的作家都面临这样的困难,就是将前面的叙述如何继续下去。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海明威,他说他总是在知道下面该怎么写的时候停笔,所以第二天他继续写作时就不会遇上麻烦了。另一位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站出来证明了海明威的话,他说他自从使用海明威的写作经验后,再也不怕坐到桌前继续前一天的写作了。
  
  海明威和马尔克斯说这样的话时,都显得轻松愉快,因为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在写作,他们正和记者坐在一起信口开河,而且他们谈论的都是已经完成了的长篇小说,他们已经克服了那几部长篇小说写作中的所有困难,因此他们有理由好了伤疤忘了疼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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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13-1-16 11:01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3-1-16 10:07
长篇小说涉及的方面太多,很难弄
但只有陷进去才明白它的难
需要思考的盘子远比围棋大师赛要大得多

谢谢朋友,这里肯定是发不完了,我也第一次写长篇,因为闲着。为了消磨时间,便只管码字!我自己有自知之明,不管怎么样,玩的开心就成了!

http://www.fengqiyc.com/archive.php?aid=16755  已经和这个网站签了约,六星也是能发多少发多少!谢谢大家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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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6 11:06 |只看该作者
混混 发表于 2013-1-16 10:08
很敬佩写长篇的。加油!
分享一下:
长篇小说的写作(余华/文)

我看过余华的《活着》,很喜欢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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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13-1-16 14:37 |只看该作者
先顶一下,再慢慢看哈,问好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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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08:23 |只看该作者
诺儿,快过来签收,我们的二月23号老师关注了你的帖子,并写了评http://www.bdlxbbs.com/forum.php ... &extra=page%3D1{:soso_e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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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3-1-18 08:57 |只看该作者
恩 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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