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女子见费祖蓝驾到,眼内有迫切的热烈期许。她撑着双臂想坐起来,祖蓝忙大踏步跨上前扶她。 “茵娜,今天感觉怎样?” “还不错,只是不太有气力。祖蓝姐,这位是?” 白莲感觉她并不像特殊病人,更似普通医院的病号,由于多躺了几天才呈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是我好朋友,你不必害怕。她叫白莲。”祖蓝微笑,“好像今天确实气色不错,要不要我推你下楼走走?” 三人下楼晒太阳,这日晴光,天色如一面翠琉璃,可以照尽世间一切妖魔鬼怪。 白莲插不上话,安静听祖蓝与史茵娜聊天,话题最多围绕的是“她”:她最近怎样?她有没有来探过院?她们聊一些过往,白莲听得也饶有趣味。 闲趣时光不嫌长。感觉不久,便有护士满世界寻找:许茵娜,许茵娜! 祖蓝招手示意人在此处。那护士急步走来,恶狠狠瞪她们:“到点吃药了!” 声调颇高,似旧地主在喝斥小长工。许茵娜朝白莲吐一吐舌,低笑道:“姐姐,看,自由无限好。我连晒太阳也要受管束。” 她一张脸无限灿烂,白莲看得一怔。连护士也仿佛受了感染,脸色缓和不少:“许小姐啊,我拿薪水照顾你们病人,自然要看管周全。否则会被开除讨饭。” 她推许茵娜上楼去。祖蓝凝望她们的背影在病楼转角处一拐,消失。叹口气。白莲满腹疑问,又不方便询问,只得说:“祖蓝,我看许小姐并不像有精神疾病。” 祖蓝挑眉冷哼:“都是拜你那位好领导,好恋人所赐!若非他,茵娜怎么会成这样?茵洁更不会受现在这种苦!你不知道,这俩姐妹从前多漂亮爽朗,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姐妹花!” 祖蓝说话像竹筒倒豆子又急又快。白莲垂下头去,低声抗辩:“他不是我恋人。” 她脸红扑扑盯住自己鞋尖,祖蓝回过神,扑哧失笑:“白莲你脸红。也难怪,邵振棠那种男人,和他呆久了,多少会受一点魅惑。不然许家姐妹怎么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话说回来,我挺佩服他的,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外形还不失俊朗,多少小女生的梦中白马。” 她们走出精神病院,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白莲迷糊想着祖蓝的话,小女生的梦中白马,脸又发烫。自己不可自诩千帆过尽,也不至情窦初开,却被祖蓝瞅着似小女生一枚。 她心神不宁,期待听祖蓝说故事,又隐约感觉惶惧。生怕她一开口,邵振棠立马变作恐怖的牛魔王。 好在祖蓝拍手点单,她叫一份咖哩鸡饭,替白莲要一客牛排。两杯橙汁。 餐馆不大,却很别致。石磨灰色地板,一米长一尺方的西餐桌铺着绿白相间格子布。瓷白的长颈瓶里插一枝红玫瑰。用餐的人不多,祖蓝进来直奔靠窗位置,点单也不看菜谱,显然是饕餮常客。 “这里的牛排最出名。”祖蓝道:“比外面所谓专业西餐厅做得不知好多少倍。咖哩也是老板亲戚自印度带来,不比超市里卖的那些,贵且难吃。” 白莲笑:“祖蓝,可见你对吃很有研究。” “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吃字当头。”祖蓝挖一勺饭,“古人也说食色性也。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吗?” 白莲看她一副享受模样,亦受感染,切下一小块牛排,果然酥糯得入嘴即化,满口留香。 祖蓝向白莲介绍各地美食,有些白莲闻所未闻。暗叹平素只觉得费祖蓝精干过人,没想到她会有闲情研究饮食文化。 她呆呆望住祖蓝,感觉她美丽的外表下更有千万内涵,风情愈不可言说。 “女人都是历一事长一智。”祖蓝说,“ 我中学时代曾经与一富家哥谈恋爱,那小子喜欢红酒跟美食。那时我九十四斤,为他足足撑到一百二。” 白莲咋舌。 “没有办法。感觉又新鲜又奇妙。我从小至大吃最多的是泡面,老妈加班,便一箱箱买来放着,家中常备。直到今天我见到泡面就犯呕。”祖蓝抚住心口做个夸张动作,“祖迪更加,他宁可饿肚子也绝不吃泡面。” “那个富家小子带我领略到什么叫做佳肴。我记得第一次去大饭店,走路踉跄,差点撞到旋转门的玻璃上,点了松鼠桂鱼、麻婆豆腐和一品香。桂鱼端上桌我问那小子,怎么找不见松鼠?引得一桌人面面相觑,暗自偷笑。” 白莲问:“后来怎样?” 话一出口就意识到错。果然祖蓝晒笑道:“能怎样?等我体重超过一百二,就分手了呗。他找了个富家千金,瘦得跟麻杆似的,成天这里那里不舒服。我倒也没什么,但从此对吃东西挑剔起来了。” 每个人都有故事。白莲想,一段故事的结束,未必都是坏事。不然祖蓝怎么可能懂得这许多? “每一段恋情都有教会我一件事。”祖蓝继续说,“教我如何更加热爱生活。所以白莲,失恋并不是坏事。起码真心付出过,努力过,也享受过它的甘醇。走不下去,那是缘分尽了。” 白莲为这一段话暗自喝彩。 “不过也有例外。”祖蓝话锋一转,“有些人就像浑身涂满毒液的幽灵,你千万不能靠近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一顿,逼视白莲的眼睛:“譬如:邵振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