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色妞的杂货铺,小庄难得一身中性装扮,一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腋下夹着一支手包,懒洋洋地看着色妞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一盒香烟自色妞手上撂到小庄手上,色妞脸不抬地说:今儿好兴致啊,咋有空光顾我这小铺子了?
小庄笑笑,说:来给佛爷上柱香。
色妞问:几点了?小庄答:辰时,你还可以再瞎忙活半个小时。色妞笑了,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向杂货铺内走去,小庄紧随。轻启机关,二人来在内室。
晚上10点刚过。夜色。一个名字很妩媚的酒吧,里面亦然上演着另类的香艳。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中性打扮,手拿夹包,正是小庄,另一个身着牛仔小洋装,是色妞。
演艺节目刚开始,主持人正在舞台上说着开场白。两人找了一张角落的台子坐下,点好酒水。小庄点上一根烟,坏笑着对色妞说:妞,今儿带你看个新鲜哟。色妞不屑一顾,道:这个夜色你又不是第一次带我来看稀罕,不就是同性恋的反串表演么,姐又不是没看过。
小庄又习惯性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今儿带你来看的你一定没看过。
服务生送酒过来,放下后又趴在小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小庄点头,然后摆手。
节目开始,色妞嘴上说是不稀罕,但仍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还转头问一声小庄,台上这个跳艳舞的是男的吧?这个唱劲歌的是女的吧?
非是色妞眼神有问题,是因为这家酒吧所有的表演均为反串。这是一家同性恋酒吧。
闹闹腾腾两个来小时,终于,主持人向台下介绍今天的压轴节目,男声反串《新贵妃醉酒》,一人男女声。酒吧中掌声雷动。
小庄一下来了精神,抬手冲着服务生招了招,服务生过来。小庄自包中拿出数张100元钞票,对服务生说:每隔五分钟就给等会儿上台表演那位一张,给完再过来找我要。
色妞好奇,问:这谁呀?以前也跟你来过两次,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呀。怎么着?庄主今天好兴致,想要泡一回玻璃呀?
小庄嘿嘿一笑,说:跟你说今天有新鲜看吧,你刚才就没注意听主持人说表演这新贵妃醉酒的叫什么名字吧?
色妞想了想,哂笑一下,说:还真没注意。
小庄说,主持人说人家叫阿江~~~最后一个字带了一个长长的拖音。
阿江?色妞重复着。小庄点头,接着说:阿江啊阿江,你终于出柜了么?
春江!?色妞的声线直盖过乍起的乐声。
此时,音乐响起,台上走出一位盛唐丽人,锦衣华服,水袖翩舞,声音起处,宛若莺燕。
不错,此人正是春江源的老板,春江潮水。
春江是个男人,但是据坊间传闻,他喜断袖。故此今日小庄带着色妞来一探究竟。
走出夜色,色妞说:或许。。。或许这只是春江老兄的个人爱好吧。
小庄坏笑着说:妞,你真厚道啊。带你看过新鲜了,咋还我的人情呀,嘿嘿。
色妞亦笑,说:我就知道庄主从不做亏本生意,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
小庄:能!你一定能。但我还需要一个人来,不然这事儿不好办。
色妞:谁:
小庄:我师妹。
色妞:你师妹?
小庄不答色妞,拿出手机,开了免提,嘟嘟两声后,接通,里面没有声音,小庄对着手机说:明日巳时,亲水大宅。说完挂断电话。
距离小庄在金狮麟见到古氏兄弟,今日已是第七日。逢七必杀,故第七日杀气最重。这是对生者而言,于死者,则是第七日阳气最胜。故常有七日还魂之说。
小庄就是等在这一日午时,来寻古三的三魂七魄,使古三还阳。
巳时,亲水大宅工地。杨逍昔日埋骨处一丈又三分之处。
小庄一身黑色唐装,上衣胸口正中一个正红色圆形的团锦万字,袖口及衣衫下摆均是万字不到头。闭目面南而立,背向亲水大宅施工地,双手背在身后,手中一串沉香手珠,手指自每颗珠子上捻过。色妞一身黄色唐装,上衣胸口正中一个赤黑色圆形团锦万字,袖口及衣衫下摆亦是万字不到头。于小庄同侧站立,只是面向小庄背后。手中捧着一个黑檀扁盒,盒子上有盖,如两扇门般向两边打开,黑檀盒中有一支罗盘。
二人如雕塑般站立不动,色妞低头看着罗盘。突然,色妞喊道:动了!
小庄睁开眼睛,说:应该是猫瞳到了。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吉普停在工地路边,车上下来一窈窕女郎,媚眼如猫。一身红色唐装,与小庄和色妞身上所着唐装之花色装饰一般无二。只是上衣胸口正中的团锦万字仍是红色。
猫瞳从车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皮箱,向这边走来。
小庄仍是站立不动,笑着对猫瞳说:师妹。。。
猫瞳脸上却没好颜色,也不看小庄,自顾自说:别叫我师妹,有好事儿从来没叫过我,捉鬼的时候倒一次都没拉下我。
小庄这次没晃脑袋,仍是笑着说:师妹差矣,这次可是救人呀。
猫瞳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向小庄身边的色妞,头一仰,问道:找准地儿了吗?
色妞不答话,小庄接口说:你俩是初相识吧,等会儿咱们干完活我就再给你们介绍哈。
色妞与猫瞳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见过。色妞心下思忖:小庄啥时候有这么个漂亮的师妹?他这师妹看我也全无敌意,为何对他却是凶巴巴?
猫瞳自顾走到小庄近前,把小皮箱放在小庄脚前一尺见方处,打开来。色妞因与小庄是两个相对的方向站立,虽然身侧想挨,但却看不到身后的猫瞳在做些什么。只听见这二人的对话。
猫瞳说:这次的小人儿给取个什么名字呀?
小庄说:嗯。。。杨逍那个叫小西,这个就叫小北吧。西乃金地,北为水乡,是金生就水呀。金为至刚,水为至柔,以柔绕刚,先泄泄他的戾气。
猫瞳:小北?像个小男孩儿的名儿呀。
小庄:呵呵,这次不要小男孩儿,来个小女娃儿。
猫瞳:女娃儿?叫小北?难听死了。
小庄:我说你做就是。
一阵悉悉索索之声,色妞听来似有剪刀剪纸的声音。过得片刻,色妞又听见轻微脚步声,小庄仍立在她身边,自是猫瞳了。
果然,猫瞳的声音自稍远处响起:留哪个门?
小庄把头仰起,想了一下,说:纵然是无心之举,但也确实有些过头了,哪有拘了人魂魄这多日的,还要劳烦本庄主亲自找上门来。就给他略施薄惩吧,留下景门。
又多时无声,想来猫瞳是在布奇门之阵。但这次色妞却能看到猫瞳了,只见猫瞳一会儿前行一会儿后退,一会儿来在色妞前方,一会儿又转到色妞身后。每踏出一步皆极其谨慎,每站定一点之后,即置三道符于地上,那符放在地上也不用何物压附,就如黏在土地上一般。
最后,猫瞳来至色妞近前,对着小庄的说:罗盘这里就是景门了。
小庄点头:很好。师妹功力见长啊。
猫瞳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又走到小庄面前。色妞以为二人又有话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施工地远处阵阵的铲车轰鸣声。
日渐正午,气温愈见高升。色妞从未这样像根树桩一样站在大太阳地里曝晒如此长时间,捧着罗盘的双手已酸麻难耐,但又不见小庄发话。又不敢使罗盘失衡,因小庄将罗盘放在色妞手上上时很严肃地对她说万不可令罗盘掉在地上,否则不但救不了人,他们三人亦有性命之忧。
正难耐间,小庄终于发话了:师妹,什么时刻了?猫瞳答:再过五分钟即交午时。
很好!小庄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说:你接过罗盘,妞,你去车里把小瓶子拿来。
色妞把罗盘交在猫瞳手里,猫瞳站在色妞的位置,色妞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踉跄摔倒。转过身,一边甩着双手一边向车边奔去。打开驾驶侧的车门,看到中控台上放着一只甚是小巧的青花瓷瓶,比之观赏用的小紫砂茶壶亦要小些。
拿着重又回到小庄近前,小庄说:你就站在我对面,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管闭起眼睛,要是站累了,你干脆就坐下来吧。
色妞寻思了一下,感觉还是坐在地上比较稳妥,所以依言面向小庄坐下。但是却不舍闭上眼睛,因为也想看个稀奇。
小庄又说:把铜铃拿出来。
色妞看向小皮箱里边,果然有用麻线穿着了两只小铜铃。
小庄说:一手拿瓶子,一手拿铜铃,等下听到我的声音,就把铜铃抖动起来,不要停。
色妞一直看着手腕上的表针,两只表针刚重叠在12的位置,只见猫瞳两手捧着罗盘,向前走去。
直走三步,停下,片刻,向右跨出一步,又停下,片刻,又向右跨出一步。如此这般,猫瞳就在布好的奇门阵中来回一步一步地走,时而前时而后时而左时而右。
色妞再看手表,12点半。小庄突然大喝一声:午时三刻已到!小北!出!
只见从小皮箱中迅速飞出一张纸片,速度之快,令色妞乍舌。纸片依稀之间看似一个人形,想来正是刚才猫瞳与小庄讲话间用剪刀剪出的一个小纸人。
色妞赶紧抖动手中的铜铃,眼睛紧盯着在空中飞动的纸人小北。小北先是在惊门盘旋,又冲向开门,经开门而入生门,未作停留,即又入杜门。此时空中阴云密布,霎时间就黑了下来,几乎目不视物,狂风大作,似有大雨将倾之势。
但那小北却金光渗透,于黑暗之中看得甚是清晰,飞动之势丝毫未弱。再看小庄与猫瞳,均闭目,且口中微微蠕动,应是在念动口诀以催动小北。
色妞根本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干脆闭了眼睛,只顾手中不停抖动着铜铃。
足有半个小时,色妞耳听得风声渐弱,才睁开眼睛。只见天色已回复正常,小北的金光也已黯淡许多,飞动之势也大大减弱,正向着景门这边而来,但似乎被什么力量向后拉扯着,所以看起来前进之势甚是缓慢吃力。
眼见小北距离小庄头顶上方不足三尺之处,小庄大喝一声:去!
只这一声,小北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朝向色妞飞来。
小庄厉声对色妞喊道:放下铜铃!拔开瓶塞!
当时情形未及色妞迟疑,只遵照小庄所言而行。
瓶塞拔掉瞬间,色妞直觉手中瓷瓶微向下一沉,继之回复平常。小庄从色妞手中抓过瓷瓶,塞上瓶塞。瓶中的,自然就是古三的三魂七魄了。
而小北飞到色妞跟前时已无了任何力道,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看上去就是用黄表纸剪出的一个小纸人,实在想象不出刚才就是这个小纸人在呼风唤雨。小庄弯腰捡起小纸人,笑着说:小北,很好。只是可惜了没把那个小西带过来呀,唉!还是让他给跑了。
转身对猫瞳喊道:师妹,收工!
三人坐进车里,小庄说:妞啊,还得麻烦你一下呀。
色妞无奈地笑笑,等着小庄接下来的话。
小庄说:麻烦你给老独打个电话呀,就把刚才的经过给他说说,顺便再告诉他我这次可是受内伤不轻啊,实在是无力说那么多话了。
色妞信以为真,电话打过去给老独,老独还未待色妞讲述经过,一听说小庄受内伤,赶紧问伤势如何。
小庄说:就跟他说,这次我要三倍的价钱,内伤自然就好了。
色妞一场虚惊,问小庄下一步如何。
小庄对着色妞使了使眼色,嘴向猫瞳歪歪,打了个哈欠,说:本庄主要睡觉了,等一觉醒来,师妹也就给咱们拉到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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