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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洛阳鏖战(一) 洛阳城高耸的城墙沐浴在凄艳的晚霞之中,无数大隋健卒穿梭在城头之上,正在忙着加固城防,搬运守城器械。 站在城楼上的樊子盖已经换上一身戎装,望着城下旌旗密布,绵延数里的杨玄感方阵营,不禁忧心忡忡。 在洛阳主政的越王杨侗乃一年幼少年,不通军事,如今之际只能靠自己来力挽狂澜了,现今杨玄感已经扎好阵营,明日势必挥军攻城,好在大隋军中号称无敌的天宝将宇文成都也在洛阳,可能是皇帝陛下觉得征讨高丽小国无需如此猛将,所以未曾让其随大军前往辽东,此番宇文成都的存在,倒是大大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士气。想到此处樊子盖瞥了一眼一旁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似是明了此际樊子盖心中所想,沉声道:“樊老尚书不必多虑,洛阳城内粮草充足,墙高沟深,军械物资其全,且我方以逸待劳,已是占了上风,只要据守死战,某家敢断言以杨玄感部之乌合之众绝难讨好。” 说完宇文成都紧抿双唇,目光抛向远方,似乎要达到天地的尽头,魁伟的身形如剑耸立,远远望去有若一尊魔神。 夜已深,杨玄感的帅帐中灯火通明,只见李密烦躁的踱来踱去,杨玄感忍不住问道:“先生因何不安?可是为明日攻城一事犯愁不成?” 李密猛地抬起头,肃然道:“主公,此际挥军向西,直捣长安犹未为晚也,密适才窥看洛阳守军有条不紊,毫不慌乱,况且唐帏告密,洛阳城防已固,此番攻城决计难以短期奏效,若是大军被拖延城下,待敌方援军一至,我等休矣。” 杨玄感闻言沉默半响,口中缓缓道:“洛阳城高伟坚固,确实易守难攻,但一路之上,我义师所至,无不所向披靡,前日更是大败隋将裴宏策与达奚善意,斩敌无数,如今挟大胜之威,攻克洛阳指日可待,若此时弃城不攻,挥军西行,将士势必士气低落,岂非更是不妥,先生但请宽心,在我义师天威之下,洛阳必是囊中之物。” 李密张唇欲言,一旁有一人言道:“此际洛阳城内军心涣散,人人惶恐,越王杨侗小儿一个,樊子盖一介腐儒,不足为虑,若是此际弃城,将坐失绝好良机,日后悔之晚矣,咱家也觉得攻打洛阳方为上策”。 杨玄感闻言颔首称是,说话之人温文尔雅,三缕长须飘至胸前,甚是卓尔不凡,望之三十许人,乃是关中名士,大隋内史舍人韦福嗣也。前日此人与裴宏策一道迎战杨玄挺大军,结果裴宏策被击溃败逃,而他则做了杨玄挺的俘虏。 韦氏一族出身关中门阀世家,与杨氏向为至交,昔日韦福嗣与杨玄感在洛阳更是走马章台,夜夜笙歌的好友,此际被俘,杨玄感看见他大喜过望,待为上宾,对其推心置腹,韦福嗣也宣誓效忠,愿为杨玄感谋划,因而得以参与军情商讨。 李密不屑的看了韦福嗣一眼,却是不再言语,默默地站至一边。张昱一旁冷眼观瞧,也对杨玄感的无比自信感到担忧,他想起昨日李密对杨玄感言道:“韦福嗣穷途末路,被迫依附于主公,既非同盟,志在观望,主公初举大事,若有奸人在侧,必为所误,请斩之以谢众,方可安辑,以绝后患。”当时他也甚为赞同李密之见,可惜杨玄感坚决不同意,此番看着韦福嗣一副谋臣自居的摸样,张昱只觉没来由一阵厌恶,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盯牢此人,若有异动立即出手格杀。 出了帅帐,李密邀张昱到自己帐中饮酒,席上他也不言语,只是一个劲的饮酒,不多时已是数碗落腹,张昱抬手阻住他端酒碗的手,沉声道:“兄长,明日一战非同小可,还是趁早歇息,可不要饮酒过度,误了大事”。 李密怔怔不语,忽然猛地将手中酒碗掷于地上,哑声道:“竖子不足与谋,主公信任与我们作对的人而不思如何取胜,贤弟,我们早晚都会成为大隋朝的俘虏啊!” 张昱见他说话毫不转圜,心中一紧,不由微微色变,低声道:“兄长,你业已醉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李密站起身形,将手一挥,缓缓道:“贤弟,你也早点歇息,我方才言语无状,你切莫放在心上。” 张昱也站起来,默默地看着李密。 这一刻,大帐中一片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烛火跳跃不定,照得两人脸上皆是阴晴不定。 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洛阳巍峨雄伟的城楼上,随着一阵阵低沉的牛角号响,杨玄感的大军开始攻城。 四个排列整齐的万人方阵有如滚滚洪流开始涌向洛阳城,前锋由盾牌兵、弓箭手、长枪兵、刀斧手等组成,配备云梯、檑木、楼车等必备的攻城器具。 “这就是让诸位得以封侯的地方!”万军簇拥中的杨玄感环顾左右诸将,手中马鞭指着洛阳城,眸子中满是睥睨之色,众将闻听此言皆面露兴奋。 紧接着杨玄感缓缓举起双手,振臂大吼道:“攻城。”麾下大军皆高举武器,用尽全身气力同声呼吼,巨大的吼声响彻天宇,如同海啸般从洛阳城上空卷过,伴随战马嘶鸣,一时风云为之变色。 呼吼声中,十余辆高大的攻城车像怪兽一样缓缓向前,每辆车内内置三百士卒,外覆牛皮,等闲箭矢石块难以对其构成威胁,一队队士兵高举牛皮大盾,背负沙袋轮番冲向护城河,开始向河中投掷沙袋,另外大部军士也纷纷举盾引弓,做掩护性射击。 樊子盖面色苍白但却带着丝丝毅然决绝,,他遥望着城下不可一世的杨玄感,心中暗暗道:“老夫誓与洛阳共存亡,绝不辜负皇恩,杨玄感你这逆贼,图谋断断不会得逞。”当下樊子盖一声令下,洛阳城上箭如雨下,在城下军阵中溅起朵朵血花,城上巨型投石机将磨盘大小的石头高高抛起,准确的落入敌人阵营中,许多士卒连人带马被砸成一滩肉泥,就是攻城车也有几辆被准确击中,顿时损毁难以使用,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杨玄感怒吼道:“攻下洛阳城,活捉杨侗。”话音刚落,巨大的黑色箭雨开始呼啸着奔向城上隋军,一支支箭矢夹带刺耳的风雷之声,狠狠地钉在城楼和城墙上,城下的投石机也将巨石一块块投掷向城头,顿时城上也是惨呼连连,不少隋军被贯体的箭矢硬生生钉在城墙上,可是洛阳城墙坚固无匹,巨石虽一块块落在其上,仍自安然无恙。 一浪接一浪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此际护城河已被成功填起好几条通道,攻城军士每队方阵均散开数条通道,让高举的云梯迅速前冲,无数士卒蹬着云梯冲向城头,可瞬间就被如雨的滚石檑木击打的血肉横飞,躲在城墙根上的士卒不是被沸水烫伤,就是被热油活活烫死,不少仰面登城的士兵被烫瞎双眼,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惨叫着乱窜,很快就被箭矢钉在地上,四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味。 张昱勒马立于城下,冷酷的看着这一切,极力压制住内心深处那一丝柔软情感,一将功成万骨枯,建立一个新的王朝,需要百万枯骨奠基,没什么值得怜惜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残阳如血之际,杨玄感终于无力的挥手下令收兵,攻城士兵像大海退潮一般缓缓退去。站在城楼上的樊子盖长长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倒在地。 清点完战场,杨玄挺向杨玄感报告,是役,攻城军卒战死五千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杨玄感闻言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料到洛阳守军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济,第一天己方就伤亡如此惨重,现下军士士气出现低迷,明天的仗又该如何打啊。 他直勾勾的盯着血腥一片的战场,看着洛阳城上空飘扬的大隋军旗,忽然道:“这个樊子盖统兵真的不错,看来过去我一直小觑他了。” 张昱来到杨玄感近前,低声诚恳道:“兄长,洛阳城早有防范,易守难攻,此番我等实不宜将军士折损在这里,他们乃是我们成事之根本所在,如此耗损着实令人痛心,还是依照密公所言,西取长安,坐拥函、崤之险为上啊!” 杨玄感若有所思,半响还是摇了摇头道:“兄弟,一城不取,何以取天下,我方伤亡惨重,樊子盖想必也是强弩之末,明日我等加大攻势,只要攻下洛阳,届时文武百官家属皆在我手,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再则此际无功而走,只会动摇军心,也令敌方声势大振,绝非智者所为也。” 张昱无语,缓步走出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