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外面不时刮起的季风把窗户吹得吱扭作响。这声音最终使她醒了。房间里很阴凉,可她躺在床上,身上还是出了汗。女孩睁开双眼,在床上翻了个身,躺着的身体看起来更显单薄。
她的眼睛很大,瞳人又黑,这反而使她的目光中呈现出一片虚无,她盯着窗口的方向,眨了眨眼。窗台上摆着一个坏了的保温杯,一小瓶花露水和一筒海鸥牌洗头膏(它总是能散发出淡蓝色的味道)。洪大的风起声能听得很清晰。风很大,但是窗户很结实,腻子把玻璃牢牢固定在木制窗框上,不用担心玻璃会被损坏。窗框被漆成了绿色的,而腻子是土黄色的。过长时间不受打扰的睡眠,使她感到体内积存已久的疲倦被释放出来。她感到头疼,而这头疼却让她觉得舒服,正如那窗户的响声反而使人感到沉静。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女孩想。
在她醒后不久,刚出的那层薄汗就从身体上消散了。她反复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从床上坐起身来,这床对她来说有点硬。她穿着一件松垮的大背心,有些过短了的睡裤下露出她的一截小腿,两只薄软而苍白的脚丫正在寻找并试图套进拖鞋里去。她凌乱的短发看起来非常黑,她过去常常漂染头发。她低头的时候耳边的头发就垂下来,发梢挡出她的两颊。
她平静地坐在床沿上,用手指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她慢慢端起摆在床头柜上的大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水里有淡淡的咸味。她站起来走到窗口旁,从书桌上拿起那面带不锈钢支架的圆镜子,举在面前审视自己。她依然年轻、脸部的线条仍然俊俏,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她把镜子重新摆回到桌子上,又拿起台钟看了一眼——因为昨晚忘记拧发条,台钟已经停了下来,指针停在五点三十五分的位置。
她推开屋门,来到外面。蓝天和公路上所反射出的光线,使她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虽然她站在凉棚下,还是皱起眉头来。风弄乱了她的头发。她用一只手搭在眼帘上,向远处望了望。这条公路沿着平缓弯曲的海岸线延伸到远方,这会儿路面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也没有自行车和汽车。她不晓得是渔船还是拖拉机的马达声从她看不到的地方时远时近地传过来。她猜测这会儿应该已经是正午了。公路另一边的平静的海面上,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波光泛滥的绿色。
这栋房子建在海滩公路的道边。房屋门口上用木棍和竹竿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一些藤蔓植物缠绕着它们生长,一直覆盖到凉棚顶上。阳光透过这些植物枝叶的空隙在地面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女孩进到屋后的厨房里。她拧开液化器罐的阀门,划着一根火柴点燃炉灶,烧上一小锅水,然后洗净了一根黄瓜,在案板上用刀慢慢把它切成很薄的片。她把扣在盘子里的两张馅饼放在平锅上用小火烤。她站在一边静静等着,等饼渐渐烤热了,就用铲子小心地把饼翻过另一面烤,这时那种面粉加热后的味道散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