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左手刀 于 2024-7-26 22:40 编辑
(五十一)
随着和我年龄差不多批次的男主人公们都结婚成了家,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应该没这么老,但心态肯定是着急,据她自己说,每回听人家娶媳妇放鞭炮都要抹几个眼泪的。我觉着好笑,也没三十,四十,这不还在二十多岁晃荡么?她说我不懂,她小时候有个婶子有个儿子一直找不到媳妇,听人家放鞭炮她就抹眼泪,现在这个年龄她懂了,年轻时都找不到,岁数大就更完蛋了。
山下的谢老转——谢大爷也替他家的谢文强着急,先是相中了山上徐家的女儿,央人去探口风,可惜徐家大爷没看中。有一回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谢大爷,我这儒雅的人离老远就打招呼问好,他背着手瞅了我好几眼,瞅得我心里直发虚,又慢慢踱步到我身边,还是接着看,然后才说,你说你们这样的,怎么这么完蛋?怎么就不会搞个对象?山上老常家的老三怎么就会搞对象?比人家还大,说你们点什么好腻?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说我,也包含着他儿子——谢文强,都两个腿支个肚子,人家怎么就能小对象不断,痛我们不争,哀我们不幸吧!
谢文强比我小一岁,属牛的,学习实在不好,没遗传他父亲的好基因,没学习他大哥的好表率,中学毕业后浑浑噩噩的混了几年。后来考了一年制的建筑技工学校,和我这三年制的成了校友,一同毕业后参加工作,又一同下了岗。
附近太子河修大桥时,我们都过去打工。谢文强比我会说话,也爱交际,和同事们也能打成一片,熟识以后和那帮住宿的相约喝一盅。这谁怕谁,大伙买了酒,又去买了花生米,香肠,又一些熟食,我不好这口,就早早回家。第二天谢文强没来上班,第三天还没来,他那些酒友就让我去看看。
此时的谢文强是满脸血痂,牙也少了两个,看着我笑也不敢笑,说话时,脸上的肌肉也尽量不敢动。问他咋了?他说回来时经过小河上的一个铁桥,然后就不知道了。见我还等着下文,就给我讲了个他认为特别好笑的笑话。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觉着牙没了,我还可桥上摸,哎呀!我牙哪去了?就好像听谁说,谁骑车子卡那桥上了,我还过去看哪,好像有夫妻俩说,咦!这不是谁家谁家的小子么?赶快送医务所吧,我还过去帮着抬哪,到医院上药时给我疼醒了,卧槽!这不是我么?
见他说的有趣,我笑得不行,他也想笑,可牵动了伤口,又龇牙咧嘴的笑。
再去看他时,血痂已经有些发黑发硬,正慢慢恢复,说了一会话出门时,谢大爷跟我抱怨,他那些酒友人品太坏,这都摔这模样了,也不说过来看看。
这话我得带到,和那帮同事一说,他们倒不高兴了,又不是我们让他来喝的,是他非要来喝,我们能说不行?好像我们差两口菜似的,酒也不是我们灌的,自己能喝多少没个B数?
再来上班时,脸已经脱壳了,牙已经长好了,我说这么快就镶好了?他说摔断了半截,人家用胶给粘上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只是中间有个淡淡的印,因为出了这事,他们几个人就再没一起喝酒,太别扭了。
林业处要翻盖几栋房子,并整个机关外的围墙,谢大爷是主管工程的,我也就跟着谢永强进了施工队,他是甲方代表的儿子,偶尔偷些懒也没人管。靠山这一面坡有许多无主老坟,没后人祭奠,坍塌了许多,推土机过后,就有许多棺材板子,一个老爷子眼疾手快摸走一样东西,问他是啥也不说,一个礼拜后才说是一个戒指,到博物馆人家给了他六十块钱。
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考古的,所以推土机过后,露出东西时,我们只能老远看着,永强兄弟就没这么多顾虑,他可以跟着推土机走。一年后,永强给我展示他的考古成果,有死人脑瓜骨,仔细看时,还能看到贴付上面的红色血管印记,弯曲延伸,粗细度不同,像地图省界市界分界线,不知他为什么留这东西,好像说能治病,那阵子我们录像看得少,估计现在我们会怕晚上睡着时,里面会钻出一个小人来。
又几个粗陶的小盘,他说这叫长明灯,做工粗糙,也没什么字迹落款,肯定不值什么钱,这地看着就不像土老财的葬身之所。几十枚铜钱,被他用什么酸给拿掉了斑驳锈迹,这东西没什么研究,我是这时候才知道棺材板下面的四个角是要垫铜钱的。
这爱好肯定不能让小姑娘喜欢,也不好拿出来显摆,来来来!谢哥哥给你看看抠坟掘墓挖的大钱,这脑瓜骨还辟邪,估计那姑娘会嗷的一声窜出去,连做三天噩梦,还得找人往回叫魂。
这哥们还喜欢根雕,经常拿出四不像的树根子让我欣赏,我这肉眼凡胎还是看不出像什么,树根子抠的溜干净,大概又漆了一种土黄色的油,不好扫他的兴,摸了摸就说挺好。我俩共同的爱好其实是下象棋,我比他棋艺更臭,下五把能赢一把就算不错了,为了不影响别人,到林场院内一个值班室内,脱鞋上炕大杀四方,有一次,场长领进来一个人说晚上在这对付一宿,被我俩这汗脚熏得赶紧开窗开门。
我们俩这个样子,谢大爷肯定是看不上。
谢大爷有文化,这在没本事的时候没有啥用,有一个脚有些颠脚,因为这个缘故,在农村找的对象,生了几个孩子,发迹后离了婚,又找了个漂亮媳妇,生了五个孩子,谢文强是最小的老疙瘩。这样有本事的人看我们这连个对象都搞不到没出息样,自然不舒服。
谢大爷说的常家三小子,确实了不得,这对象是总换,因为他的优秀,更陪衬出我和谢文强的无能来。
我和常老三到邻镇修过大桥,因为离家太远,便在那里住宿,这小老弟爱唱爱跳,下班不是跳舞就是歌厅,录像厅,就有许多小丫头和他走的亲近,以至于十天半个月就换一个,我这老实本分的人就向他求经问道。他管这叫钓毛毛,先得要出去玩啊!年轻人得有年轻人的生活,不能上完班吃完饭就去睡觉,得出去钓,哪丫头多就奔哪去,领她们玩,陪她们说话,然后该摸摸,该搂搂。
说啥腻?这一直是我打怵的东西,爱听啥你就说啥!这小老弟对我的问题感到嗤鼻,而我对他说话的笼统更是困惑。
然后你就领回去,弄两个菜,喝两瓶啤酒,现在这帮女滴,只要能跟你出去,就会默许进一步举动,你就可以趁着酒劲给她拿下,这玩楞只要搭上边,进去就完了,过后不管她怎么闹,你就说喝多了,你是真爱她,一时糊涂,以后会好好爱她,这么一哄,她也就会认为是你的人,更会爱你了,过几天玩够了,你就可以找理由甩了他,比如说是父母不同意啊;比如怎么家庭不般配,不耽误人家啊;比如说不耽误人家学习,要以学业为重,处处就是为她着想,让她无话可说,乖乖的离开你,然后再去钓下一个。
我这边点头称是,心里却念叨,这不妥妥的流氓嘛!想了又想,我确实没有做流氓的本事,不是说自己有多崇高,特么的就没那本事,这世道,十个一老本实的男人也赶不上一个能说会道的渣男,没办法,人家女滴得意这样滴。
姻缘这事只要来了,比那使不上劲干着急强多了。文强二十五岁的时候,有人给介绍了下属林场一职工的女儿,女孩长得漂亮,个子也高,文强眼看着嘴都合不上了。谢家条件实在是好,父亲是领导,开的多,外块比普通人肯定多,家中的房子也是单位扒倒重新翻盖的新房,文强也本分,不出去惹祸,自力更生挣钱,双方父母也都满意,于是定日子结婚。
婚礼主持人请了林场场长阚叔,能请来比较热门的领导,男女双方父母都有面子。婚礼环节有个环节,找人宣读结婚证书,阚叔眼神就在我和文强单位的一个同事间扫视了两遍,最后把结婚证交给了他,不曾想这小子不学无术也不怎么认字,结婚证上就那几十个字,足足念了五分钟,这还不算,新人一家吃团圆饭,他也凑了上去,喝酒吃菜,大喜日子谁还都不好意思撵他下来,晚上又吃喝了一顿,吃高兴了又不走了,最后文强又求我再给他找遍宿,也是无奈,头一天已经给他安排了人家,还得去麻烦别人。
以前互相玩笑的时候,说对方结婚时一定出个节目,为了怕他结婚我不出节目,将来他的脾气又是绝不会放过我,我又没有报仇的机会而吃亏,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我这人不出低俗的,节目也简单,我说来来来,新郎的花借我戴一下,我照个相就行,他是说啥都不同意,最后脸都绿了,我就借了他一盒红双喜烟,揣上衣兜里一半,露出红双喜的图案,捏了个影,一年后,他也照葫芦画瓢在我婚礼上也来了这么一出。
成家后,我们开玩笑也收敛了不少 ,只吓唬过他一回,弟妹知道你那两颗牙摔断了后粘的不?我去告诉她,这兄弟当了真,或者怕我真虎了吧唧,一个劲的求饶,唉别别别,你说了我就完了,谁都不知道。他的两个连襟都在这里住,以前没结婚串门时,文强装的一本正经,坚决说不会喝酒,结了婚连襟六个,谁都不是对手,又会说能干,丈人家拿他特别为重。
文强刚下厂分配时是钢筋工,下岗后找工作也不容易,就上劳务市场出劳务,他得意的是,刚开始只拿了一个扳手,一把钳子就去干水暖,经过闯荡,如今也成了合格的大工,一天能挣好几百。弟妹找了一份扫马路的清洁工作,为了混一份保险,将来好有个保障。这是我这些邻居中少有的一个幸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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