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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非主流小说集中营】我喜欢的那些小说
楼主: 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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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小说集中营】我喜欢的那些小说 [复制链接]

331
发表于 2016-1-17 17:45 |只看该作者
   我又走了两步,看到一个老头坐在那,于是敲了敲他后背,他掉过头,看了看我,问:“干嘛?”
   “那边有几个人,拦着几个道士,不给他们走。”我说。
   “哦。”老头听完认真地点点头,掉头继续看着河。我站在他背后等了一会,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河看,没有动静。我等了一会,不等了,继续往前走,一个妇女正抱着小孩站在河边,我敲敲她的后背,她整个身子转了过来,扫了我一眼,说:“有什么事?”
   “那边有几个人,拦着几个道士,不给他们走。”
   “神经。”妇女瞪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我走到桥上,觉得很失望,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你还在等大鱼吗?”
   我低头一看,刚才给我东西吃的小女孩,正抬头看我。我说:“我不等大鱼,等我师兄。”
   小女孩说:“那你师兄呢?”
   我说:“那边有几个人拦着,不给走。”
   “哪边?”
   “就那边。”我指了指杀猪摊。
   “你是说那个杀猪的胖子吗?”小女孩笑了,“那个人是我爸爸哦。”
   “是你爸爸?”
   “对呀,我爸爸。”
   “那你帮帮忙,求求他,叫他放那两个道士,还有,还有那两个道姑走,好不好?”
小女孩眨眨眼睛,摇头说:“我爸爸才不理我呢。”
   “你试试看啊,”我说:“求你了。”
   小女孩说:“那好吧。”然后朝那边走了过去。过了没多久,小女孩又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红着脸说:“爸爸打我一巴掌。”
   我又失望起来,正想继续找人帮忙,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说:“叔叔,我有个主意能帮你。”
   “什么主意?”
   “刚才我去那边的时候,看到对面有几个官差,你去跟他们一说,他们保证帮你,而且我爸爸怕他们的。”
   我跑到路上看了看,果然,在那个杀猪摊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官差,而且巧的是,他们手握着武器沿着河正在走,就快要走到杀猪摊边了。我挤着人迎面飞快地向他们跑去,边跑边朝他们笑:“哎,哎——”就在离他们已经很近,而他们也注意到我的时候,我的腰被谁一把抱住了。我掉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瘦子。瘦子斜着眼睛凶巴巴瞪着我并小声地问道:“你想干什么?啊?”
   我急得大喊起来:“哎,哎,快来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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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发表于 2016-1-17 17:45 |只看该作者
   在我喊之前,河边谁忽然喊道:“看!鱼来了!”所以在我的喊的时候,周围人已经“啊啊”大叫开了,叫声一下子把我的声音淹没。很多人往河边冲,早已坐在河边的人群举着手里的猪头和酒朝下面扔,官差也被人群淹没了。我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是瘦子打的。我倒在了地上,刚要爬起来,很多脚又把我踩了下去,一只接着一只,踩得我很疼,感觉脊梁都快断了。
   等我挣扎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老田和小张,以及那两个道姑已经不在原处,我正走在人群中四处找着他们时,衣角又被谁拉了拉,掉头一看,还是那个小女孩,我掉头后她吃了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你鼻子淌血了。”
   我摸了摸鼻子,问她:“看没看到我师兄?”
   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说:“爸爸和叔叔带他们到桥上去看大鱼呢。”
我立即往桥上跑,上面挤死了,什么都看不到,我挤了两步,正喊着“老田,小张”时,脚心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疼得我一头蹲倒在栏杆边,我揉揉脚底板,发现几个尖尖的小石子钉在上面,已经冒出血珠了。眼前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腿在我脸上蹭来蹭去的,腿的旁边,还是腿,很多腿,那么多腿,上面都是黑毛,围成了一个圈,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几个壮汉,他们挤在一起,好象把什么东西夹在中间。然后在吵吵嚷嚷的声音里有一句非常明显又急促的话:
   “扔,扔,快,没的人注意。”
   我正要上去拨开他们看个究竟,很多人已经爬在栏杆上惊叫起来。有一个很大很沙哑的声音嚷了起来:“啊,祭神了,有几个道士跳下去祭神咯——”我抬头一看,是胖子,举起手朝人群大叫:“他们跳下去祭神咯——”桥上人全部大叫起来,叫得很开心,掌声雷动。我爬到栏杆上一看,有几个人头在水里面一浮一沉,和好多鱼一样被水流冲着,我刚想喊救命,胳膊被谁抓了一把,掉头一看,是瘦子,恶狠狠地嵌着我的胳膊往里面拽。我一脚踢中他的档部,他蹲下去,嗷嗷叫了起来。
   等我拼命挤开人群跑到桥外的时候,地上躺着几个人,脸上都是血,一动也不动,旁边有几个妇女跪在那儿哭。我已经管不了这些了,我要跑,我要跑。但是朝哪里跑?我是不识路的。这时我又看到那个小女孩了,站在那眼勾勾地盯着一个跪地哭的妇女看。我喊她:“哎,哎——”她看到我,笑眯眯跑了过来:“找到你师兄了吗?”
   我说:“你晓不晓得茅山怎么走?”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指着一个方位说:“那边!”我说:“你带我走吧,我不晓得路,我求求你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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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发表于 2016-1-17 17:46 |只看该作者
  小女孩很听话,我一说完,他就撒腿拼命地跑了起来,我跟着她跑。我们穿过小镇,又穿过一条河,沿着农田跑了很久很久,小女孩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终于,看不见小镇了,我们跑到了小树林里,也就是我、老田,还有小张昨天夜里来的地方。我再也跑不动了,一屁股蹲在地上,感觉有点发晕。小女孩看起来一点也不累,坐在我旁边直勾勾盯我看,看一会,她说:“你很难过吗?”
   我说:“你怎么晓得?”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你淌眼泪了呀。”我揉了揉眼睛说:“ 是啊,我刚才哭了。”
   “你为什么哭啊?”小女孩歪着头问。
   我指着地上一泡被人踩过的屎说:“你看,驴屎。”小女孩看了看,点头笑了:“对啊,驴屎,还被哪个踩过一脚呢。”
   “小张到现在还以为是人屎呢。”说完我就哭了。
   小女孩拉着我的手摇了摇,说:“哎呀,你不要哭嘛,不要哭嘛。”
   小女孩越摇,我越想哭,所以我不停地哭,小女孩摇了一会不想摇了,蹲到路边拔草里的小野花玩。
   我哭一会不想哭了,擦擦眼泪问小女孩:“你刚才说,那个杀猪的胖子是你爸爸,对不对?”
   小女孩咧开嘴笑了,举起一手的小花,很自豪地说:“对呀,那个杀猪的,又高又胖的,就是我爸爸。”
   我说:“好,那你,把裤子脱了,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很听话地照做了,看见我也在脱,她笑了:“咦,你怎么也脱了呀?”
   我说:“因为我要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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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
发表于 2016-1-17 17: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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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发表于 2016-1-17 20:07 |只看该作者
我只看了第一篇,感觉比六星的写手写得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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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发表于 2016-1-18 17:44 |只看该作者

《道士下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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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发表于 2016-1-19 10:49 |只看该作者
啼妃 发表于 2016-1-18 17:44
《道士下山》完了?

完了
一个并不坏的道士
下了山
遇到了恶劣的事情
比如同行道士坏了
抓捕同行道士的人也坏了
结果他也变坏了
他要日小女孩
我心里极其震撼
就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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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发表于 2016-1-19 10:53 |只看该作者


        雷蒙德·卡佛有一个短篇,叫《一件很小,很美的事》,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一个叫安妮的年轻母亲,到一间小面包店订了一个宇宙飞船蛋糕,跟师傅说下周一,她儿子生日那天会过来拿,留了电话。

        然后叙述跳到星期一下午,那男孩放学回家路上,被一辆车撞了,一开始似乎没事,但等他自己走回家时,突然瘫倒在沙发上。生日派对取消了,男孩住进了医院,轻微脑震荡加上休克。

        他的父母像雷蒙德·卡佛笔下常见的美国小镇的男女,都有一种对生活本身的刨木屑般干燥的,轻微的忧郁、愤怒或茫然。儿子一度昏睡不醒,他们当然都很着急,但医生,以及医院里来来去去病床的护士、实习医生,都告诉他们,这男孩没问题,他只是处在一种“深度的睡眠”中。当然他们还是非常焦虑,并不全信医生说的。而这陪院看顾的几天,他们分别回家,喂家里的狗、冲澡、睡一下,但回去的那个,会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一开始是那丈夫接到,对方说:“你们忘了那个蛋糕吗?”丈夫不知有这个蛋糕,不友善地挂断了。之后安妮回家(那时忧郁更扩大了,因孩子没醒过来的天数增加了),这次接到的电话,有点像希区柯克的电影,那头的男人阴沉如地狱来的声音:“你是不是把史考帝(那个昏迷男孩的名字)忘了?”但挂断电话。以为是医院打来,急播去医院,但她先生说什么变化都没有,孩子还在昏睡。她哭着告诉他这通怪电话的事,而他先生安抚她那可能就是个酒鬼或神经病。总之,等她再到医院时,又过了一会,男孩突然醒来了,但接着在那短短一两分钟,两眼紧闭,狂吼一声,然后张开嘴,就那么断气了。

        之后医生跟他们解释,这男孩的现象叫“隐性脑阻塞”,出现的机率是百万分之一。这之后医生安抚他们,并约定验尸的手续。小说到这里,那个荒谬、人的脆弱,很有马尔克斯的短篇《我只是来借个电话》、《你滴在雪地上的血痕》的味道。这一对遭遇这不可思议之悲痛的夫妻,开车回到家后,又接到那通怪异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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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发表于 2016-1-19 10:54 |只看该作者
“你的史考帝,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男人说,“你忘记他了吗?”

他们愤怒、惊恐、悲不能抑,这人又不断打来,然后挂断。电话那边的背景,似乎有一种机器的嗡嗡声。这时安妮想起来了,是那个面包师傅,她向他订的那个生日蛋糕,他们开车到购物中心,那时已入夜,所有店铺都打烊了,他们敲门,不断敲门,那面包师傅让她们进去。这安妮简直想杀了他。面包师傅说,那个蛋糕已经放了几天,过期了,可以以半价卖给她。他说别闹事啊,我在这里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才能勉强过日子,他得回去干活了。

这时安妮告诉他,“我儿子死了,星期一下午被车撞了。”他们骂那不断打电话骚扰的面包师傅:“你真无耻。”

这接下来的描写,短短约一千字到小说结尾,真是我读过最美的小说场面之一。

雷蒙卡佛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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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发表于 2016-1-19 10:57 |只看该作者


        “面包师傅把擀面棍放回工作台。他解下围裙,也把它抛到工作台上。他站了一分钟,看着他们,眼神呆滞而痛楚。然后他从放着报纸、收据、计算机和电话簿的桌子底下,拉出一把椅子。‘请坐,’他说。他又去前面带了两张铁皮椅子回来。‘请坐下吧,两位。’”

        他向他们道歉,“我只是一个做面包的师傅。别无所求。好多年以前,那时候我是一个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人……我知道并不能用这些话做借口来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我太难过太抱歉了。我为你们的孩子感到难过,我为我自己夹在事件当中搅局的行为感到抱歉。”

        “不知两位是否能够真心原谅我?”

        小说写道:面包店里很暖和,那一对原本悲愤无告的夫妻脱下大衣,面包师傅倒了两杯咖啡。“我希望两位愿意尝尝我做的热餐包。在这种时候,吃是一件很小,很美的事。”然后他端上刚出炉的肉桂面包,面包上的糖衣还软呼呼的。他把牛油和涂抹牛油的小刀放在桌上。小说写道:“安妮突然间好饿,那餐包又热又甜。她一连吃着三个。”


        他们坐在那儿,听那面包师傅说他人生的孤单,他迈入中年时那疑惑彷徨的心情,他们频频点头。他又拿了有糖蜜和五谷杂粮味道的香酥黑面包,掰开给他们。结尾是这样几句:“他们不断的听他说,不断努力的吃。他们把黑面包吞了下肚。在日光灯底下,屋子里亮得就像白昼。他们聊到了清晨,窗户上已经透出灰白色的天光,他们还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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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发表于 2016-1-19 11:00 |只看该作者
对不起我抄引了这么多小说的原文。但因为它的收尾,那将人世的恐怖哀伤托起的温柔,知道这个温柔是“彼此都是被生命重创的脆弱人们”,在那气味中,暗淡光影中,哀矜、疲惫让嘴部咀嚼面包,啜饮咖啡,那破了洞之后的“很小,很美的事”,那个温柔在读完后,真是一阵热气从我鼻腔上钻到眼眶。

这一个多月,我和几拨不同的大陆哥们,在台北的咖啡屋遇见,他们总会在一阵话题之中,问起对“台湾选举”怎么个看法。那里头有一种情感底层的“惘惘的威胁”:“为什么台湾很多人那么不喜欢我们。”

我总解释,我作为外省第二代,二十多岁时,常疑惑某些非常好的本省长辈,一旦讲到某条隐密换日线,突然脸上原本的善意便收去了,因为有很多我并不在场,但确实曾发生的历史暴力,或屈辱,它深深沉浸在这些长辈的记忆里。

当然快速翻拨的情感柔软内褶,有太多把过去、现在、未来,个人,国家,历史不同的屈辱、伤害或自尊,混淌在一起的争辩。世故些的会绕开那深水黑雾之区,但确实无法真正理解对方眼中所见,是怎样一个爱丽丝梦游记的,忽大忽小,忽隐忽现,奇诞变貌的模样。就很像上半年,或也会说起复兴航空的坠机和天津爆炸。或也遇到一些幽微、反质疑“铜锣湾书店连续失踪事件”,但发觉这样的经辩方式,只是在这样的出牌、换牌、解读牌面花色数字时,被关闭了,拒绝聆听,厚道一点的哥们会苦笑说:“这是在我们已知道这样物种(文明)演化中,被这样设定的。我们脑中的隐藏卫星定位,闭眼驾驶躲开黑洞,比你们知道的要像螺旋开瓶钻子插进软木塞里,深深的进入啊。”或说起罗胖的“逻辑思维”,那就聊得很欢。不光是一种“这边注定贫穷手工的,像红猪那些螺旋桨飞机的抚娑,进入内向的黑洞”,在那边早已可以暴涨演化成,不只疯狂的数字,疯狂的未来的想象,索尔·贝娄《洪堡的礼物》那种类似美国1930年代暴富的文人或知识分子,可能成为公众英雄,明星,而这个狂欢的充满冒险的气氛,确实在台湾失落了。但它就算是怎么失落,萧条,甚至惶然,其实都还是一拨一拨人在这样的实验,失败后的愤怒,疯狂时有人跳出来提醒,或一代人在眼睛所见之景象,想要告诫下一代人;或上一代极稳定的某种结构,它在某个时间点发现是占据资源形成不公……最后一层一层形构的心灵岩页。简言之:“哥们各自在摸石子过河,找寻修复这个社会层层伤害的,权力交涉的方式。”台湾正用的这个“面包店方式”,正就是“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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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发表于 2016-1-19 11:04 |只看该作者
        但事情总不是他从外面所见到的那样,一如卡佛这小说《一件很小,很美的事》,那对愤怒的夫妻,站在面包店玻璃门外看到里面的,他们认为伤害他们的那面包师傅。他们推门进去前,那只是带着威胁和伤害的灰影。

        后来又发生了黄安检举周子瑜的事件。黄安这样的人,在人类历史任何时期,都是告密者,纠举者,甚至诬陷者。不论在纳粹德国时期,藏匿而希冀得一活命的犹太人;或是台湾白色恐怖时期,或有仅因私怨,检举对方为匪谍,造成逮捕,冤狱,甚至枪决者;或中国大陆文革时期,指出某人的阶级有毒,批斗,施暴,弄死……譬如王小波《黄金时代》里,那个人的田园诗永远被剥夺,“满城尽是告密者”。大陆这边的哥们,可能无法理解,黄安这样一个演艺人,这样一个小丑的行为,为何会造成台湾整个社会那么大的愤怒或厌恶?如果一个历史上告密者层出不穷的文明,对告密者(其实是诬陷者)习以为常,厘不清那“该觉得可耻”的底线,一种嘿然苦笑,或已在心灵面被硫酸永远烧破,结不了痂的筛洞感。这个文明将盛不了人心之间最珍贵的信任。那这正是人类文明的堕落。两边各自有太多历史债务,历史魅影,要做清理吧。哥们问我对“台湾选举”的想法,我就无端想起雷蒙德·卡佛这篇小说,“一件很小,很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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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发表于 2016-1-19 11:08 |只看该作者
作者:骆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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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发表于 2016-1-19 17:50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1-16 12:43
还是省城好吧!这哪是大学生待的地方!——她放下毛衣起身说,听那语气似乎有些讽刺,她的微笑也显出一点揶 ...

好吧,看到这里,做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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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发表于 2016-1-20 13:29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1-16 13:10
  那你知道它们的传说么?
  这个我没想过,只好说不知道。
  她说,据本地人说,两个寨子原先各自 ...

这篇没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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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
发表于 2016-1-20 20:07 |只看该作者
祭祖节

亚伯拉罕。蝼冢




    太阳起来的时候,我就要嫁到崖那边的杜塞家去了,我带着我的种猪一起去,在那边为杜塞家繁殖子嗣。杜塞是个什么时候都会感到害羞的姑娘,她将成为我的妻子。出嫁那天,婚嫁的队伍绕下崖,在崖底走了一段路,又绕上一个牙口,经过盘王墓,不久就到了杜塞家,迎接的人是杜塞的父母,他们站在门前那棵大桃树下,脸上的笑容和崖下那些老树的成色一样,头上摇晃着一些银器,穿着草鞋和黑色的衣服。他们老了,杜塞也不年轻了吧。我们还是很早的时候见过面,书上记载着我和她的事:先前,我和我的种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杜塞家在崖那边,在崖边我的种猪一跃而逝,我坐在那里望着下面,卷了枝喇叭筒,抽完就走了;崖边曾有过一块石头,后来不见了;可当时的我的确抽完烟就走了,我向人提过我们的种猪丢了,杜塞家的那条还在等着配种,杜塞说她们家已人丁兴旺,但崖上的石头确实已经没有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崖上还没有会开花的桃树。
    晚上,我进入杜塞的房间,看到黑布下杜塞玲珑的轮廓。我过去牵住她的手,没有说什么,两人爬进了被窝。我像躺在一条春天的河上,平静的河泛起朵朵银色的小浪花,我说河流自己开出了花朵。我和杜塞来自大地的深处,就像河流来自大地深处一样。在那架黑布纬幔的床上,我们躺到第二年春天的到来。桃树破身,燃红了整条崖。我们采了很多桃花回去酿成桃花酒。杜塞望着我,抱着挖空的老南瓜做的酒坛,叫了声:公羊。这是我的名字,汤错人叫我猪倌公羊,杜塞叫我公羊。我喜欢杜塞这么叫我,因为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我马上过去帮她,把酒坛放进地窖封好。我们这样生活了很久,看到桃花大概开了一百次,光留下的桃核就有一大筐,杜塞家每年留下一颗记数,其余的种下去。在崖上的这段光阴美妙无比。我的身体里面就像桃花盛开时那样明亮,骨头也是。
    不过一个桃花开完之后的晚上,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到楼上去睡了,就在楼上搭起了窝。四周用木板围了起来。进出的口在很高的位置,不容易爬进,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我多么喜欢这里面的黑色。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我又架了一层,我的窝就更加高了。楼越高黑色的成分也越重,可这并不能满足我内心的需要,我还要架更高的屋子。可这样下去是没完没了的事。所以我决定在楼贴山的一面挖洞。我的窝挪进了洞里面。我总觉得自己的洞在我的心里或者身后,我需要不断的挖掘才能使自己不暴露在阳光里面。而山本身就像洞一样坦荡如砥或者说就像存在我心里或身后的洞,我再怎么挖,挖得多深,它就是洞本身,它没有保护我的可能,我感到略许的失望,因为没有洞能容纳我,没有我感到安全的方式。那种感觉就渐渐变成一样东西,骷髅一样的东西,一个有时看不到,有时又看得到的丑陋的骷髅架,在我身后出现,我想杀死它,瘸断它的脚踝,把它扯成好几掰。但它还是会在那,出现在我的周围。我生起了火,火照亮了整个洞穴,看着火的时候,我的背会感到害怕,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的脸会感到害怕。
    “崖上的桃花又开了,”早饭时杜塞的父亲说。我跟他对面坐着,两个女人也对面坐着。杜塞不看我,我却看着他们每个人。杜塞的母亲默默不语。杜塞的父亲跟杜塞说事,他说“’什么米,什么米,什么米,什么米’,如果对上这个,你就能找回丢失的东西。”杜塞说“伏以伏以”。他的父亲说“你还是那么聪明,可为什么要去洗楼上的衣服?” 杜塞大叫道:“他跟姐姐在一起,我要把他们一起睡过的衣服全部洗一遍。只要他还上楼去跟姐姐睡觉,我就要继续洗那些衣服。”说完,杜塞出去了。我想,杜塞一定是疯了,我并没有和她的姐姐在一起。可我也没有看到杜塞跑我的楼上去洗衣服。
    第一场霜降下来了。母亲坐在门槛上,线团的最后一点就要绕好了,她把线头摁进线团,我感觉她把线条摁进了河流,手一扬把它丢进离脚不远的篮子里,线团碰到篮筐,弹到了外面,在地上打滚,线条一点一点的散开,像蜗牛的路一样拖得长长的,母亲幽幽地说:“祭祖节又快到了。”






    祭祖这一天,崖上的阵势异常的强大,打鼓跳舞的人群带上了各式各样的傩神面具,似乎又回到了盘王称霸的那个时代,我和杜塞扮演盘王跟商女。
    盘是汤错最早的王,今天,汤错的人都叫他始祖盘王。族谱上说,末叶王和越王打仗,为了取胜,末叶王许愿谁得敌国越王首级,就将二公主商女配与他为妻,并得彼国。末叶吩咐,朝内诸臣及大将军,启朝内出给三日,无在承领。三日之后,无人得令。末叶正要取消这一打算,这时汤错的盘瓠前来报名,应征出战。他化装成越国的商人进入都城条顿,伺机摸到越王宫内,乘越王酒醉倒床时,咬死了国王,取回首级。因此,盘瓠得到末叶王二公主商女为妻,受封岭南大部分地区,食邑八千户。盘王与商女结婚后,相亲相爱,先后生下十男三女,传下汤错十三氏,汤古氏、汤水氏、汤木氏、汤盘氏、汤元氏、错氏、盘氏、蝼氏、蚁垤氏、屠羊氏、女宫氏、公羊氏和顿丘氏。盘王与二公主平时教儿习女打猎耕织,生活过得很美好。末叶王和皇后很高兴,派人送去粮食金银,并颁给麻衣牒书,正式封赐盘王儿女为汤错十三姓,下令各地的官吏:凡盘王子孙所居之地,任其开垦种养,免除一切粮税差役。盘王得到皇帝的封赐后,和商女一起砍山种地,愉快地生活在汤错的大山里。盘王又先后征服盖子白,貅元,尕陀等部落,成为真正的汤错之王。
    傩舞《盘王》头一场演的就是这段故事,我正在给崖上的盘王后裔封赐名姓,完了之后还有第二场《殇》。那是秋收过后的季节,盘王带领儿子们上山打猎,遇见两只大公羊,引弓便射,一只羊应声倒下,另一只亡命逃生,盘王出力追击。公羊中箭负伤,狂蹦乱窜,盘王追赶公羊到崖边上,想活捉受伤的公羊时,公羊冲闯过来,盘王抵挡不住失足跌落,挂在半崖的一棵大桃树上。日头落山了,儿子们忙赶着猎物回家,但不见父亲归来,便到处寻找,他们来到崖边,也不见父亲,只听到树上乌鸫鸟奇怪地惊叫声在崖间回荡,抬头一看,父亲的尸体挂在那棵大桃树上。儿子们悲愤地砍倒那棵大桃树,将父亲的尸体运回家,做了棺材,将父王安葬在崖边牙口最显眼的地方。族人说:“今天上山打猎,父王不幸丧了命,我们都有罪!但望母亲多多保重,不要过渡悲伤了!”商女说:“我不怪你们,有罪的是那只大公羊!”于是众族人,异口同声的说:“我们要剥它的皮,做成鼓,狠狠地鼓打它,才解心头之恨,让大王在黄泉之下,九天之上都能听得见。”他们把崖边那棵桃树扛回做成极为精致的大鼓,又用柏纳树做了十个漂漂亮亮的长鼓,绷上羊皮,糊上黄泥桨。鼓做好之后,年迈的商女背起大鼓,儿子们背着长鼓,女儿拿着揩泪的手帕,共同围着盘王的灵堂跳舞,边鼓边唱来悼念他们的父王,悲伤低沉的哭泣像两股麻绳绞在一起:
“什么米,什么米,什么米,什么米!”
“伏以!伏以!伏以!伏以!”
    舞动的人群狠狠的敲打着桃木羊皮鼓,由悲痛转为快乐,甚至狂欢。那鼓也成了灵性之物,祭神集会、驱邪治丧、过法做斋都用它。而我感到那些鼓音全部从自己身上发出,疼痛象潮水淹没了我,无论我离那些跳舞祭祖的人们有多么遥远,以及那只桃木羊皮鼓。
                   




    祭祖回来之后,母亲又坐在门槛上,绕她的线团。我不舒服,从崖边回来之后就觉得自己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了,先是肚子疼,后头疼,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感觉,进入无光的地带,全身上下长出了粗糙的皮,一声炸裂,长出枝条,春天来的时候,随着崖上的桃花一起开出了花朵。汤错的族谱上记载着:猪倌公羊嫁给杜塞家后,很年轻就死了,随之他漂亮的妻子也枯萎了,他的种猪不明而逝。
    杜塞家决定砍下门前的老桃树做一付棺木,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下葬。当杜塞家命人砍下门前的桃树时,桃树忽儿化身为一头大公羊,身上还哗哗的淌血,像人说话的声音。一阵慌乱中,大家举着各种家什追赶负伤逃跑的公羊,公羊朝着崖边愤命奔跑,到了崖边,它站住,看着追上来的人群,看着他们临近了,它才纵身一跃,跳下崖口,再也没有上来。人们在崖底也没有找到公羊的任何蛛丝马迹。眼前只有一崖开得异常茂盛而又寂静无声的桃花。杜塞家只好把杜塞一个人装进棺材,敲上大铆钉,进行土葬,杜塞埋在跟盘王相对的一个牙口。门前大桃树的地方,又重新种上一棵小桃树,或许只是埋下了一粒旧年的桃核。
    先前,我和我的种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杜塞家在崖那边,在崖边我的种猪一跃而逝,我坐在那里望着下面,卷了枝喇叭筒,抽完就走了;崖边曾有过一块石头,后来不见了;可当时的我的确抽完烟就走了,我向人提过我们的种猪丢了,杜塞家的那条还在等着配种,杜塞说她们家已人丁兴旺,但崖上的石头确实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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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发表于 2016-1-20 20:23 |只看该作者
活到我这境界挺不容易的
曹寇

    光绪廿五年,整整一年我都没过好,因为我的鸡巴弄丢了。
    事情听起来可能有些滑稽,但我如果承认自己是李莲英你就不那么看了。实话告诉你,在我看来,世上并无滑稽可笑之事。在此也是对诸位一个忠告,那就是别动辄裂开大嘴乐呵呵的。笑什么呢?没什么可笑的这世上,真的,骗你是儿子。这是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的独到体会。
    回到光绪廿五年丢鸡巴的事情上来。不过,回到它上面来,又得岔到许多方面去。我想直接说问题,但不绕着说就说不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要忍耐,这也是我的体会。我的体会挺多的。
    关于进宫是哪一年,我就不说了。这么说吧,进宫,是太监的命。有的人进的早点,四五岁;有的则迟点,都生儿育女了。不过,迟和早都一样,进了宫就得净身,也就是割鸡巴,于是从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公公。有的自己在家割过才进的宫,比如我;有的是进宫后由师傅割的,比如我的手下小德张。他最近挺狂的,待会儿说。说起割鸡巴,这当然是一件痛苦的事,好好一个鸡巴就这么没了。疼是第一。撒尿会淋得满裤裆是第二。第三最坏,不能搞女人,不能有子嗣,断子绝孙呐。有鉴于此,所以,我们当太监的里面流传着个不成文的行规,那就是把从身上割下的鸡巴向操刀的师傅要回,用点土方子使之免于腐烂,香砌而后晾干,一直留着,就等着死的那天带进棺材。之后,烂不烂那就随它了。当然烂,也就是说和我们本人一起烂了,又融为一体了。那么,等到又投胎做了人,鸡巴返回身体,便又做回了男人。当然,如果乐意,还可以割掉,再当太监。但怎么说呢,我们管不了下辈子的事。不仅如此,这辈子的事也常常让我们管不好。

    侍奉太后歇下,我就回内务府自己的屋里。本来她是叫我就歇她那儿的,但我还是推辞了。我喜欢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一个人睡一张床,黑乎乎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跟睡在棺材里的感觉一样。要交代的有,太后,她对我很好,我对她也好,我们是一对模范主仆。
    其实,每天回来我都感到很累。当太监挺辛苦的,你们不懂这个。但即便累得要死,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也要眯着眼睛按习惯用钥匙打开柜子,取出那个装有我鸡巴的玻璃瓶子。就隔着玻璃瞅上两眼,然后才能睡个踏实觉。
    我那鸡巴很渺小。因为割的时候岁数还小来着,加之这么多年,它都干了,现在只有一小块干枣肉大小。但这有什么,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它曾是鸡巴的事实,改变不了它曾经具有的功能。所以,它是我的宝贝和命根子。命根子,这个说法真好。那我就再说一遍——啊,命根子,我的命根子!没了它,我真不知道怎么活。
    不巧的是,它真不在了。于是我发出了尖叫。
    啊呀——
    我第一回发现自己的叫声确实挺尖利的,真是不男不女。然后就是一大群被我惊醒的小太监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叽叽喳喳,就像一群麻雀,声音也很尖。
    但我不在意他们,我只管尖叫。面对这么严重的情况,惟有尖叫才能提请人们注意它是多么的严重。与此同时,尖叫使我悲恸不已、泪如雨下。临了我才朝跪成一片的他们叫道:
    操你们妈妈的叉的,还不给老子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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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发表于 2016-1-20 20:24 |只看该作者
    没找到。
    内务府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么,我想,它很可能已不在内务府,而是在紫禁城其他的地方。虽说我的鸡巴弄丢了是一件头等大事,但相比于军国大事,我这个确实只算得上鸡巴小事。我没有勇气把它报告给太后,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如果我没有自知之明也混不到今天,混不到这样优裕。我只能命令内务府的小太监们给我走路时留点神,不要放过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不要忽视那些地方任何一个角落。我特别交代,给主人们办事时,不要偷懒走近道儿,而应绕道而行,即便耽误一点也别怕。总之,谁找到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你们看着办吧。
    你们走着瞧吧。

因此,我给太后办事办得不好了,魂不守舍的样子最容易被人发现。何况她是那么圣明的老女人。
小李子,你怎么了?她终于问道。
没,没怎么啊太后。我说。
哼,你瞒着我吧?
太后圣明,但奴才确实没瞒你,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那就好,呵呵。太后笑了。
嘻嘻。我也笑了。

看来我得找小德张谈一谈了。
我说,德公公,你好。
李公公,你客气了,你也好。
哈,我冷笑一声,我可不及你啊,好什么呢我?
哦,你好着呢,太后宠着,大员们敬着,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公公岂有不好的道理?
你觉得那就叫好?
那个还不好,什么叫好?他反问。
不,我不以为然。
请说。
咳,我说,我的鸡巴丢了,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啦,内务府第一大事,我又不是傻逼。
你给我找着了吗?
倒是也留神找了,也没找见,抱歉。
哦,继续找找看?就算帮我个忙吧。
好的,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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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发表于 2016-1-20 20:27 |只看该作者

    我并无开罪过德公公,前面说了,他是我的徒弟。我对他只有恩决无仇。我对他的恩,第一是帮他割了鸡巴,第二是教会他怎么讨主子们的欢心。他聪明,干得不赖,眼看就要赶上我了。自从太后也宠上他了,他就有跟我平起平坐的意思。话里尽是锋芒。我老了,斗不过年轻人了。但是,他为什么要盗走我的鸡巴呢?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都找了大半年了,鸡巴还没找到,我只能认为是给小德张盗去的。我都快疯了,头发几乎全白了,想起年初,我的头发多么黑。为什么白?那还用解释吗。我看着自己满头白发的样子,越发相信就是小德张干的。因为我在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他从镜子里向我走来,就跟梦似的。他真年轻。
    坐吧。我对着镜子里的他说。
    他没坐。
    别装了,我说,现如今你不比我低级。
    李公公,你是我的恩师,我永远是你的奴才。他果然装得像个奴才那样了,俯首敛胸,双臂垂直。
    嗯哼,我又冷笑一声,然后觉得应该大笑,于是我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小德张闻声跪了下来。
    小德子,有什么话你就趁热说吧。
    他说,奴才听见有人议论,说是师傅你怀疑我盗了你的鸡巴?
    是吗?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盗我的鸡巴呢?
    是啊,我为什么要盗呢?我要鸡巴没用,这是第一;第二,我有鸡巴,呐。说着他从怀中取出装有他鸡巴的玻璃瓶子。
    哈,我苦笑道,你没有鸡巴,和我一样,瓶子里的不代表你有鸡巴,那是死掉的鸡巴,子云:何用之有?
    是没什么用处,小德张说,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当太监的太迷信了。再说,当太监没什么不好,挺好的,行行出状元,太监也未为不可。历届太监把鸡巴留着委实迂腐,我倒想着下辈子还当太监呢。师傅,你说呢?
    那是那是,你已经状元了。
    哪里,我顶多一榜眼,上面还有师傅你呢。
    唉,我已老朽了。说着我鼻子有点发酸。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伤感。小德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也就是说,人要讲点良心。我希望你考虑到我是个将死之人,凡事要给师傅留个退路。
    看来师傅是打定主意认为是我盗了你的鸡巴啊。我今天来,就是说这事的。
    咳,咳。我没有气喘,但我爱咳。你不知道,在宫里,大清早的,尤其是冬天,帝后嫔妃宫女们还没睡醒,你站在空旷的场子上这么一咳嗽,那个亮啊,天也因之亮了。
    大概想让师傅相信我已经很难了,小德张露出一副悲痛的神情,说,这么着吧,我把它带来,你也不难明白我的用意,我把它送你吧。
他把他的鸡巴递向我。
    这个……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凑上去认真看他的鸡巴,我已经不认识了,当年我割下它的时候曾掂了掂,挺重的印象里。但现在也是一小块干枣肉,好像真的就是我那块。
    我想好了,挥挥手,说,小德子,人言可畏,这是我早已跟你说过的道理。现在,它居然来破坏你我师徒二人的感情,小德子你居然还受之影响委实令为师悲伤。我并无说你盗了我的鸡巴,也不会要你的鸡巴。你的鸡巴是你的鸡巴,我的是我的,岂能混淆?不是为师的说你,看来许多道理小德子你还没学好啊。当然,我们那一代许多看法可能确实过时了,比如这鸡巴的问题。我把它当命根子,而你却可以拿来送人——你尽可以笑为师的迂腐。
    奴才不敢。不过……
    别说了,我痛苦地摇摇手。
    我真的想把它送给你啊师傅。
    别说了,滚吧,我在心里说。
    难道师傅不信我的一片诚意?他说着居然有了哭腔,我知道,这也是装出来的。
    去吧小德子。我在嘴上说。
    后来,他磨蹭了一些时候,终于走了。我看他跨过高大的门槛一点不费劲,又看他两级台阶的走路,心里还是那句话,他真年轻。想当年我也这么年轻,于是我忍不住地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喊住了他。
    师傅还有什么要讲的?
    小德子,要珍惜你的鸡巴,别再送人了。说完我依着门框老泪纵横。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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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
发表于 2016-1-20 20:29 |只看该作者
我知道小德张是个诚实的小太监,他是我一手调教大的。村话说,知子莫如父。小德张就像我儿子一样。他说没盗就没盗吧。我不信他又能信谁呢?我的位置迟早是他的,他自己清楚,没什么好急的。迟早是你的,急什么呢?他不可能傻到认为他会比我先死的地步。我快死了,自从鸡巴丢失,我两鬓秋霜,一脸枯槁。
还有,我们当太监的比一般人更明白事理。恩和仇在我们看来是一回事,比如说吧,我割了小德张的鸡巴,仇莫大于此。但我不割他的鸡巴他就混不到今天,恩也莫大于此。也就是说,他话里带刺,即便他最终把我杀了都情有可原。我不会怪他的。
我不会怪你的小德子,你尽管杀了我吧,但是,你不该偷我的鸡巴。
我知道我的鸡巴确实不是你偷的,但,还是“你不该偷我的鸡巴”。如果我不怀疑你偷了我的鸡巴,那么,我的鸡巴就真的杳无音信了,还活个什么劲?
现在,我只希望天天看到小德张,看到他我就踏实了。如果他突然死掉,或者失踪,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比如庆亲王奕劻因小德子去庆王府传懿旨时提出要银子,而一向只进不出的庆亲王当然不会给,不仅如此,事后他还奏请太后杀了小德子,还是我说了情,才使小德子免于一死。具体我是怎么操作的?就不说了吧。说起来挺麻烦的。总之,小德子对我是多么重要你不知道。
所以,太后找人打麻将,我就把小德子喊来了。还缺个,怎么办?太后问。我说,那就不打麻将,奴才们伺候太后做游戏吧。
游戏?太后来了兴致,什么游戏?
这就是我的牛逼处,我总能为这个女人出些出乎意料的主意。我的各种各样的主意贯穿了她从一个少妇变成一个老妇的整个过程。
是啊,李公公,什么游戏呢?难道还玩躲猫猫?小德子也好奇地问。
对,还是躲猫猫。我说。
啊?太后和小德张都失望地张大了嘴。
哈,我知道他们必然如此,所以我赶紧补充道,今天的躲猫猫和以前的不一样,是这样的,太后给小德子一块金牌,可以让他随便跑,即便跑出宫,跑出北京也行,当然,这不太可能,我们有时间限定,那就是在天黑为止。看他能躲哪儿去,而太后无须动架,也给我一块金牌,我替太后找。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说,这倒是新鲜,小德子,你跑吧。如果不给我们找到,有赏。
喳。小德子于是拿上金牌哧溜一声跑了个没影。
太后,你先上床上歇着,等你醒来我必定帮你把小德子找回来。我说。

我先是在紫禁城里找了找,但我没太下功夫。我总觉得小德子一定跑到外面去了。所以,我手持金牌也出了宫。
我经常出宫,但都是传达旨意,要么也有其他任务。没有任务出宫还是头一遭。对此我很满意。
阳光挺好的。天气有些热。我就在街上逛了起来。太后的臣民依旧那么纯良,他们自觉地做着买卖,自觉地购物。不时有些官差巡逻而过。秩序井然。听说天津、山东以及全国其他地方在闹义和拳,杀洋人,烧教堂。但北京城里没事。一些洋人也像我大清臣民那样自觉地行走和购物。所以,我也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么逛。路过烤羊肉串的摊子时,闻见那香,我就馋了,买了串站着吃了。想了想,又买了几串,太后未必会吃,但小德子是敢吃的,另外,拿它赏给下面的小太监也挺好的。
即便如此,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目的,那就是找到小德子,所以,对路两边所有的角落我都细心观察了。路上的行人也没一个长得像小德子的。我这么走了很久,腿都走酸了,还是没有找到小德子。但我一点也不着急。
除了腿走得酸,我也流了许多汗。我已许多年没流汗了,伺候太后是细活,无须流汗,也流不得汗。这回流汗让人感觉挺新鲜的,我感觉到那些汗黏着衣服,还感觉到有些汗珠子在脊梁上向下滚动,痒痒的。看来晚上是要洗澡了。我也好久没洗澡了。
没有人能体会到我是多么高兴。即便他们看着我的表情知道我是高兴的,但仍然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后来,天就慢慢的黑了。我就回宫了。
等天彻底黑了,灯笼照亮了紫禁城,我才回到太后的园子里。
一进门,我就望见小德子站在那里哄着太后笑。
是的,他在那里,在这里,在着呢。我是多么舒心,无以言表。因此我都忘了叩头请安,忘了说话。
然后是太后把我喊了过来。她说,瞧你,怎么了这是,没规矩了不是。这倒也罢了,唤你这么些遍数,居然不答应,你好大的胆子啊小李子!
哈,我赶紧跪下请罪,太后恕罪啊太后恕罪。
得了吧,起来说话,太后笑着说,我问你,你没找到小德子,我可是已赏了他了,你呢?我得罚你。
太后圣明,我说,奴才恳请太后撤回你的赏,因为我找到了小德子啊。
啊?太后和小德子又张大了嘴。
哈哈,我笑着指了指小德子,这不是吗他在这里,我找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你们看,天刚刚黑,我们就是这么约定的不是?
哈哈,真有你的小李子,哈哈。太后是圣明的,她领悟过来,终于笑了起来。

小德子从我后面赶上来,说,李公公,我成了你的鸡巴了。
我说,是的,你跑不了,我找到你了。我终归是要找到你的。
说完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德子说,李公公,你哭了。
我说,是的,我哭了,我高兴了也哭。

之后我心情好多了。给太后办事又像从前那样得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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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发表于 2016-1-20 20:31 |只看该作者

    但世界确实太乱了。义和团的事终于把洋人给招来了,太后一怒,开战,败了,天津陷了。眼看着北京也不保了。我们就随着太后和皇上西狩去了。一去就是两年,好在小德子也一直跟在身边。大家都过得挺好的,又全都回来了。
在这两年里,我经常问小德子,小德子,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但他一直没有回答,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我希望他和我一起死。这得有个长期说服的过程。如果他一直不愿意,而我确实快死了,那我只能打算让他陪着我死。这个不说你们也明白。

    紫禁城被洗劫一空,这如我们路上所料。
    我忙着给太后收拾园子,一忙就是许多天。也不知道我那里怎样了。
    等太后那边都收拾妥当了,我才回内务府自己的屋子。推开门,那个乱啊。唉。没想到洋人连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放过,稍微值钱的玩意儿都叫他们掳去了。我捡白地往里走,想看看床头那张和太后的合影在不在?结果也没有了。我只好坐在光溜溜的床沿摇头叹气一番。
    过了许久,我才抬头,再次环视周遭情况。然后我看到我那柜子也被撬开了。那是我前些年放鸡巴瓶的地方。想起我的鸡巴丢了,心口自然免不了一阵疼痛。于是我起身走过去,想把那敞着的柜门给关上。就在我想关上的瞬间,我突然看见了我的瓶子,它在黑暗的柜底闪闪发光。我颤抖着取出瓶子,发现,里面那块干枣肉般的鸡巴也安然无恙。我认识自己的鸡巴,这正是我的。
    惟有现在,我才可以平静地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我琢磨着,我的鸡巴并没有丢,而是就一直藏在我的屋里,没找着而已。洋人来了,他们翻箱倒柜,把什么都找了出来,什么都带走了,但我的鸡巴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所以,他们只给我留下了毫无用处的鸡巴,把我的命根子还给了我。洋人并不明白,对我来说,什么都是空的,只有这块干枣肉一般的鸡巴才是我的一切。
    因此,我不需要小德子了,随他去吧。
    因此,我可以死了,随便怎么个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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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发表于 2016-1-20 20:5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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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发表于 2016-1-20 20:5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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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发表于 2016-1-20 20:5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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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发表于 2016-1-20 20:54 |只看该作者
拦路的大石头

张万新

       这个妓院很奇怪,前门开在后院。仔细看看,又不奇怪了,前面的门面用来卖杂货,可以赚几十扇这种门。院子很宽敞,中间有棵香椿树,如果你春天来,她们就给你吃椿芽炒蛋。椿芽是她们亲手摘的。一般是这样的:一架梯子搭在树上,一个红衣女孩用右脚抵死梯子的下端,叉着腰,咬着牙,支撑着她自己体内的少许担忧;一个花衣女孩伏在梯子上端摘椿芽;一个白衣女孩站在厨房里,只看见上半身,满脸等米下锅的焦急样子。现在是夏天,我们只能坐在树下喝茶。老包已经打听清楚:最近风声紧,没得小姐。
       老板娘坐在旁边陪我们叹气。
       我说:“还是成都好,那些农村的二流子,把妓院开得很夸张,房子全部漆成红色,绿树掩映,醒目得很。”
       老包问老板娘:“你搞不?”
       她一跃而起,大笑着跑到院门外,死活不进来了。

       这个妓院开在村里,有两条路可以到达。老板娘总是劝我们走老路,她怕我们走新路会把车直接开进村长家,听说村长家的小姐更多更好,他早就放出话来了:“这几年先将就着玩80后女孩,再过两三年,我保证我这里全是90后。”老包说:“妈的,比诗坛淘汰得快。”我很想走一回新路,可老包喜欢这个老板娘,车子又是他的,我没得法,只有听他的。不过,走老路也有好玩的,有个固定节目每次都在固定地点上演。很明显,有了新路,老路就很少人走了,处于自生自灭状态,坑坑洼洼,野草都长到路面上。老包的破吉普车喜欢跳舞。离村子半里多,左边有个小山岗挤过来,右边的河也来凑热闹,路面突然变窄,碰到情况,车子很难掉头。有四个二流子,眼力不错,看中了这个地方,像摆摊子,在路中间摆块大石头,不交十块买路钱,莫想把车开过去。老包沿小山岗一拐弯,就得猛踩急刹。四个混蛋就坐在路边笑,面前各摆一根钢钎,这东西既是撬石头的工具,又是打架的武器。老包和他们混熟了,每次都笑着给十元,还和他们一阵笑骂。从他们口中可以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嫖客故事,很好玩。收了钱,他们就干活,四个人配合默契,四根钢钎同时发力,只听“嗨”的一声,石头就滚到一边。那个胖子挥舞着钢钎,大声说:“回来的时候,不收钱,我们免费为你们服务。”

       老包喝了酒,开车就很疯,如果去掉方向盘,他就是在拳击,不停地左勾拳右勾拳,屁股在座位上方摇滚。世上所有敢拦路的东西都要被他打倒,包括道路本身都可能被打断。他沿小山岗一拐弯,习惯性地踩了急刹。可是,路上没有大石头,二流子今天没摆摊。老包说:“狗日的,生意都不做了。”他下了车,看着路边的大石头;我也下了车,看着大石头。这块石头很干净,不像旁边那些灰头土脸的,是经常搬动的结果。老包抬起头来,望着村子。他突然说:“我懂了。肯定有警察来了。我们快走。”老包的酒醒了,倒车时已相当冷静。退到小山岗后面才找到掉头的空地。我们不想这么早就回城,就在路边找家农家乐,再喝点酒。刚喝了一杯,警车就开过去了,后面跟了两辆军车,一车小姐,一车嫖客。那些倒霉的混蛋中,有十几个熟人,我们幸灾乐祸,同时用右手举起啤酒,朝他们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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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发表于 2016-1-20 21:01 |只看该作者
《印度神油》

那是个老地方,地名与赛马有关。几个香港人在此投资修跑马场,按当地人的好赌天性,只要马儿开跑,就可以大发横财,可政府不准跑马,他们的生意砸透了,留下半截工程和大片荒地。接着开来的大卡车,卸下大批浙江人和他们的机器,生产服装。不久,当地人就嗅到了钱的气味,二流子就来抢地盘了,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就升级为动刀动枪,该流的血都流了,总算排定了老大老二的位次。任何血汗都不会白流,这些二流子捞回血本的办法,只有开妓院。是的,只有女人才能让那些发财的浙江人心甘情愿地掏钱。这里越来越热闹了,外面的嫖客越来越多,有的来自千里之外。那些浙江人不再是主要财源的时候,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的钱经得起折腾,生意却经不起折腾,只好逐渐地搬走了。
只有一个浙江人留了下来,他在这个纯粹的妓女村里推销印度神油,生意还不错。每天都能看见他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右手握住一截尺把长的钢水管,左掌摊开,拍得叭叭响,怎么看都像个打手。看见小车开来了,他就尾随着,等车子停在哪家妓院,他就迎上去。他并不急于推销,而是协助老板招待客人,他熟悉这里的每家妓院,若是这家缺小姐,他马上去另一家借几个,看到客人们高兴了,才推销他的印度神油。只要有人感兴趣,他就吐些口水在左手上,假装抹油似的抹到钢管的上端,然后举过头顶,大声说:“用了我的油,保证你马上变成钢管。”
他第一次向老包推销他的印度神油时,刚把水管举过头顶,老包就说:“你还不如直接朝我脑壳打一棍。”两人哈哈大笑,从此成了熟人。碰到老包特别高兴,就请他陪着喝杯小酒。有他在酒桌边,喝酒就变成了过场,讲故事才是主要的。他好像晓得这里的全部秘密。
有天晚上,下着小雨,老包的破吉普车的雨刷不太管用,视野相当模糊,开得很慢。在村口看到那个浙江人,提着水管,淋着雨。他像个交警,用水管指挥着老包绕过三处较深的积水。老包叹着气说:“好人呢。”车从破路拐到高速公路上,老包又说:“他晓得的太多了,要是不离开那里,会死的。只要他的买卖能赚钱,就有人来取代他。”
两个月后,离村子五里远,发现了浙江人的尸体,赤条条的,背上插了把匕首,鸡巴血肉模糊地插在水管里。办案的警察说那把匕首质量非常好。老包说:“没有人给那把匕首定罪。”我不晓得这句话有啥意思,可我的确很吃惊。老包还说:“那把匕首如果涂了印度神油,就不会插在背上了,就会穿过他的身体。”
不久,村里又有人提着一截水管走来走去。是的,必须有个人这样子,就像那些高档的红灯区,必须有个人提着警棍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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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发表于 2016-1-24 14:44 |只看该作者
马尔克斯《雪地上的血迹》


      傍晚,他们到达边界时,尼娜发现她戴婚戒的手指还在流血。在漆皮三角帽上披着一件生毛斗篷的宪兵努力挺着身子不被比里牛斯山区刮的劲风吹倒,在电石提灯的亮光下检查了护照。尽管是两本标准的外交护照,宪兵还是举起提灯照照,以证实照片和本人面貌是否相符。尼娜几乎还是一个小女孩,一双幸福鸟般的眼睛,蜜糖般的皮肤,在这一月凄楚的傍晚还保留着加勒比日照的痕迹。她用一件貂皮大衣一直裹到脖子,这件大衣全边防站一年的薪水也买不起。她丈夫比利-桑切斯开车,丈夫比她小一岁,也很漂亮,穿一件苏格兰方格外套,头上带着一顶棒球帽。与他妻子相反,他身高健壮,有一副逞强好斗的架势。但是更好地显示两人身价的倒是那辆银灰色的汽车,车内还散发着一股新车鲜皮的气味,像这样的汽车在那贫穷的边界区以前从未见过。后排座椅上塞满了崭新的手提箱和还未开封的礼盒。此外还有那把萨克斯管,那曾是在尼娜屈服于他那次浴场流氓性骚扰前生活中的最爱。
       宪兵把盖好章的护照还给他时,比利-桑切斯问他哪儿能找到一家药店,好给他妻子包扎一下手指,宪兵逆着风对他喊着说,让他在法国那边的赫恩达亚问问。但是赫恩达亚的法国宪兵在一座暖融融的玻璃亭子里,穿着长袖衬衫围坐在桌子旁,一边玩着扑克,一边吃着一块块浸湿葡萄酒的面包,他们只是看了看汽车的大小和级别,就打手势让他们进入边界。比利-桑切斯按了几声喇叭,可宪兵们没明白那是叫他们,而只是他们当中一位打开玻璃窗,比风还凶地对他们喊:
       ——Merde! Allez-vous-en!(狗屎!你们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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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发表于 2016-1-24 14:44 |只看该作者

       于是,尼娜下了车,把大衣裹到耳朵处,用标准的法语问那位宪兵哪儿有药店。那位宪兵嘴里塞满了面包,习惯地回答她那不是他的事,更何况还这么大的风,就关上了小窗户。但是,随后他又注意地看着这位身穿裘皮大衣口吸受伤手指的姑娘,应该是把她搞混了,以为是在这恐惧的夜晚出现的幽灵,因为他突然改变了态度。告诉她最近的城市是比阿雷特兹,不过这大冬天的,还有这狼嚎般的大风,也许没一家药店开门,只能再往前一点,到巴窑纳。
       ——有点严重吗?——他问。
       ——没什么——尼娜微笑着把戴钻戒的手指伸出给他看,上面几乎看不出来那玫瑰扎的伤口。
       ——只是扎了一下。
       到达巴窑纳前,又下起雪来。还不到七点多钟,可大街上已很荒凉,由于暴风雪的发作,家家户户都是房门紧闭,他们转了几条街道,也没找到一家药店开门,就决定继续往前开。比利-桑切斯很高兴这个决定。他对新奇的汽车有一种贪得无厌的激情,又有一个有太多过失感而想使他开心的富豪老爸,他从前还从来没驾驶过像奔特雷这样的敞篷汽车,这是老爸送的结婚礼物。他手握在方向盘上是那么陶醉,以至于开多长时间也不觉得累。他打算连夜开到布尔德奥斯,他们在那里已预订了斯珀勒恩蒂酒店的婚礼套间房,想到这些,也就没有什么狂风和大雪能阻拦他的了。尼娜却相反,她已精疲累竭,特别是从马德里过来最后这段路,她简直就像一头被冰雹抽打的小羊。这样过了巴窑纳之后,她自己用一条手帕系紧受伤的手指,迫使它不再血液循环,然后深深地睡着了。比利-桑切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而只是望着窗外的夜空,雪刚刚停了,风也很快在松林中止住了,辽阔的天空又充满了繁星。对面已闪过布尔德奥斯沉睡的灯光,可他只是在一家公路加油站停下来加满了油箱,因为他还有精力不休息一直开到巴黎。他开着这价值两万五千英镑的大玩具觉得是那么幸福,连问都不问睡在他旁边手指裹着血手帕的女孩是否也觉得幸福,她少女般的睡态,第一次在他脑海闪现邪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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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发表于 2016-1-24 14:46 |只看该作者

       他们三天前结的婚,离这里有一万公里,在哥伦比亚印第安省的卡尔达赫纳城,婚礼只有感到突然的男方父母和觉得失望的女方父母参加,还有主教的个人祝福。除了他们两个自己,没有人理解这感情的基础,也不了解这不可预见的爱情的起源。实际是开始于婚礼的三个月前,一个星期天,在海滩比利-桑切斯一伙偷袭了马尔贝亚浴场女人们的更衣室。尼娜当时还不满十八岁,刚从瑞士赛恩特-布莱斯查特莱涅艺校深造回来,能讲四种不带方言的语言,熟练掌握了萨克斯管的演奏技巧,而那次是她回国后第一个海滩星期天。她脱完全部衣服,正准备换上泳衣时,周围的更衣间开始发出混乱的惊叫声,可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的更衣间门被踢开,她看见那个最漂亮的恶棍站在她的对面。身上只穿了一条假豹皮的线内裤,身体健美而富有弹性,海边人的金黄颜色。腕上戴着一个罗马角斗士的金属镯的右手,缠握着一条用做杀人武器的铁链,脖子上挂了一块没有圣像的徽章,心中害怕地沉默着。他们是小学的同学,曾经一起在庆生节里打破过很多糖果球,因为两人都属于从殖民时期就掌管这个城市的名门望族,但是他们那么多年没见了,这一见面彼此都没认出来。尼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去遮掩她全裸的身体。比利-桑切斯这时已经成熟了,他褪下假豹皮的内裤,对她展示他勃起的兽根。她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我见过的那些,都比你的更大更壮——她极力控制着害怕说——。你要对你的行为想好了,因为跟我你自己必须要比一个黑人表现的更好。
       实际上,尼娜不仅还是处女,而且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一个裸体男人,可这场决斗结果有效。比利唯一能做的是用搀着铁链的拳头愤怒的砸了一下墙壁,弄裂了手骨。她用自己的汽车把他送到医院,帮助他康复,最后他们也一起学会了正确的方法做爱。他们共同在那所房子的院内露台上度过了六月那些艰难的下午,在那里曾死过尼娜家六代的先人,尼娜用萨克斯管演奏着时尚的歌曲,比里-桑切斯吊着打了石膏的手,从吊床上惊奇地望着她。这所房子整体有很多个窗户,朝着小海湾的烂泥塘,这是曼卡区一处最大最古老的宅子,毫无疑问也是最丑的。但是,尼娜演奏萨克斯管的铺设棋盘式细砖的露台却是四点炎热中一处凉爽地,它朝着一个拥有芒果树和几内亚高草丛巨大荫凉的庭院,在那树荫下有一座无名氏的坟墓,记载着这所房宅的过去和这个家族的记忆。即便是不太懂音乐的人也都会想到,萨克斯管的音调在那么高贵的世家是多么不协调。“像轮船的汽笛”尼娜的祖母第一次听见那声音时说。她母亲曾徒劳地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演奏它,不要像她自己那么随意,把裙子卷到大腿上,双膝分开,给人感觉她不像是为了音乐。“我不介意你演奏什么乐器”,母亲常对她说,“只要你合上腿吹”。但是,最终还是那轮船告别汽笛声般的萨克斯管和热恋让尼娜打破了比利-桑切斯那苦涩的躯壳。在那由于两大豪门结合而娇惯养成他的粗鲁个性中,她发现了一种孤儿的胆怯和稚嫩。最终他们达到彼此更加了解,在他手骨愈合期间,他自己都惊奇那情爱的自然发生,一个下雨的下午,他们单独在家时,她把他带上了她的闺床。每天这个时间,几乎有两个星期,在身着内战戎装的祖父和祖母画像惊呆的目光下,在他们那张历史的大床上赤裸着身体做爱。即便是在情爱的间歇中,也赤裸着身体,开着窗户,呼吸着巴宜亚海港充满船只残骸烂味的爽风,在那不吹萨克斯管的安静中,倾听着那庭院里每天的噪音,有几内亚草丛中蟾蜍的声音,无名氏坟墓的水滴声,那些从前没有时间了解的生命的自然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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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4 14:47 |只看该作者
       当尼娜的父母回家时,他们的情爱已进展到如胶似漆的阶段,已使他们觉得在这个世界除了做爱没别的事,他们随时随地做,想方设法变换花样地做。最初他们在那些跑车里做,那些跑车是比利-桑切斯的爸爸力图用来使他少犯错误。后来,等那些车里的游戏他们已玩的太容易了,就经常夜里钻进马尔贝亚海滩那些空更衣室,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直到十一月的狂欢节期间,他们索性钻进了赫特赛马尼老奴隶区租赁的房间,在那些圣妈妈们的掩护下,到几个月前,比利那些流氓的团伙们不得不放弃了他。尼娜像从前热心于萨克斯管一样全身心的投入那些情爱,以至于使她降服的流氓终于明白了她对他说的必须要表现的像一个黑人一样的含义。比利-桑切斯总是很好地配合,以同样的激情回应。如今结婚了,完成了彼此相爱的诺言,此刻空姐们在大西洋的上空都睡着了,而他们却躲在飞机的厕所里为身体的愉悦而快活得要死。婚礼二十四小时后,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尼娜从两个月前就已怀上了身孕。
       这样当他们到了马德里时,感觉还是远远得不到满足的情人,仍然有足够的能量,享受着新婚的激情。双方的父母已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一切。下飞机前,一位礼仪官登上飞机走进头等仓,给尼娜带来一件有一条黑亮腰带的白色貂皮大衣,这是她父母送的结婚礼物。给比利-桑切斯带来一件羊皮外套,那是那个冬天的信息,还有一把在机场外面等他的汽车钥匙。
       他们国家的外交使团在机场的官方大厅迎接他们,大使和他的夫人不仅是双方家族的老朋友,他还是参与给尼娜接生的医生,他手持一束玫瑰在等着她,那玫瑰花新鲜的连上面的露珠都像是人造的。尼娜以夸张的亲吻向大使夫妇问候,她对新婚还不太适应,然后接过了玫瑰花。拿花时,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但她以一种兴奋的方式避开这小小的伤害。
       ——我故意的——她说——,好让你们注意我的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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