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黎江

人生几何：折柳那地方

东北、东南、西南都去过了，西北之旅，算是初步完成了“巡视”全国。除了在昆明，在抚仙湖边上玩了一个来小时之外，其他地方都只是不停地开会。其实比上班更累，一大半出差的日子，都是晚上1点多才睡。唯一的好处是，吃得很丰盛。但没空运动，还要多少喝点酒，吃来吃去的胃口也就没了。就像这次到西安，几顿大餐下来，我最想吃的就只是包子和粉丝汤。同样爱吃面食的老总批准了我的诉求，在回程前一天的中午，安排去了五一饭店。吃饭前，我们先开一个小时的车去灞桥看了高教会，就是传说中折柳那地方。


五一饭店的包子名不虚传，肉包和虾肉包都相当不错。一个也就是两块五毛钱，跟上海路边摊巴比馒头的价格相当。但那包子不但味道甩后者几条街远，就连个头也能顶它一个半。由于从灞桥看完展会已经挺晚，我们吃上包子时已经中午一点了。我甩开腮帮子，就着辣子蒜羊血，一口气吃了五个下去。边上吃了仨就觉得很撑的同事，对我佩服地五体投地。老总比我略逊一筹，也吃了四个。然后我俩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回忆五年前在北京那个路边的包子铺，俩人吃了一斤半包子，还各喝了一碗鸡蛋汤。“是庆丰包子吗？”同事问。那肯定不是。


我是实实在在吃撑了，难得有俩小时休息时间都没睡着，只要硬顶着继续开会。晚饭没胃口吃，就一直拖着，7点才去撸串儿。烧烤店名小骆驼，沿街十几张桌子摆开。我们九个人坐在大槐树下面，吹着晚风吃羊肉喝啤酒，边上跑来跑去嬉戏的是附近居民的小孩儿。如果不是连续过来三波搞推销的小姑娘，相信会更加尽兴。不过，有推销也挺好，那就跟骑三轮车绕着我们叫卖老酸奶的大爷一样，也是烟火气的一部分。让我们这帮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纷纷回想起往事。大家的故乡分处天南地北，有趣的是对于三十年前的那些事儿，竟然有很多共同回忆。


想想上海那些关了的沿街商铺和小餐馆，再看看西安，我们都很羡慕。即便没有疫情，路边的小吃摊如今在上海也难得一见了。诚然，摆在人行道上的桌椅自有其不便的一面，但彻底取缔，也很是令人唏嘘。想起大学时有一年路过济南，宿舍老五带我去吃泉城大包，海碗大的包子一下子就俘获了我的胃。多年后我跟他还聊这事儿，说一定要带天天再去吃一次，结果他对我说，那家关门了。那一霎那的失落和惘然，就如歌里面唱的，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幸运的是，托网购的福，如今每年腊月，我还是能吃到老家的猪头肉和辣菜丝儿。当然，网购这事儿同样利弊都有。


今早上，我们并没有吃酒店的早餐，虽然它也提供肉夹馍、臊子面和水盆羊肉。出差住的都是好酒店，但对我来说挺浪费的，因为睡得晚，也因为没空去体验健身房和游泳池。大家伙一道开车去吃李老四肉丸胡辣汤，当地同事说是最好的。穿过一条两边都停满了车的小路，总算到了，时间已经快9点了，还是有人在排队。我看了一眼那胡辣汤，觉得不是我的菜，果断放弃，来了个腊牛肉夹馍，要了碗粉丝汤，加葱，不加香菜。其他同事一人来了一大碗额外加了肉丸的胡辣汤，边吃边笑我到地方了竟然不吃招牌。我边吃边认怂，同时把话题扯往河南逍遥镇胡辣汤跟陕西胡辣汤的区别。


航班很顺利，机场排队的人也不多。同事帮我买了一杯卡布奇诺，奶和糖加得很到位。他总算是蒙对了一回，前几次都是给我买冰的黑咖啡，一点糖不加。不过考虑到我这个小气人就没请过人家，都是吃销售的大户，免费的嘛，也都是尽量喝完。我平时不喝咖啡的，或许晚上睡不着，不全是因为开会和聊天，跟咖啡也有关。本来大家都说吃了那个肉夹馍和一大碗胡辣汤，中午的飞机餐刚好就不用吃了。结果等分派餐食的时候，发现哥几个也都吃完了。东航这次难得大方一次，每人给了一块味道不错的蛋糕，鸡肉饭也还行，就是太咸。


落地，各回各家，在出租车上，继续开电话会。到家，出租车拒绝进小区，说扫码太麻烦。我拖着箱子，顶着40度高温回去，电梯还坏了，只好爬上11楼。其实电梯前几天就坏了，物业让大家签字维修，但是有明白人指出费用太贵，拒绝签字，于是双方开始了扯皮。爬到家，推开门，舒爽的冷气扑面而来，一并扑过来的还有天天。不过他被叶子叫住了，让我先去换衣服洗澡。洗澡的时候，小家伙把浴室门推开一条缝，跟我眉来眼去一番。后来我知道，他是真想我了，这几天，叶子安排他每天跳绳1000个，还有其他任务若干。


晚餐很丰盛，但我吃不动。下楼扔垃圾，顺便看孩子跳绳，给他加油鼓劲儿。聊起这几天的见闻，叶子说她早料到拦不住老太太。边上天天来了劲，挥舞着小胖手，喊着：“佩落西，滚出去！佩落西，滚出去！”他喊得很有节奏，脸上带着笑容，把我俩也逗笑了。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5日

黎江

人生几何：你说的为什么跟我说的对不上

七夕过了没几天，就立秋了，一年眼见着过去了一半多。七夕时我在西安，国内最富诗情的城市，给叶子发了一个小红包。眼见着再有4个月，就是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了，却也想不出什么浪漫的庆祝方式。最近一个月都在出差，好在还可以回来过周末。于是，周末我带孩子，叶子回去忙装修。房子装修完成了一多半，叶子很自豪，说邻居们来看过，都说好。比说好更直白的赞美，是批评自己家孩子干事儿不行。装修这事儿，少花钱肯定装不好，但是却也不表示多花钱就一定能装好。其中劳心劳力的地方，太多。


周六，叶子开车走后，我带天天吃过早餐也就坐公交出发了，带他去植物园。基本上，每周我都会带他找个公园逛逛，看看花草树木，摘下口罩呼吸新鲜空气。出门的时候天很热，好在一小时后就晴转阴了，预报有雷雨。植物园里不缺高大的树木，阴凉地儿很多。孩子要求不高，跑跑跳跳，看到只小鸟都开心。园中还有很多园子，天天看中了盆景园，对我说要进去看看。我对于凡是要买票的地方都很排斥，又想着盆景也没啥好看，但既然孩子提了，也就买票。很便宜，俩人加起来十来块钱。没想到景色还不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兼具，有江南园林的味道。或许疫情原因吧，诺大园子里只有四五个人。


午餐本想去吃家有好面，坐公交到了后，发现门锁着，已经倒闭了。很多餐馆倒在了这次疫情下，当然，倒下的不只是餐馆。就近换了家陕西面馆，天天不吃辣，给他点了羊肉汤面，来个肉夹馍和黄馍馍，一瓶沙棘汁。可能是饿了，小家伙吃得很香，他平时其实不是很吃得惯这种面。无论是肉夹馍还是面条，跟西安那边自然没得比。想起该带孩子出去逛逛了，但入职新公司后并没有多少时间，而且还担心疫情。天天已经8岁了，但他上海之外，只去过北京和普陀山。孩子其实很想出去旅游的，我知道，等过了试用期吧，找个周末带他去苏州。


入职后一直很忙，开不完的会。最近跟一个项目，老外把会议时间安排在早上8点，后来他又改了，改成晚上10点半。我倒是无所谓，那个点我也睡不着。这阵子睡眠又不太好了，要12点多才睡，好在总也能睡6个小时。就是睡得有点浅，睡醒了也不觉得精力充沛。也可能跟开空调有关，有鼻炎的人在空调房里总是不舒服的。今年的夏天太热了，虽然我路上基本都在地铁里，但从地铁站到单位的七八分钟路程还是出汗。开心的是，单位还发了200块高温补贴。另外，基于工作年限的旅游补贴100，电影票两张。有日子没跟天天去看电影了，准备这周末去。


立秋了，让手下小姑娘给销售部设计了几张可以群发的图片。其中一张，我给增加了一句“三伏将进酒，秋来快下单”，大家看了都觉得有意思。日子还是那个日子，烦心事儿比开心事儿多。有一位下属，为了工作的事儿委屈得哭，我花了不少时间开解她。还是年轻，将来就知道，很多事儿都不是事儿。新公司离家远，我不再带午饭了，中午就在公司附近吃，20块到40块不等。我其实更喜欢20块钱那家，来份回锅肉盖浇饭，一碗免费的紫菜汤，那汤的味道，很像当年的大学食堂。晚上回家，六点半或者七点，天天见到我很开心，说爸爸总算不出差了。


高考完的侄女彻底放飞自我了，嫂子抱怨说不学习，也不带弟弟玩。我给她发了微信，说上大学后，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就很少了。一转眼，父母就老了，弟弟就长大了。要趁着假期，多一起出去玩。不知道是否听得进去，有些事儿想懂，总得上点年纪。我当年也不懂，我懂的时候也晚了。所以，如今我但凡有时间，就回家跟天天待着。就是叶子安排我监督他跳绳这事儿，我很头疼。要求每天跳绳1千个，我总是允许他偷工减料。那晚上叶子把我俩分在两个房间审问，结果说露馅了。天天还埋怨我：“爸爸，你说的为什么跟我说的对不上？”


立秋，想着总得吃点什么。想不起来，就决定吃饺子。我包好饺子，烧了俩菜，正忙着呢，叶子回来了。她带回来一只刚杀好的鸡，鸡是自家养的，岳母不舍得吃，都是杀了给天天带来。我有日子没去金山了，只是在天天跟老人视频聊天时才见到岳母。十年前，我跟她第一次见，是讨论我跟叶子的婚事。在一个很小的餐厅包间里，老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和善。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9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不能一生只爱一个人

我周二回家挺晚的，单位里事情多，回去跟叶子和天天聊了几句，就又开始忙工作。那晚上11点跟一群老外开会，本来应该是我主讲的，但老总觉得还是他上比较靠谱。那场会议很重要，可能会“吵架”，而他对我那“二把刀”的口语不太放心。在民企干了四年，英语的确是退化了。好在单位新找外面机构开了培训课，我报名了。其实很早就想报名补强一下口语，但不舍得花钱。这次还好，因为是单位出面，不但拿到了优惠价，还给报销一半费用。对于这笔钱，叶子是支持的。她曾经鼓励我去报考MBA，补一下我那普通本科学历的短板，但我当年也是没舍得花钱。20万，对我们这个小家，当时还挺重要的。现在，也挺重要的。


周三本想着早点回家，但还是晚了，临下班遇到点事儿。更巧的是，老总突然提议周四一起去苏州出差。对于跟他一起出差，我是开心的。上海这周热得要命，出差就意味着出入都开车或打车，不用挤地铁了。问题是，我头发已经有点长了，要出差我就得先去理发。我这辈子基本上就一两个发型，过去叫平头，后来不知道叫啥了，就对理发师说两边剪短，中间“打打碎”。引号里这个说法，我还是听理发师对别人说，学来的。我给叶子发短信，说理完发回家估计要晚上8点，让她把灶台和碗筷留给我洗就好。能为家里干点事儿，会让我觉得幸福。这点我知道，叶子也知道。


理发是在大润发楼下那里的快剪，15块钱的单剪，不洗头。我这发型，也实在不值得多花钱。我去的时候前面排着俩人，就边在手机上看新闻边等。边上一个身材“魁梧”但脸蛋稚嫩的小男孩，在对他妈妈撒娇：“妈妈，你给我买嘛。”她妈妈不搭理他，他就一直撒娇。妈妈不耐烦了，说：“我没钱。”男孩听了说：“你把手机给我，我自己扫一下就好了。”他妈妈不给，他就伸手去抢手机。他妈妈躲开了，说：“就这点钱，还要买…….”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看到男孩不再抢了，满脸委屈。那孩子有一米五的身高了，比天天还要高一点，但看面相，也就是三年级吧，估计比天天大一岁。我想，以后的孩子如果见不到现金，他们小的时候会否真以为，买东西只需要手机扫一扫？不用花钱？


回到家，叶子跟天天正在电脑后下围棋。问了一下，说是在定级。这还是天天课外班第一次考级。他学过轮滑，铅笔字，钢琴，但我们从未想过让他去考级，就只是希望他多个爱好，多体验一些，即便掌握不了，也感受一些技能。围棋之所以让他考级，一是因为那个围棋老师一直夸他，说他有天赋；另外就是，孩子有好胜心，他有几位同学考级了，就也想考。但好事多磨，正跟电脑对弈，网络出了问题。好在有三次机会，网络恢复后，顺利通过了。算起来，他通关考级，包括答题和对弈，真正花的时间就是三分钟。我自然是对他一通猛夸，说才8岁，就比40多岁的爸爸下围棋都厉害了，爸爸都没级。


当然，我也会顺带着夸叶子，夸她总能给孩子找到合适的培训，又说她辛苦了，说结婚十周年纪念时，给她买个一万块钱的礼物。叶子微笑着不说话，我问天天：“爸爸给妈妈买个什么样的礼物好啊？”本以为有选择困难症的小家伙会纠结一番，不想他张口就来：“买DR钻戒，一生只爱一个人！”我跟叶子都笑了，我说：“好，买钻戒，一生只爱一个人。”天天听了，却并没有开心。小家伙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说：“不行，爸爸你不能一生只爱一个人。”我楞了一下，看了看他那委屈的小脸，突然明白了，走过去抱着他说：“嗯，爸爸一生只爱两个人能，爱妈妈，也爱天天。”天天开心了，笑着说：“还有呢，你不爱你的孙子吗？”


好吧，这孩子看事儿比较长远，这点随叶子。吃过饭，打扫好房间，一起聊天，又看了会电视，我就继续忙工作了。边搞PPT，心里边遗憾，没能听到天天谈的《蓝色多瑙河》和《致爱丽丝》。这两首他每天都会弹，很好听。临睡前，在同事微信群里看到有人说梅陇镇有一个阳性，闵行区周四早上五点到八点要做核酸。想着我周四早上还要出差，担心做核酸的人太多，给耽误了，就赶紧定了个五点五十分的闹钟。今天早上一早醒来，牙都没刷，穿上大裤衩就去采样。还好，因为时间早，就只有寥寥几个人。我回去洗漱，然后背包去坐地铁。老总约好了，他会开车单位接我。


出小区的时候，门卫却也并没有检查我的采样记录。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11日

黎江

人生几何：男人喜欢有什么用

周日晚上，嫂子给我发微信，说他们一家刚回了趟五莲。“回去的太少了。回来我跟你哥哥说，以后再忙也得抽空回去上坟，咱娘和大大的坟比爷爷奶奶的坟小了很多。我们捞不着回去，填的土太少了。”她这么说。我听了挺揪心，这两年因为疫情，我们哥俩都很少回去了，有时候整年不回。但还是安慰她：“老人知道琪琪上大学也会很开心的，他们也就只见过琪琪。”天天至今还没去过五莲，考虑到疫情，时间还要继续后延。不过，已经这么晚了，倒也不急了。

周日中午，我带天天去大润发吃永和大王。每个周末，我都会带孩子出去逛吃逛吃，但这个周末没出去逛，天太热了。刚到那边，就接到叶子电话，问我们在哪儿。我说了，然后她在电话里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大发雷霆。那声音让我脑门当时就嗡了一声，我赶紧挂断，定了定神，又拨了回去。这次，她情绪稳定些了，抱怨了几句我不该在疫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带孩子出去吃饭，然后就不说了。她比较小心，我心相对大一些，没觉得如今上海就多严重了。

当然，不会去分辨和吵架，就只是听着。饭还是照吃，给天天点了份卤肉饭套餐，有炸鸡排和冰豆浆。小家伙吃得很香，这孩子到我家也没吃过啥好东西，好养活。上次答应他的帝王蟹，也一直没安排。我相信他是记着的，这孩子记性好。不过，他不跟我们计较。我自己没点，疫情后频繁出差，胖了小10斤，最近在家就是吃红薯那些粗粮和水果蔬菜。天天把剩下的一块鸡排、一点米饭和半杯豆浆推给我，说他吃饱了。我把那块鸡排吃了，喝了点豆浆，拉着他离开。

天天却并不足，他把剩下的一点饭又挪到自己面前，拿勺子挖着吃。我恍然，他其实没吃饱，只是看我没吃，觉得不好意思，省给我的。估计是上次我跟他说过类似的话题，他记住了。这让我哭笑不得，喊停了他吃剩饭的行为，说不卫生，让他等回家再吃些水果。饭后是去理发，疫情以来，他的头发都是叶子在家理的，留太长了，一动就满头大汗。这次我让理发师给他剪短点，两侧和后面都剪成寸头，就正面多留了些，但也打薄了。新发型挺好，很是舒爽帅气，我们爷俩都挺喜欢。

坐大润发免费班车回家，给天天洗头洗澡。围棋老师更改了时间，说下午1点到。12点45的时候，我让天天别玩手机了，到沙发上躺着眯会儿，让眼睛和脑子一起休息。去厨房新烧了水，给老师泡好绿茶。这老师每次来什么都不吃不喝，就只是喝杯茶。他们下棋，我在厨房准备晚餐要烧的菜。都很简单，排骨汤、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和可乐鸡翅。准确点说，是酸土豆丝，天天不吃辣椒，但又爱吃酸辣土豆丝的味道。我对刀工一窍不通，就是老老实实切片，然后一片片切丝，有粗的就再切一刀，切土豆丝花了很长时间。

身体乏力，慢悠悠干。这次去苏州出差，晚上开空调，有点着凉了。星期五起床就浑身酸痛、四肢乏力，当时有点紧张，担心是新冠。好在没发烧，否则更怕。午餐是经销商招待的，四个人，他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怎么都拦不住，我们也就吃了三分之一，而他还拒绝打包。分开后，老总对负责那区域的销售经理说：“以后再吃饭，别让他请客了，这浪费太多了。”那经理笑着解释，都是苦出身，人又实在，大领导来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就觉得得多点菜。

午餐后，我去药店想买点泰诺。接待的小姑娘问我是否有高血压、糖尿病，我说有高血压。她说那不能吃泰诺，它有麻黄碱，然后推荐了感冒疏风片和清开灵。我拿了两大盒药回到同事的特斯拉上，他们都笑我说被“营销”了，说买盒泰诺才几个钱。我没理他们，觉得那小姑娘跟我说话时挺真诚的。一路上，我独坐后座，戴上了口罩。虽然几乎不可能是新冠，但小心点好。回到上海，在长宁区的时候赶上暴雨，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而等我到家的时候，发现我们颛桥那边天气晴朗，一点雨星都没下过。

周五那晚上我没吃饭，回家趴床上处理了些邮件就睡着了，直到被叶子喊起来去参加核酸筛查。回来后继续躺着，到晚上九点，有些力气了。想起第二天叶子要开车回金山，就拎着水桶下去把那车擦了一遍。有一次吵架，她历数我不够细心，其中一条就是明知道她会回家，竟然也想不到帮她擦车。

叶子是周日下午四点多到家的，她又回金山忙了两天。人工太贵，美缝这些活她都是回去自己做，大热天忙活到很晚。周六早上回家前，她让我看她的耳朵里面是不是肿了。我看了一下说没有，她很不满，说自己摸着是有点肿。我说那周一去医院看看，她又不去，自己吃了点消炎药。

叶子回来后看着天天的新发型，说丑。天天难过了，带着哭腔埋怨我。我说：“妈妈不懂，明明很帅。”天天不同意我的看法，说：“妈妈的审美是好的。”我说：“妈妈的看法只代表女生，我代表男生，你朋友里男生比女生多得多，所以男生喜欢就好了。”

天天觉得有道理，不那么难过了。叶子不服气，但她看天天难过的样子，也明白自己刚才做得过分了，只是小声嘟囔着：“男人喜欢有什么用。”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1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在武汉没吃热干面

这是连续出差的第五周还是第六周，记不清了。老总每次出差，都会喊我一声，问我要不要同去。我每次都开心应着，同去一同去。他或许是真心，或许有时仅仅是客气，但对我而言，同去就是了。同去有很多好处，比如多跟领导相处，多了解经销商情况，还有吃吃各地美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可以摆脱在办公室时那些近乎无休止的会议。除了去昆明时凉快，其他各地跟上海都差不多。好处是，出差时出入都有人开车接送，不像在上海，我要坐地铁上下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带上叶子和天天一起。一般出差的第一天晚上，我就会想他们。


周三一早飞武汉，快十点的飞机，我7点多就到了机场。没办法，再晚走一会儿，可能就要堵车。我在上上家公司的时候，有一次飞海南开会，提前两个半小时从家里出发，因为堵车还把航班耽误了。那时候我刚入职，搞得心情很是不爽。从那以后，我就宁可早点去。机场有水、空调和WIFI，玩会儿手机，时间过得很快。老总是卡着点来的，当大领导的，时间观念和把控都比我强多了。我俩都已经好几年没去过武汉，准确点说，是疫情后就没去过。之前，我几乎每年都去一次。通常是坐火车，我记得一路风景很好，穿过大别山，在金寨县有一站。


十五六年前，我随当时所在公司去过金寨县，给一所小学捐赠了文体用品。那是一家瑞士公司，我们去了几十号人，当地负责接待的人很热情，在一家不错的餐厅安排了好几桌。菜的味道很好，但吃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总经理说：“这顿我们买单。”接待的领导不太开心，但争了几次也就同意了。那老总前些年退休了，他六十岁生日的时候，公司给他庆祝，HR还联系上早已离职的我，让我写了首诗，大家一起朗诵。写诗不是我的强项，我的打油诗多数都是批判和调侃的，不过，那次发挥不错，得到了大家不那么一致的好评。


落地天河机场，先给叶子发微信报平安。机场那边大厅里，有一个不大的展示区，写着“英雄的城市”、“英雄的人民”等等。记得2020年初，全国支援武汉抗疫的画面，我不止一次被感动流泪。我曾经抱着天天一起看，告诉他长大后要尊重医护人员。他或许已经忘了，我也差不多快忘了。感动的事儿，总是很难长久。偶尔的激情澎湃之后，又回归生活本色的一地鸡毛和柴米油盐。所谓双标，无非是此一时彼一时，好听点叫“时过境迁”。就像我在那家瑞士公司，人家帮我办下来上海户口的时候，我也感动到内心和口头都承诺要给人家好好干；但一年后，因为总经理秘书空降到我们部门当经理，我升职无望，也就跳槽走了。


当地销售开着他的大奔到机场接我们，入住开元酒店后，去吃河水活鱼。时间是下午1点多，或许是饿了，觉得鱼的味道挺不错，当场就在微信群里推荐。酒店装修不错，床也舒服，奈何空调不给力，降温很慢。喊了维修工人，他也没招，说只能慢慢来。于是下午出门拜访经销商的时候，我就留了张房卡在电槽里，让空调继续转。晚上回来，空调下落了一地的水，又喊工人来修了半天。晚餐经销商招待去吃私房菜，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区，电梯上去一户人家，有很漂亮的江景。至于菜的味道，坦白说一点都不惊艳。滩羊不如我在宁夏吃的好，鱼又不如中午的。


好在，最能熬夜的那俩经理这次没来，晚上倒是不能1点多睡了。跟天天视频聊会儿天，躺床上看看网络小说，看看网易新闻和微信群，然后就睡得很香。期间防疫部门打过两次电话，提醒三天两检。我说出机场时做过一次，今天又做过一次，两次了。他提醒我要正确认识“三天两检”，要求时第三天再做一次。我答应着，没告诉他我第三天就要飞走了。今天回上海，又是一场会等着。好在，除了会议，等着我的，还有叶子和天天。无论如何，每次出差，老总都还是安排我们尽量回去过周末。工作，总归是为了生活。


这次来武汉，吃了鸭脖，没吃热干面。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19日

黎江

人生几何：再有20天就中秋了


出差，坐电梯时，看到酒店卖月饼的广告。我对同事说：“这么早就卖月饼了？”同事笑着说：“预热一下呗。”那天是8月中旬的尾巴，武汉的气温有小40℃。我俩当时都觉得离中秋还远，往年的中秋，印象中总是跟国庆离得很近。但回到房间我手机上查了一下日历，发现今年的中秋是9月10日，也就是说现在离中秋，也就是20天了。可看看全国那么多高温在40℃以上的城市，就觉得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那个节日，在我心目中一直都跟秋高气爽联系在一起，是暑气消散，大自然重归清凉的日子。


武汉机场的空调，我不确定是开在26还是27℃，总之不是让人很舒服。我猜测他们是为了省电，各地最近又开始为电力不足头疼了。成都一些工厂，已经开始停产限电。上海有关部门为此还给成都那边发了公函，要求保障特斯拉等公司在四川的配件厂的供电。这事儿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当然，批评上海的声音貌似更大一点。这也难怪，上海近乎魔幻的两三个月抗疫，把很多人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今年的企业依旧很不容易，希望限电对他们的影响能够很快过去。经济是一个整体，有些事儿一损俱损，很难说事不关己。


上海机场的空调开得比武汉要足，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该自豪一下，还是脸红一下。因为是回家，我在虹桥机场并没有久留，匆匆打车走了。出租车费什么时候涨的我没注意，总之打回家花了93块钱，往常好像是80多。在路上，收到老田的短信，问我下半年是否有展会装修的项目。他说：“今年太难了，还希望老弟关照下啊。”老田是搞展台设计搭建的，白手起家搞了个小公司，这些年发展不错，比我赚得多，孩子都比我多生了一个。只是，被疫情和防疫搞得焦头烂额了。“8月份本来有60多个展台合同，结果就只有深圳那边开了，搞了个小展台，其他全延期了。”隔着屏幕，我都能听出他的焦虑和无奈。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疫情让展会动辄延期和取消，而且来参观的人也明显缩水，各公司都大幅减少了线下活动的经费。我们公司就11月在上海会参加一个展会，有个36平米的展台。我说到时你来参与一下吧，公平竞争，是否选上看方案和报价。这事儿也不是我负责，是我下属的一位经理在管。且不说我不适合插手，即便给到他，总费用也就几万块钱，他又能赚多少。疫情依旧一眼看不到头，到时街头的核酸采样亭子连绵不断，而上海的“大筛”如今几乎是隔一天一次。花在抗疫上的钱到底是否值得，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答案吧，这是个不同立场很容易吵起来的话题。


如今很多话题都能让陌生人甚至朋友吵起来，比如是否可以在国内穿和服上街。所以，也就很少跟人聊这些话题。我自己家里和单位上还有很多事儿搞不定呢，类似这种，我选择相信领导了。天天九月份要开学了，老师说8月18日之后就不许离开上海。好吧，我们之前也没离开。一方面是担心疫情，一方面也是叶子忙着装修，走不开。这个暑假，我们爷俩也就是在各个公园之间溜达，然后吃吃人均几十块钱的菜。有点觉得对不住他，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跟叶子有一个宏伟的计划，说一家人要去哪儿哪儿旅游，说是国内几次，国外几次。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来看，确实宏伟。


再有20天是中秋，天天的开学日应该在节前。我换了单位，也就意味着我没法送他上学了，叶子和他的懒觉也睡不成了。中秋节一家人应该要吃顿大餐庆祝，但岳父母估计不会过来，可如果我们回去，那大概率又是叶子下厨。我也能烧几道菜，到时候主动请缨试试看。再有俩月，是叶子生日，礼物还没想好，回头跟她商量一下。再之后，就是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了。好在新公司在假期上不抠门，给了12天，到时候至少我可以请假在家做做家务，让她歇上一天。哪怕跟闺蜜出去逛逛街，也挺好。我都不记得她上次跟闺蜜逛街，是什么时候了。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19日

黎江

人生几何：夏天的尾巴

我离开武汉的时候，在机场买了两袋鸭脖，一袋鸭翅膀。有优惠，三袋才100块钱。送给老总一袋鸭脖子，他不要，说家里没人吃辣的。好吧，他在两家公司加起来给我当了好几年领导了，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东西”给他。其实也不算很辣，我特意买的卤香味的，因为叶子也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其实袋装的，哪儿都可以买到，但在武汉买鸭脖，感觉总有些不同。至少，叶子跟她闺蜜一起吃的时候，会更开心一些。说起来，快递让“千里送鹅毛”没了价值和意义，剥离了情谊的加成之后，“送”这件事儿，价值约等于快递费而已。


最近几次出差，我都是周五回家。一家人短暂团圆后，叶子周六一早就要回金山，去忙活装修的事儿。有太多细节需要把控，然是是无尽的扯皮。叶子眼见着是憔悴了，需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而且还要劳力。那么大的房子，她自己在忙活着美缝。周日下午她回来的时候，坐饭桌边都不想动了。说是早上四点半就醒了，忙活看拆脚手架，然后是去金山卫看材料，后来从那边坐火车回来的。等火车到上海南站，她才去KFC简单吃了点，当然，还没忘了给天天打包了一堆鸡腿鸡翅。她边说，我听着，而天天就在一旁大快朵颐。我对他说：“妈妈说的，你都听到了吗？”话音未落，天天就把手里的鸡腿往叶子嘴边一送：“妈妈辛苦了。”


周六上午，带天天去打篮球。他同学在那个篮球培训班练球，我带他去体验。天天挺喜欢的，在那边练得满头大汗。不过我总感觉那教练不太会教小孩，他在给孩子讲解动作时，语言表述总是不到位。我怀疑他其实是教大人打球的教练，缺乏教孩子的经验。叶子想给天天报个1对1，然后让教练送一些大课。但听了我的反馈后，她也开始犹豫是否要报。同学的妈妈倒是很希望我们也报名，这样孩子也多个伴。当然，也或许跟介绍其他人报名，可以得到教练赠送的课时有关。打完球已经是11点半，没回家吃饭，而是去了小区边上的小梅园。两碗汤面，天天是焖肉面，我是大排面。他用一点焖肉，换走了我整块大排，但我仍然开心，因为他把碗里的青菜都吃光了。


午饭后，回家简单擦洗一番，就让他睡午觉了。天气热得不行，这天能消磨一点是一点儿。睡醒后，我陪着他读故事书。学校里有读书任务，连书目都列好了，不但要读，还要写字、词、句子。我俩一天读30页，多数是我读，他听着。读的过程中，我俩会交流里面的人物做得对不对，是否有更好的做法。或者说，里面的人物为什么听了那句话会生气。读完了，他写字，我烧饭。晚餐就煮排骨和油豆腐塞肉，叶子已经弄好放在冰箱了。素菜则是炒了豆角，又用肉丝炒了茭白。橙汁先在冰箱里放了一会儿，然后给他倒了半杯。


饭后，他玩手机，我打扫厨房。各自忙完，他弹琴给我听。鉴于他上次批评我听琴不专心，还在玩手机，这次我特意把手机放在另一个房间，全程站着听完他弹的七首曲子。嗯，确实比玩手机更幸福。下楼去跳绳，叶子把每天的目标从1000个缩减到500个；而到了我这里，又给他缩水到350个。这是实数，或者虚数1000个也行。虚数的计算方式是，他跳50个以上，乘以2计算，80个以上乘3，100个以上乘4。这是为了鼓励他一次可以多跳几个，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昨天他有两次破百的成绩，而平时他一次也就是跳四五十个。


每天两局围棋，这也是固定的任务。不过天天不排斥下棋，他喜欢在网络上跟小朋友们分胜负。前阵子他胜多负少，级别提升挺快，最近则是胜负参半了。昨天遇到一个同级的小朋友，一开始他占上风，嚷着要杀别人的片甲不留，结果乐极生悲，被人逆转屠龙了，输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我要看看，他捂着不让。我没坚持，只是告诉他，好好学，将来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过程中的胜负，确实没那么重要。人这辈子回头看，真正输不起的事儿，其实不多。周日下午，教围棋的老师来家里，陪他回顾了那盘棋。那老师很擅长鼓励孩子，没一会儿，天天就又信心爆棚了。


周六晚上，天天洗漱后在房间里看电视，我在客厅里上英语课。每个星期一节，1对1练习口语和听力。等着开课的时间里，我给叔叔和姑姑们每家网购了一盒月饼。叔叔家是两盒，外加一盒小点心。叶子周日下午回来后，我把这事儿对她说了，她说：“买就买了呗。”在钱的方面，她比我大气。好吧，也没几个钱，一盒还不到100块。这两年月饼的价格比前些年实惠了，看来整治过度包装还是有成效的。很多事儿，确实也需要国家出手管管。就像装修，实惠且质量有保证的装修公司，就很难找。甚至不实惠但有保证的，能够完全放心甩手交给对方的，也不好找。


昨晚上，叶子早早洗漱休息，我带着天天出去玩和跳绳。公园不让我们进，因为核酸超过72小时了，于是我骑电动车带他去了边上一个卖车的小广场。那边人都下班了，很大的院子可以随便我们玩。晚风清凉，爷俩都很开心。看天气预报，这周再热两天，后面高温就在35℃以下了。总算在中秋到来前，有了种熬出头的感觉。天天跳了会儿，累了，让我背着他上台阶。我很久没背他了，如今小家伙八九十斤了，背着都有些吃力，但感受着背上沉甸甸的分量，还是很开心。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蓝色茉莉花

阳台上的花陆续凋谢了，就只剩绿叶。天太热了，花都懒得开。不过倒是有一盆例外，蓝色小花开得很欢。这家伙枝条细长，很容易就碰到被晒得滚烫的玻璃窗上，被烫得蔫头耷脑的。然后，我就要跟着挨骂。叶子怪我在家连花都照顾不好，把那几盆养死的都怪到我头上。越扯越远，有时候能说到十年前，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朋友送了一棵发财树，也让我给浇死了。我就是听着，十年老夫妻了，已经不再为这些事儿生气。不生气不是因为承认了她有道理，而是，过去十年中，看到了她的那些不容易。想想十年前她的样子，看看嫁了我十年后的她，我自觉对不住人家，确实跟着我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偶尔好奇，我给那花拍照发到微信群里，问到底是什么花儿。有朋友很快回复说：“茉莉花。”我不怀疑朋友的专业，只是，印象中茉莉花都是白色的，蓝色的也是茉莉花，我一时有点接受不能。很小的时候，我就陪爷爷喝茉莉花茶，那是一种很香的白色小花。用几十年老鼻炎的鼻子凑近去嗅了嗅，啥味道也没闻到，这玩意儿也好意思叫茉莉花？当然我也知道，这么说不公平，我大便的时候也是什么味都闻不到。我把天天喊过来，让他见识一下蓝色茉莉花，然后去嗅一下香不香。他照做了，回我说：“有点香。”嗯，他比轻症鼻炎患者，遗传我的。这事儿，他跟叶子没少批评我。可是，我没得选啊，如果可以选，我宁可遗传写作的爱好给他。


有些事儿是可以选的，但是懒得选。比如我有一条休闲裤的左口袋底部破了一个洞，我就一直没有缝补。最开始是一个小洞，手机餐巾纸啥的还漏不下去，如今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是徒有其表，放什么漏什么了。那天跟老总出去吃午饭，等电梯的时候，我把手机往口袋一放，它就坐着裤腿滑梯从鞋子边上爬出来了。老总很是讶异地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我，没说话。多年的朋友了，他懂我。当然这事儿不能让叶子知道，丢我的脸没事儿，但是如今她把我的脸当成全家的脸的一部分，这就上纲上线了。我很镇定地捡起手机，貌若无事。也还是懒得缝补，因为右侧口袋还能用，也因为这裤子已经是第二年还是第三年穿了，也就穿这一个夏天。中秋马上到了，没多久就要走的裤子，还挨那些针扎，不人道。


好在，裤袋上的破洞，我不说，叶子也不知道。她看我裤子换得勤，也就不关心我了。这两天她在忙着给天天买新校服，原来的小了，已经穿不上了。小家伙身高直奔1米5，长得又敦实，衣服都得买160的才合身。昨晚上我在外面跟朋友吃完回家已经8点多了，娘俩在床上闹别扭。来龙去脉我不知道，只听到天天赌气说以后不吃饭了，然后叶子说不吃就不吃，明天带其他小朋友去吃自助餐。天天火了，说不许去，然后俩人大战三百回合。一家人一个比一个拗，叶子对天天要求又高，我觉得自己还是得尽量多活些年，不只是为了挣钱，也为了能多给他俩调解。毕竟，他俩就属于互相看不到对方辛苦的那种。一个觉得我是为你好，一个觉得人家对孩子多好。“暑假都快没了，我都没有几天纯玩的！”天天如是吼道。


如今的孩子，童年确实不如我们当年幸福，虽然吃穿的确要好很多。当然，这也只是我们觉得，真让小家伙们换我们当年的活法，降低吃穿，换取更多玩乐时间，他们也未必愿意。人生总有些不如意的地方，甚至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啥好事都想要可以，但想都要到就很看运气了，可能很小。小聪明如我，其实早已躺平，更多还是在现有枯燥生活中，去发现和享受一些小幸福。比如，每天上班时，看看街心花园盛开的莲花，看柳叶飘落在荷叶上。叶子相对活得更积极向上，她总觉得我们只要更努力一些，将来就会有更好的生活。活在当下这事儿她不认的，她信奉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婶子打来电话，说月饼收到了，又说三姑一年难得去她家一趟，我给她的月饼一时半会无法转交。奶奶去世二十多年了，爷爷也去世十六年了，他们去世后，叔叔跟姑姑们家的感情眼见着就变淡了。说起来，各有各的不满。好在，也还能维系着表面的和谐。不像大姑和三姑家，都决裂了快三十年了。我就是听听，听几句就把话题岔开，不想掺和，听着都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他人家的实在无能为力，也不想花什么精力去管了。我如今连那些悲伤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剧都懒得看，哪怕很多人都认为是伟大的作品，也不想看。等哪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需要补点“悲伤”了，再说吧。现在，我更爱看一些爽文，开心就好。我开心了，才能去逗叶子和天天开心。


经济眼见着不怎么景气，祝福大家各自安好。有花看花，有肉吃肉，有家人就多陪陪家人吧。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2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动画片才只有两个频道


早上醒来时正下大雨，才五点多，躺在床上玩手机。很不厚道的转了一篇关于阿迪达斯在中国如何失败的推文到部门微信群里，简单分析了一下，提醒大家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其实都是扯淡，那种错误，要犯至少也得我这个级别的，或者更高。但当领导嘛，时不时傻乎乎跑出来神经病一样展示一番自己站位高度，刷一波存在感，貌似也是有必要的。这种周末一大早跑去炸群的缺德事儿，我其实很少干，毕竟也是底层一步步上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还是懂。发完，就是看追着的网络小说是否有所更新，最近看的除了《剑来》和《天阿降临》，又增加了一本《灵境行者》。想找本穿越文看，一直没合适的新书。


随着收入的提升，我如今看书更多也是在起点看正版了，虽然不是全部。掏点钱，内心也舒服。说起来，看了好多年盗版书，也没觉得多惭愧。遗憾的是，如今能入我眼的网络小说越来越少，可能很快我又退回到看盗版书的行列了，因为觉得花钱不值。倒是几篇关于重庆山火的文章，让我看得津津有味，一度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上一次被新闻感动到哭，还是武汉抗疫的时候。当时我把天天喊过来一起看，告诉他长大后要尊重医护。这次我没再把他叫过来，让他长大后尊重消防员。倒不是觉得消防不如医护，而是孩子还在睡觉，而且我自己被医护感动完后，对他们的尊敬又慢慢消泯了。很多事儿，并不容易坚持。


叶子起床给天天做了蒸饺，小家伙刷牙时跑厨房看见了，委屈到差点哭。“不是说好了给我做馄饨吗？”他问。叶子说馄饨回金山再吃，这次先吃饺子。馄饨其实是没来得及包，昨晚上我多好肉馅就有点晚了，叶子让放到冰箱里冷冻着。看天天不开心，我劝他：“妈妈说话不算数，你可以提个现实的条件作为补偿，但不可以对爱的人发脾气。还有，补偿的条件要合理，不能漫天要价。”小家伙果然不再委屈了，开始面对现实，并动脑寻找当下最有利于自己的解决方案。他想了会儿，没想出来，却想起来我还欠他一顿烧鹅。我说：“上次妈妈请你吃的烤鸭，不是说好了抵消烧鹅吗？”他不答应了，说：“只能抵消80%，还有20%，而且时间太久了，要有消息，算50%！”


我俩很是掰扯了一番高利贷的合法性，最后算我欠他30%的一顿烧鹅，可以用另外一顿烤鸭抵消。至于我还答应请他去旋转餐厅吃的那顿，好在没明确说时间，叶子答应安排在今年内的某个周五。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对吃我没啥兴趣，想着就让他们娘俩去吃好了；就我这样只爱吃饺子的人，花几百块钱去吃那东西太浪费了。但今天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到时一起陪着去。毕竟，多花几百块钱，可以让一家人多一个美好的回忆镜头，还是值得的。那几百块，对我家只会越来越不算什么，但一家人开开心心出去聚餐的机会，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叶子还没有去那家吃过，她也很期待。我倒是吃了好几家上海的旋转餐厅了，对我来说，不如饺子和猪头肉吸引人。


天天吃了大半盘饺子，又蘸着KFC的糖醋酱吃了个水煮蛋。他其实吃饱了，牛奶都喝不下了，但眼看着盘里还剩下的4个饺子，他拿起筷子还想把它吃完。我阻止了他：“妈妈还没吃呢，留给妈妈，你喝点牛奶。”他听话的放下筷子，喝了口牛奶，跑去玩平板了。我喊他给妈妈剥鸡蛋，他装没听见。我没跟他较真，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带回金山的各种东西的叶子，自己给她剥了一个鸡蛋，然后喊她来吃。我早餐就吃了叶子昨晚上空气炸锅做的烤红薯，还吃点咸鸭蛋和油炸花生米。叶子炸的花生米，跟我娘炸的水准很接近了，只是口感上不同，她还放了白糖，而我老家只放盐。


冰箱里还有紫燕买的百味鹅，我让她一并带回金山，她不带，说留给我吃。我说我包韭菜饺子吃，她听了摇摇头，在她看来我对于吃实在是没啥追求。不过，百味鹅她还是给我留下了。刀子嘴豆腐心，基本上就是她这种。当然，叶子有她的逆鳞，触碰了，不要说我，就算天天，叶子也是会翻脸决裂的。雨小了，我们下楼把东西放上车，看着他们车开走了，我回到家继续躺着玩手机。边盘算着，要去趟健身房，疫情后我就没去过了，跟疫情前比，我体重增加了三四斤。还要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风扇要拆开擦一下。眼见着天凉了，我估计两三周后再擦一次，可能就用不上风扇了。


婶子打来电话，说要给我快递月饼。她每年都给我快递月饼，自己手打的，是我老家传统的白糖花生馅儿，硬壳的。我每年也给他们快递月饼，网上买的，稻香村或者杏花楼。她问我是否要些小米，说老家的小米好吃。我拒绝了，说家里没人吃，就我自己，也懒得烧。等到11点的时候，我就着百味鹅热了碗剩饭吃了，去健身。中午去，为的是人少，毕竟还是疫情期间。忙活了两小时，从健身房去边上的超市买韭菜和饺子皮。超市墙上挂满了各种横幅，都是它那些供应商庆祝其开业10周年的。进门，在发一本促销的册子，里面各种商品的价格都比平时低。猪肉特价9块9，结果我去肉摊一看那肉，还是没敢买，宁可买19块一斤的。


晚餐吃了两盘饺子，5个蒜瓣儿。想喝瓶啤酒的，忍住了，据说对身体不好。饭后预习晚上8点半要上的英语课，做了一下题，得分93，自己觉得还行。叶子发来微信，里面是天天骑自行车的视频，在乡间小路上骑得飞快，远远看去，像大孩子了。给她打电话，天天接的，说奶奶家新安装了一台特别大的超广角电视，就是台太少了，动画片才只有两个频道……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27日

黎江

人生几何：要开学了


天天不喜欢我了，因为我老是管他，让他学习。他让我离开这个家，说我离开他就开心了。我听了很伤心，但尽量装出不那么伤心的样子。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原因，是我威胁要揍他，他害怕了，也生气了。我问他，那你不学习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呢？他说你应该好好对我说。我说好的，但我好好对你说了， 你还是不学，我该怎么做呢？将来你当爸爸，你儿子不学习，你会怎么做？你就说，不学没关系，咱们看电视、玩手机吧？！他听了哈哈大笑。但是，这个问题，他也想不出答案。他希望被温柔对待，但是他也希望能够一直玩。


假期已经是最后一天，天天这两天情绪有些低落，他时而念叨着整个假期都没能痛快玩几天。这是事实，因为疫情室内的游乐场我们不敢去，而这个夏天太热，外面能玩的地方也少。每天，围棋和钢琴是自己在家必修的，还有暑假作业。作业之外，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还安排了每日阅读的打卡。运动也不能少，叶子一开始让他每天跳绳1000个，后来孩子说腿疼，减少到500个。后期又报了篮球课，他喜欢去学打篮球，但终归也是花时间。要说玩，每天三个小时肯定也是能保证的，但是，的确几乎没有几天是可以痛快完整地玩。


有那么两三天，他陪妈妈去外婆家，是可以整天不碰课本和钢琴的，但那边却没啥好玩的。局促的活动板房里没地方可玩，也没什么小朋友玩。叶子回去要忙着看装修，他只能自己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后来，叶子就不带他回去了，留他跟我在家里。这样周末我们总算可以有一天，可以去逛逛公园，去外面吃吃饭之类的。但这一天里，钢琴和围棋还有打卡等作业，肯定也都要完成。通常是周六，而周日，围棋老师会上门来一对一。天天也喜欢下围棋，但是，一整天玩的日子，完全无忧无虑，没有学业等任务挂在心头的日子，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了。


今天，叶子还是决定带他去科技馆玩一天。说是一天，也就半天吧，往返就要两个多小时。而且他们还不能回来太晚，因为明天开学，学校要求今天必须做一次核酸。开学后，是每天一次核酸，外加两次测体温。更有意思的是，周日学校要求大家带孩子去学校做核酸。由于疫情时学校里的教室被征用作为隔离点，结束后对教室消杀，把孩子们放在教室储物柜里的那些东西都给废掉了。家委会在群里说，东西都要重买，回头会发价格给大家。钱是小事，大家当时担心的是，消杀不彻底就让孩子回去上课。现在不担心了，这都消杀三个多月了，他们已经半年没上课。


叶子闺蜜会陪着她和天天一起去科技馆。昨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她闺蜜两口子也在，四个人正在客厅打扑克。天天大呼小叫的，玩得开心。餐桌那边，是给我留的饭菜。叶子跟我说，汤在锅里。我开心于孩子和叶子的开心，但心里也有些许不开心。这不开心，应该是没人等我吃饭。虽然我不止一次告诉叶子，让她跟孩子先吃，不用等我；但是有外人在，吃饭也不等我，我还是不太开心。我知道这不开心不对，总不能说，叶子跟孩子先吃，让客人看着；更不可能让孩子也等我回家再吃。人的情绪是很有趣的事儿，它并不总是跟随理性。


等我吃完，刷碗擦好灶台，客人也就告辞了。我提醒天天跟客人道别，他正开心地蹦蹦跳跳，大家打牌都让着他，他玩得最开心。送走客人，叶子让天天去阳台收衣服。我过去搭把手，把我的衣服收了，这样他只需要收他和妈妈的。他很熟练地操作电动升降衣架，把衣服拿进房间，在床上叠好放起来。叶子一直在培养他的动手能力，不像我老是宠着他。叶子开始包馄饨，正在看电视的天天发现了，跑过来要一起包。他往馄饨皮里放好馅儿，先对折，再斜着折，搞了一个像小包子似的造型，开心地对我说：“爸爸，这叫福袋！”


我在边上看了一下，插不上手，就拎包去健身房了。我跟天天约定，他打篮球，我健身，看谁减肥减得更多。上周六开始，我恢复了每天去一趟健身房的安排。因为疫情，已经半年没去了。周末练了两天，胳膊有点酸。去健身房，贵在坚持。我以前也不能坚持，但如今的我，其实挺能坚持的。令我坚持的，还是抠门的秉性。算一算帐，健身卡平摊在每天的钱，加上去那边健身对身体的好处，以及省下来在家里洗澡的水电，我就有动力了。健身难，难道赚钱，就容易吗？


婶子说给我快递了24个月饼，我本来只要8个的。老家的月饼是硬壳的，叶子和天天吃不惯，就我一个人吃。按照每天早餐就着白粥吃一个的算法，我能吃一个多月，因为中间肯定会有出差。好在，那东西放得住。叶子爱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月饼，刚好有人送了我一张券，她很开心。我不知道是谁送的，收到几天了，也没人给我发条微信。至于天天，他对爱吃冰淇淋，哈根达斯香草味的那种，但不太爱吃月饼。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30日

黎江

人生几何：开学大吉


昨天晚饭，我吃了一海碗排骨汤。那是前天剩下的，没舍得扔。桌上有叶子买的烤鸭和白斩鸡，都是天天爱吃的东西。他们白天去科技馆玩了，叶子在家人微信群里分享了一段视频，是天天在玩四轴平衡器。表弟说我玩不了那个，会吐。表姐说我也玩不了，颈椎受不了。我私信问叶子，小家伙怕不怕？叶子回说不怕。很开心。我说他这方面随你，胆子大。我胆小，平时连摩天轮都不敢上去。唯一一次玩相对刺激的游乐设施，是结婚前陪叶子去横店那边一个游乐场玩，做了一次大摆臂。那算是舍命陪娘子了，没吐是运气。


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加上叶子闺蜜，四个人打了半小时扑克。纯粹是哄孩子玩，天天开心就好。打完牌，送走客人，天天就在那边喊着，让妈妈务必把他明天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叶子自然不会惯着他，让他自己准备。我替他检查暑假作业，发现还有四五处没做。拉着他补做了一处，就不忍心，放他去玩了，剩下的我帮他搞定。叶子却又把他抓住，让他再熟悉一遍明天进学校的路线。三年级的教室在三楼，不再是二年级的二楼了，怕他走错。天天听了一半，就说知道了，跑去房间里看电视。叶子没有批评他，而是仔细地核对开学要带的各种物件儿。


家长群里，有人在传一张图片。看上去像是某位上海老师发的朋友圈，名为《一个班主任的无奈》。里面说过去的一周，她几乎都是在收集各种表格截图二维码。学校要求收集学生返校当日的三天两码，还要建立一人一档。我理解她的抱怨，事实上家长们准备这些东西也准备得头大，但也理解管理者的谨慎，真有了问题，就又是一场灾难。事实上，3月中旬，天天全班同学就都在家长陪同下去隔离了。至于防疫政策是合理还是过度，各有各的判断，谁也说服不了谁。说起来，明年我也要去东南亚还有韩国转转了，看看各国分公司，不知道到时隔离政策是怎样的。


暑假作业里有两处要求剪图片，粘贴和涂色。我手工做得慢，折腾完都九点多了。刚坚持了三天的健身，就这样中断了。天天在床上看电视，边忐忑地问叶子：“妈妈，我的校服没问题吧？”叶子肯定地告诉他没问题，说班上好几个孩子都是通过那家买的。原来的校服已经太小了，大家网购了新校服，到手后才发现，有一处徽章的颜色跟原来的校服不一样。天天怕老师说他，这孩子如今最怕的是老师，其次是叶子，最不怕的就是我了。我们爷俩最近吵架明显多了起来，用叶子的话说：“你哪次辅导他学习他不哭？”天天在边上听着开心了，帮腔说：“都是爸爸的错！”


说好了早睡的，但还是拖到了十点多。天天兴奋地睡不着，小嘴一直在说。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我对叶子说，我每周可以送天天上学一次，这样她就可以多在床上躺会儿。一次是可以的，多了不行。我如果送天天上学，上班就要迟到近1小时。虽然规定可以通过晚回来弥补，但毕竟刚转正，这种事儿不能多。又说起东方明珠的旋转餐厅，叶子说晚餐一个人要四百多，我说那也去吧，孩子能记住很久。平平淡淡的日子虽然也幸福，但很难记住，否则我也不用辛苦写日记了。人均四五百的消费，我跟叶子谈恋爱的时候还是有几次的，婚后，好像一次也没舍得。


早上依然是我最早起床，洗漱烧水，给自己煮粥。就着白粥，吃了一个婶子送来的月饼，很甜，还是儿时的味道。叶子给天天煮了鸡丝粥，切了一个橙子。最近大鱼大肉惯了的小家伙不是很爱吃，磨蹭着小口吃着。我时间到了，背上书包出门，出发前，把锅里的鸡丝粥盛起来，把锅刷了。叶子不开心了，说应该把粥留在锅里，这样她可以回来后热热吃。我说放在锅里怎么热，不就干了？你微波炉里转转就好了。叶子说我可以在锅里加水。然后，聊天就此结束。我去上班，她换衣服准备送天天去上学。


推门出去，叶子提醒我口罩带了没。我说包里一直有，就像我背包里一直都有一把雨伞一样。下楼，发现真下小雨了。给叶子打电话，提醒她下雨的事儿，然后撑开伞，往地铁站走去。口罩没戴，等到进地铁站再说吧。

河蚌赌徒 2022年8月31日

黎江

人生几何：开学陪伴假


昨天收到集团群发邮件，说开学第一天，员工在安排好手头工作的前提下，可以申请去送孩子上学。很快公司内部的邮件也发出来了，说只要跟各自主管说一声，即可送完孩子再来上班，不算迟到。集团的邮件里不止提到了家里有小孩子的家长，对于有大孩子的，说高中能拿到校级三好学生，可以奖励1000元；能考上国内211以上或者国外全球排名前400的大学，每年奖励2500元。我兴奋地把这个邮件内容微信转给叶子，公司如此贴心，令人脸上有光。虽然我未必能享受到这些高中大学的福利，不见得在公司待那么久；而且真到了想跳槽的时候，这点钱也不足以动摇。


但，还是很开心。哪怕我跳槽了，也会念公司的好，会对人说它的好。一个曾经在某家公司工作过的人，说那家公司好，这对其口碑还是蛮重要的。外企在企业文化和品牌建设方面的考量是方方面面的，就像前阵子单位说因为疫情不能安排旅游，让大家拿自己家里的旅游门票和车票报销。报销额度跟级别无关，只跟工作年限有关。作为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嫩，我可以报销100元。这点钱对我也无所谓，但是当然也是开心的。至于工会想起来就发点的福利，比如电影票和月饼，更是近乎隔三岔五。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疫情期间的连续四次蔬菜大礼包投喂。那时候买到菜不难，难得是送到每位员工家里。据说第二批菜，每个人的快递费，就是500元。


我很开心地对叶子说，周四我去送天天，她答应了。我又说早餐也是我来给他烧，你睡觉就好了。其实早餐可以很简单，无非是蒸饺，外加削苹果切块，再热一碗牛奶。上学需要带的各种签名文件，还有大小树皮等，叶子提前都准备好了。她提醒我，在天天的水杯里，加一点菊花精；又提醒我，不但要记得带书包，还要把另外两个袋子也带上。我看了一下，是一袋子书和一盆绿植。书应该是丰富图书角的，绿植也正常，半年没上学了，又经过了防疫消杀，估计原来班里的绿植都死掉了。我吃晚饭的时候，叶子就在忙活准备这些东西，而天天在老实预习，还主动说：“我一会去弹钢琴。”


等我去健身房回来，把地拖好，刚过九点，叶子就催着天天睡觉了。晚上很凉快，只开了风扇，没开空调。我是早上六点醒的，先给自己用剩饭煮了点粥，洗漱之后，就着婶子送来的月饼和叶子买的咸鸭蛋，喝了一海碗。又下楼去从地下车库里把电动车骑到楼门口，湿抹布擦干净。时间是六点四十分，叶子也起床了，催着我给天天烧饭。一边做蒸饺，一遍削苹果，蒸饺快好的时候，倒了碗牛奶放进锅里一起热了一下。小家伙起床洗漱后，刚好一切就绪。他七点一刻就吃饱了，而我们计划七点半出发。按照我俩原来的规矩，他给自己赢得的时间，是可以用来玩的。于是，我默许了他在PAD上看搞笑视频。


在卧室里躺床上刷手机的叶子听到了天天的笑声，跑出来呵斥，说：“不是答应开学后就不看了吗？”然后又说上学前看这个，脑子里都是这样些，接着要求他读英语。我心说：“你有病吧。”当然是不敢真说出来的，就连明显委屈的天天，也不敢争辩。于是我拿出手机，点开沪学习，让天天跟读。孩子心不在焉，效果很差。到了7点25分的时候，我对天天说：“咱们提前去吧。”早就无心读书的小家伙一跃而起，跟我出门了。叶子又从房间里出来，提醒我们戴口罩。下楼，书包放进电动车篮里，它比车篮大很多，只能斜着塞进去。至于两个袋子，我就挂在两侧车把上。天天在后座坐好，拍拍我的背说：“出发。”


半年没送他上学了，去了新公司，8点半上班，而路上要50分钟到1小时。这意味着我必须7点半前出发，而他要求是8点钟到校，所以我没法送他了。感谢这次开学陪伴假，让我又有了一次机会。不过今天早上情况不同，老师要求7点45必须到校，因为要先做核酸。我们是7点25分出发的，路上开得很慢，我给他讲张加斧的故事，逗得他很开心。在校门口，我看着他背着书包，拎着俩袋子进了教学楼，才骑车回家。背上双肩包出门的时候，是7点45分，而我到公司，是8点40分。算了一下，只是晚了10分钟而已。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只要不出差，我其实都可以送天天上学了。


这是这半年最好的消息，比加薪还要开心。确实，我还没陪够他呢。每天早上那不到十分钟的上学路上，我还有很多故事要给他讲。我希望他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走进校门，就像我也希望叶子每天可以在床上多休息一会儿，她太累了，也太焦虑了。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1日

黎江

人生几何：谋事在人


周日早上出门前，照例抬头看天。多云的天气，偶有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里漏下来。风不小，很凉爽。我把双肩包放到电动车篮里，里面有给天天准备的温开水和矿泉水，还有一件雨披。他在后座坐稳，我们向着两公里外的篮球训练馆出发。刚骑出小区不远，就开始下雨了。先是小雨酝酿了半分钟，就猛然转为倾盆大雨。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太多侥幸心理，在雨刚落下的时候，就停车给天天穿上了雨披。至于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了，有头盔呢。雨下了七八分钟就停了，太阳出来了，而我身上的T恤衫也已经湿透了。好在，鞋子和大裤衩都还问题不大。


心下是有点懊悔的，出门时明知道可能下雨，却偷懒没多带一件雨披。其实车筐里也放得下，就是懒得拿。心里赌的是雨不会大，有个头盔也就够了。周六带天天去得翠园玩的时候，也是晴一阵、雨一阵的，但是雨都不大。台风说是周一会经过上海东部海域，所以这几天天气很怪。晴雨交替变换很快，至于太阳雨更不稀奇。周六，我也只是给天天带了雨披，逛公园的时候，则是俩人共用一把晴雨伞。很久没去那个公园了，我俩把以前没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梅园早已经关闭，荷花池里的花也已经开始凋谢，天天开心地数着莲蓬里的莲子，有7个的，也有12个的。


周日的篮球课是一堂团体课，但其实只有天天一个学生，于是我们很幸运地享受了一对一的待遇。要知道，后者的价格是前者的两倍多。当初老师极力推荐我们选周六的团课，叶子拒绝了，她坚持选周日。“他们越推荐我越不选。”她得意地对我说：“肯定是周六人多，人多老师顾不过来的。”显然，就这类社会经验而言，在叶子面前我就是个新手。就像这次选篮球课，在她的坚持下， 对方答应她买23节1对1，送23节团课。叶子用计算器算给我看，总价多少，优惠后如何。我听着，满眼仰慕地看着她，说换了我，肯定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了，最多要个8折。


叶子周六一早就回金山了，她要去建材市场选材料，要回去看装修进度，还要自己动手美缝。腰本来就不好，但为了省钱，却坚持自己做美缝。我说我周末去做，她不让。一是担心我做不好；二是天天周末培训班需要有人陪，还需要有人带他出去玩；三嘛，她其实希望我周末可以歇会儿，就像我早上争取去送天天，希望她能多歇会儿一样。至于她带天天去培训班和玩，让我回去买建材和监工，这个她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好吧，我也不敢想。我带孩子都带不好，周六晚上，天天跟叶子视频，她隔着屏幕一眼看出孩子舌头有点溃疡了，而在身边的我都没发现。


周日上午打完篮球，跟天天在外面简单吃了一顿，就回来让他躺着休息一会儿。下午我本以为围棋老师会来上课，结果等到3点10分都没来。我给老师发微信说：“刘老师好，我是天天爸爸。”对面秒懂，回复说：“天天妈妈说，开学了，每周就只上一次围棋课。”我说：“好的，谢谢老师，她忘了跟我说了。”带着天天练钢琴，做作业，然后下楼去玩。在小区东广场，他跟几个同龄人玩“蒙眼抓瞎”。刚玩了不到五分钟，他从那个最多50厘米的栏杆上跳下来，摔倒，磕破了膝盖，出血了。“爸爸，我没事儿，我们回家吧。”他看了我一眼说。我说没事儿，我们回去涂点碘伏。


回去的路上，我苦笑着说：“妈妈回来，又要批评我了。”他说：“爸爸，我不想妈妈批评你。”这话让我很是安慰，摸摸他的头说：“爸爸没照顾好你，妈妈说两句是没关系的，你不要跟妈妈吵，但也不许跟妈妈一起批评爸爸。”幸运的是，叶子回来知道了，问明白破皮后的处理方式，并没有因此批评我。她批评我的是另一件事，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发了一张孩子大病保险的表，让大家填写。我因为换了新手机，没有保存天天的省份证号，就偷懒没写，想着叶子总归会写的。叶子批评我说：“身份证号你没有可以问啊，你不能什么都指着我，你在家，我在那边那么多事儿要忙…….”我笑着点头答应着，确实，这事儿是我不对。


周日的晚饭是我烧的，还是老几样，糖醋排骨、肉炒茭白、白灼虾和一道小排莲藕汤。用叶子的话说就是，也不难吃，但就是没啥惊喜。那天早上天天醒得早，我俩7点半就下楼去参加小区的核酸筛查了。因为周一要去北京出差，听说那边不接受这种筛查的核算结果，中午我还特意去小区外面的采样点又做了一次。不想，今天早上去高铁站，还是被拦下来了。北京健康宝没有绿码，我周日做的两次核酸人家都不认。没办法，我赶紧去附近医院又做了一次，下午一点多看着显示的阴性结果，想着这下子总没问题了，结果还是不行，弹窗依然在。打01012345，又在网上申诉，但也没啥用。


好在，这次出差我也不是主角，去不去无所谓。只是，本想着周四去看看二姑的，只能是再往后延了。去医院做完核酸，等结果的时候，网上查了一家东北餐厅，打车过去吃了盘饺子，就着黄瓜凉拌猪头肉。吃完回到高铁站，一直等到下午3点，看确实没机会去北京了，才打车回家。出租车到楼下，刚好看到叶子开车接天天回来。叶子看到我很惊讶，天天则是惊喜了。“爸爸，你是想我了吗？”他开心地跑过来问。都一米五的个子了，还这么“幼稚”，但是，听了还是很幸福，比他昨晚上做三年级的期末数学卷考93分还幸福。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5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世界上最辛苦的人


四个人去北京出差，就我一个人在高铁站因为弹窗被拦回来了。心里还是有些惭愧，觉得一定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不如同事办事稳妥。直到昨天给进京的领导打电话，他很郁闷地对我说：“我们也弹窗了。”他们比我晚弹窗一天，当时人已经在北京。结果就是，他们不但无法去外面餐厅吃饭，甚至无法拜访经销商，因为进不去楼。据说是想混进去的，但被火眼金睛的保安拦下了。目前，他们仨刚去医院新做了核酸，然后配合社区申诉。好在，酒店还是允许继续住，并没有赶人。我听了，一边同情他们的窘境，一边愤怒于弹窗的不合理，另一波却又有些觉得因祸得福的小幸福了。


我没去成北京，巧的是本想去北京拜访的一家媒体的总监，却恰好来了上海。因为疫情，两年没怎么见了，他中午过来，我俩一起边吃边聊。公司附近都是快餐，打了个车去吃丰收日。总归是公司报销，鸡鸭鱼肉和甜点都来了点。嘲笑被人贪腐容易，但真有了合法揩油的机会，我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自律。味道一般吧，好在价格也不算贵。郁闷的是，吃了一个小时，都吃撑了，那道最硬的肉菜也没上来。去前台结账走人，说那道菜退了。收银小姑娘听了，感觉比我还郁闷。也是，这两年餐饮业的日子也很不容易。谁容易呢？我们有家工厂的供货又出了问题，一款热销产品交货期直接给推到了明年三月。


疫情又是多点开花，四川那边抗震和防疫的帖子很多，还有贵阳。我没怎么看，因为也帮不上什么忙，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目前就是一个两难的态势，怎么选，都有很多人要倒霉，或者更倒霉，责任太大，我担不起，所以选择闭嘴。我庆幸自己不用去做这道选择题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把自己往十字架上推？钱倒是能给一些的，百儿八十没问题，千儿八百貌似也不是给不起，但是，不舍得给。我每年给自己定的慈善额度也就是1000块钱，包括朋友或者熟人转发的水滴筹，通常是说他们的某个亲戚或者朋友遇到难事儿了。我看到了，也就是五十一百的表示一下。一千块钱相对于社会的苦难算什么呢？屁用没有。对我个人而言，作用倒是有的，可以证明一下良心未泯。


叶子和我甚至天天，都是很俭省的人。我自己俭省倒无所谓，他俩的俭省就让我在很多事上大方不起来。一想到我媳妇为了省点钱，宁可自己做美缝，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腰，那天疼得弯下都困难，我在捐款做慈善的时候，心里就发虚。这一笔捐出去的，可能就是她多少次弯腰省下来的。这对于信奉生活就是远近亲疏的我来说，其实很难。好在，每年一千块的额度，只要我工作顺利，就还是可以保证。我对叶子说的是，疫情也不好去外地烧香拜佛，咱们做点善事，就当给自己和孩子积德了。这点德，想来也没啥大用，就像这点钱对别人也没啥用一样。但是，聊胜于无吧。至少，在天天的认知里，也会知道帮别人是一件很好的事儿，哪怕那人你不认识。


上海的学生目前是周一到周五每天都到校核酸，对这事儿不少家长意见很大，我也觉得没必要。我们闵行区目前是每周两次全员核酸，孩子在家里可以跟大人一起做，然后学校每周再额外安排一次，我觉得也就够了。这样算起来，相当于孩子每周做三次核酸，而学校里也省了很多人力物力。为了做核酸，孩子每天还要提早到校一刻钟，像我家这个能睡的，最近天天都睡不饱。今早上7点了，喊他起来，还不起。最后没办法了，我对他说：“你再不起床，爸爸就要迟到了，要扣钱的。”他听了，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去洗脸刷牙，边叹息说：“我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人了。”世界上像他这么辛苦的人，光是上海就有几十万，跟他同龄的上海小孩就有五万多。


昨天我给他煮了馄饨，今天做了蒸饺。叶子起床看了，嫌弃我只给他做蒸饺，没煮个鸡蛋或者红薯。边唠叨着我，边动手开始做。天天没睡醒，吃饭就慢，偶尔还走会神。我不得不提醒他再不快点，爸爸又要罚钱了。10个蒸饺，他只吃了一半，胃口不好，平时他最多吃过13个。牛奶倒是喝光了，然后漱口擦嘴巴，换上校服出发。一路上，遇到很多送孩子的家长。那些坐在后座上的孩子，会是将来跟天天一起做大蛋糕的合作者，也会是抢着分蛋糕的对手。好吧，首先会是对手，毕竟在他们真正能够创造财富之前，先要经过各种考试的筛选。


校门口，头盔换口罩，我把他的头盔放到车篮里，他把口罩戴上。我替他拎着书包，走到门口保安边上，书包给他背好，看着他进校门。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我亲了他的头一下，他有点害羞，但没拒绝。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8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三喜临门


去学校的路上，天天开心地问我说：“爸爸，我们家三喜临门，是不是很幸运？”9月10日，不但是教师节和中秋节，而且也是我岳母的生日。我们约好了一家人回去，在新房子里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叶子闺蜜两口子也会去，说是去看看新房子，又说要帮忙做些清洁的活儿。我家昨天的晚饭，也是那两口子帮忙给做的，因为叶子要带天天去打篮球，回来就可以吃了。叶子闺蜜从东北回来，对我来说是一大幸事。叶子多了个可以聊天说话的人，过日子也多了个可以互相搭把手的朋友。叶子带天天吃自助餐，会喊上她闺蜜，去科技馆，也会一起。她闺蜜丁克，对天天很好，天天也很喜欢他们。


我也有朋友，虽然不多。因为极少走动，叶子跟他们也不熟。不过，前两天叶子突然问我：“你那个在浦东的朋友，就是教赵汝飞写字的那个…….”我回她说：“是老郑，怎么了？”叶子想让我找人家要一套培训的教材。这个没问题啊，我当即发了微信过去索要，那边也是一口答应下来。人家还主动跟我确认天天读几年级，然后发配套的教材给我们。两天后，教材收到了。叶子又提新要求，要人家老师的内部教材，类似于教案那种。我觉得不太合适，那是人家吃饭的东西，空口索要有点过了，而且，叶子以前就是搞校外培训的，我怕人家多想。但是，叶子很想要，我也就又发了微信索要，明说叶子想在家自己拿来教天天。


朋友没得做无所谓，人家也不差我这个朋友；对我来说，我虽然不舍得这个朋友，但是我更不舍得媳妇不是？果然，这次人家过了很久才回，说：“有的，我找找看。”又过了一会儿，又来微信问我说：“你老婆现在主要做什么？”我回他说全职在家，周末去金山监工装修。然后，双方各自聊了一番现状，我俩也大半年没见了。他继续感慨培训的艰难，过去几年赚得钱几乎都赔进去了，在想着转型做线上的生意。他说：“我们小区今天又封了两栋楼，我明天打包外面去睡。”我安慰他说多保重，然后彼此打气，希望疫情早日过去。有些事儿就是命运，他舍弃外企不错的待遇搞培训，前两年是赚了些钱的，谁想到就遇到了疫情？


天天下午放学后去练了一个半小时篮球，回来吃完饭还有很多作业等着。叶子洗脑有方，且威风八面，天天敢怒不敢言，乖乖学习。我拎着包去健身房，一方面确实需要运动减肥，另一方面也是避开那个环境。如果我在家，天天会跑我这求安慰，或者冲我发泄。到健身房换好衣服，刚做了两组器械，正在跑步机上走着呢，老东家的同事打来电话。闲扯了几句，进入正题，他想跳槽到我们这边来，跟我打听一下待遇和福利等细节，还有当然也希望我美言几句。我说这都没问题，可以帮他在老板那边说说话，但也提醒他，这边联系他时，别说得好像跟我很熟。毕竟是两个部门，那个部门的老大，未必愿意找一个跟我很熟的下属。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天天刚完成作业，很疲惫地回房间睡觉。让他玩了几分钟手机，算是一天中短暂的开心吧。叶子还不能睡，她在忙着给老师们做贺卡。依我的意思，这东西没必要送，老师不知道收多少了，早已经脱敏，哪儿来那么多感动。又或者，买些成品贺卡，天天写两句祝福语就好了。但叶子坚持要自己做，虽然我也很累了，但还是在边上陪着，帮她想祝福语。我想了几句，都被她否定了，对此我倒无所谓，关键是项目进展顺利，大家都能早点休息，是否采用我的意见不重要。叶子负责文案和配图排版，我负责去打印机那边拿打好的设计稿，然后裁剪、粘贴，忙活完快11点了。


我猜没几个老师知道家长会为此忙活到这么晚，估计也没什么老师在意。叶子其实也知道，但是她还是坚持。对此，我也只能解释为“心到神知”。临睡觉前刷朋友圈，发现简老师发了张图片，她读幼儿园的小外孙也在给老师做贺卡。想起昨天早上，总天天去学校的时候，一个小个子女生，拎着一盒有她半个人高的月饼礼盒，大摇大摆地走进校门。边上的家长跟我一样，都懵了，哪家有这么楞的丫头和家长？晚饭时，我把这个当笑话说，天天对我说：“她是我们班的。”叶子问他，她把月报给老师了吗？天天说，我没注意。嗯，我家这小子也是个愣头青，还是个害羞的愣头青。


一些家长提议凑钱给老师们买点礼物，有人附和，有人沉默。叶子也属于沉默的一员，她跟我观点一致，如今学校不让送，这事儿宁可不做。送贵重了，老师不敢收；送便宜的，人家不想收，为了点便宜东西违规，值得吗？真要送，提前些日子，用快递文件的方式送点月饼券也挺好，不显眼。又或者，过阵子送张蟹券给老师，马上是吃蟹的季节了。当然，最好还是别送，风气败坏起来容易，想好，太难。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9日

黎江

人生几何：红月亮


周六早上六点，天刚亮，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儿不是洗脸刷牙，而是拎了桶水下楼，去擦车。等吃过早饭，我们会开车去载上叶子闺蜜两口子，一起回金山过节。假期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懒觉，小区里静悄悄的。在我擦车的十几分钟里，就只看到一对老夫妻背着包，拎着礼物走过。擦完车，上楼前又看了一眼那一整排车，我家的那台帝豪是最便宜的，但显然刚擦过的它也是最干净的，锃光瓦亮。车买了十年了，虽然里程表没跑多少。


心里有淡淡的骄傲，这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我的生活态度。如果是以前，这种骄傲会更浓重一些，现在确实淡了，因为不再太看重那个“最”字。已经过了标新立异的年纪，最不最的又怎样呢？即便不擦，跟其他人家的车一样灰蒙蒙的也没什么不好，所谓和光“同尘”嘛。过日子，确实也不用太多比较，自己觉得舒服就好。之所以下楼擦，是因为叶子喜欢干净。上次吵架，她提过一句，说我明知道她第二天回家，也想不到下楼把车擦了。嗯，她以此论证我“没心”。


周五晚上我到家已经快7点了，单位里有些事儿，赶着在中秋节前安排完。到家时叶子在陪天天做作业，我正吃着呢，她突然问我说：“你给爸爸买烟了吗？”我愣了一下，说：“你没让我买啊。”她脸色立刻就变了，说：“你都多久没回去了？又是过节。”然后，就得出结论说我就是没这份心。我当然不服气，反驳说家里每次回去都是她买东西的，我也就是过年会给岳父买点，这么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如果买东西来看有心，那以后逢年过节我每个节日买一千或者一万。”我生气的说。


小吵了几句，我说那我去超市买吧，现在肯定还没关门。她又不让我去了。晚上，等她跟天天洗完澡看电视的时候，我把地拖完去边上的烟酒店买了一条硬盒中华。第二天早上，她看到了，又开始批评我，理由是“不听话”。我心说我原来没买被你骂，不就是因为太听话了？你没说让我买我就不买。如今我买了，又被批——这不就是我为什么不买的原因？当然，不会这么反驳她，大过节的。然后，她又开始说我：“既然买了，怎么不买两条？送礼还送单数。”我说，我三张卡里加起来还剩一百多块钱了。


本来还有点儿的，周五中午趁着吃饭，去取了六百块，晚上回家送给天天，奖励他开学一个月的优异表现了。小家伙是个财迷，他拿到钱也不花，但就是开心，所以我偶尔会给他发奖金。每攒够一千，他就去找叶子存起来。这个假期，他是最开心的一个人，连续两天都没碰课本，纯玩。金山的房子已经装修了一大半，门窗和一二楼的地板、厨房、浴室都搞定了，一砖一瓦都是叶子的心血。午饭是叶子带回去的各种菜肴，我又动手炒了茭白，做了糖醋小排。天天举杯，大家一起庆祝中秋，遗憾的是，岳父加班没回来，他是第二天下午才有时间回来的。


中秋节是岳母生日，叶子订了一个蛋糕，天天带头给外婆唱生日歌。下午，天天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飞驰，我骑着电动车跟着。如今那边的乡间道路也都是柏油路了，而且还开通了一辆公交车。路上车辆极少，所以他可以敞开了撒欢。道路两侧，是绿油油的水稻，已经结穗了。两边人家的围墙上，挂着一个个丝瓜。墙下的菜地里，开着细碎白花的，是辣椒；还有一个个刚长出来的小茄子。那天我俩一直转到很晚回家，在路上，还一起欣赏了初升的月亮。又大又圆，淡红色。


天天好奇月亮竟然可以这么大，又问我为什么月亮是红色的。我说它一定是看到很多人和事，眼睛累了。天天说：“它看到爸爸把私房钱藏哪儿了吗？”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13日

黎江

人生几何：灯好了啊


晚上八点半，孩子洗完澡在看电视，她在检查孩子的作业。那些作业都是我配合孩子做的，她不放心。我心里有些忐忑，怕被查出什么来。果然，她就冲我吼了起来：“练习册这就算做完了？”我赶紧小跑过去，看了看，还真有一些地方空着没写。“我只看了他家校本记录的回家作业，这个没记在里面。”我赔着笑说。“这是在学校的作业，你也要看的啊！”她很是不满，又继续翻看家校本，问我：“英语要求的家默做过了吗？”我说没有，他同学妈妈说了，这个不用交。“没做你怎么就打勾了？！”她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然后是一通数落。孩子听到了，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跑出来说：“我现在做。”


我回房间里，打开电脑忙工作，她在客厅里给孩子默写。中秋节三天假期，孩子难得过了两天纯玩的日子，最后一天，上午去练篮球，下午回来赶作业，还要弹琴和下围棋。想着已经很辛苦了，那种不用上交的家默作业，我就只给他做了语文的，英语的没做。他英语很好，那些词偶尔一次不默写，我觉得无所谓的事儿。只是，显然她不这么认为。当然，她有她的道理。台风要来了，外面凄风苦雨，房间里也有点凉。孩子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我想说什么，终于没说。电脑屏幕上是TEAMS的界面，偶尔切换到邮箱，说工作，其实半真半假。明天会议上要用的PPT，还需要再完善一下，但其实不急，因为有个数据下属还没给我，在等。


工作遁，是我逃避吵架的很实用的一招。只要看到我在工作了，她就住口不说了。她比我更分得清轻重，虽然我俩对于有些事的重要性的认知差别很大。孩子完成作业，已经晚上九点一刻，总算可以进屋去看电视，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却还不能睡，需要更新孩子的离线随申码。晚饭时她问我，我说就是核酸码，更新一下就好。她听我的打印出来了，给孩子放到胸牌里，结果刚才家长群里，有人说不是，要另外申请。她又赶紧去那个链接申请，然后重新打印、裁剪，放到胸牌里。等到都搞定了，已经晚上十点多。家长群里，还有人在请求帮助：“谁能把家校本拍一下？我家那个又忘了记了。”


我记性也不好，且越来越差。那天早上下楼去把充电的电动车从地库推到楼下，上楼推开家门才想起来，充电器放在车篮里，没拿。她对此很是不满，批评我的口头禅是“我不是说过”或者“我说多少次了”。我有时候就苦笑着解释：“是身体不好，不是故意的。”虽然，有时候其实是故意的。她反感的事儿不少，但是我能改的事儿其实不多；就像她能按照我的心意改的事儿也不多一样。如果说区别，那就是她不觉得她应该改，因为错在我。刚结婚那几年，吵得挺凶，不止一次差点离婚，如今十年过去，吵架频次和烈度都小多了。相对于离婚，如今我想更多的，是万一哪天我走了，她怎么过。好吧，偶尔会想想。


手机提醒说台风又要来了，公司微信群里HR也提醒大家下班关好门窗。不过，回家路上的风雨并不大，想着或许要到深夜才到。走出地铁口的时候，突然想给她买束花。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那么想。没多少钱的事儿，既然想，就去买了。花店在家的反方向，几百米路，倒也不远。店主告诉我搭配好的一束，11朵玫瑰是168元，我选择了单买，9朵玫瑰两朵百合共75块。回去就拆了包装插花瓶里了，为包装付费，怎么都觉得不值。回到家，叶子看到花惊喜地问我：“怎么买花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笑着说：“没什么日子，就是想着好久没给你送花了。”


放下花，去卫生间洗手，按下开关，灯没亮。又按了一下，还是没亮。“灯坏了啊。”我说。叶子不开心了：“刚才还好好的呢。”顿了顿又说：“也是奇了怪了，家里的东西总是赶上你用的时候坏。”我也郁闷了：“坏了修就是了，再说我回来就坏了，如果换了你，肯定嚷起来了，说你怎么把灯弄坏了？！”叶子不说话了，我搬了个椅子过来，踩上去，试图打开顶棚，看看是什么样的灯。顶棚是一块块正方形板材拼装的，严丝合缝，我抠了半天没打开。叶子看不下去了，拿了把刀子上来，几下撬开了。她下来，我上去想把那灯取下来，却发现有两根电线连着，取不下。“喊物业吧，他给弄下来，我照着取买一个。”我说。“你怎么这都不懂？！”叶子鄙视道，说着她上去把灯取下来了，原来电线只连着那个塑料盒子，而灯是嵌在那里的，可以拿下来。


我拿着灯，跑去花店边上的灯具店买新的。网上查了一下，蝶形灯管便宜的7块钱，多的二三十块。店主拿出一个来，告诉我25，我说20行不行？他说不行。我付了25，拿了回家。讨价还价我不擅长，更像是在走一个过场。路上，我想着等回家，如果叶子问花了多少钱，我就说20。不过，叶子没问。往上装灯的时候，卡口不是特别顺，我按了几次都不够妥帖，换叶子上，也是如此，最后她暴力按了个七七八八，通电能用，就将就着放回去了。


一会儿，天天跑卫生间小便，很神奇地喊了一嗓子：“灯好了啊？我刚才按都不亮。”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14日

黎江

人生几何：写得比我好


周三上午9点吧，天天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孩子吐了。吐了两次，一次吐在课桌上，又去厕所吐了一次。她说联系不上孩子妈妈，问我能不能去把孩子接回家，观察一下，如果没问题，周四再去上课。我说我在上班，路比较远，会联系孩子妈妈过去。给叶子打电话，连打了两次，没接。又打微信电话，还是没接。突然想起来，早上她把自己手机放客厅充电了，于是打天天的手机，幸好，这次打通了。说了一下情况，她说她会去接孩子。
早餐是叶子烧的，她给天天烧了紫薯麦片粥，还吃了水果。我不确定是粥的问题，还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果太凉的问题，又或者冷热搭配出的问题。可能性有很多，包括他遗传了我的鼻炎，这几天天气转冷，戴口罩不舒服也是容易干呕的。但问题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遇到问题就想着去解决人，去找责任人，或者推卸责任。如果早餐是我烧的，那么孩子吐了后，叶子对我“兴师问罪”，我一点都不会奇怪，她就是那性格。


在叶子的印象中，不出问题才是生活的常态，她好像觉得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就不应该坏。坏了，一定是有人做错了什么，当然，这里不包括她自己。她是个乐观的人，我不同，在我的心里，什么东西都是可能会坏的，哪怕刚买的，下一刻坏了我也不奇怪。就像我们公司的产品一样，哪怕经历了最严苛的出厂检测，它也还是有一定的几率——开箱即坏。坏了，修或者换就是了。生活中总归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好在多数意外，其实摆平也花不了多少钱。


晚上，叶子辅导天天的一篇小写作，写“猜猜他是谁”。叶子教语文，习惯于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她生生把一篇抓特点的文章，给搞成了全面介绍一个同学的“大作”。天天很不满，带着哭腔说她“偏题了”。叶子自然是听不进去的，我只好在边上安抚说：“按妈妈说的写，如果错了，是妈妈的错；以后再写作文，就按照你自己的来。如果对了，以后再写，还是要多听妈妈的。”天天还是有些委屈，但是不再抗争了。叶子也不开心，人嘛，都喜好做决定，但不喜欢担责任，不过，她也没再多说。


前几天，我也辅导天天写了一篇《我的暑假生活》。那篇大致都是他自己写的，他写有一天跟妈妈和阿姨去科技馆玩。我一直在鼓励他，说他写得好，怎么想就怎么写，偶尔提醒他，每说一件事儿，需要跟一句关于这事儿的细节或者感受。他写得很开心，结尾的时候，我给他一个简单的套路，说还想去，或者推荐大家去。他不喜欢，自己想了个结尾，是在地铁里，大家还在兴奋地聊着参观的事儿。我表扬他说：“你的这个结尾比爸爸的好。爸爸像你这个年龄，可写不出这么有意思的结尾，这种动态的不像结尾的结尾，那得是爸爸高中才能写出来。”


结论就是：“以后你的作文，爸爸最多只能辅导几处了，你看看这篇，也就3%是爸爸的想法，其他都是你的。你作文写得比爸爸都厉害了。”孩子听了自然开心，自信心爆棚，觉得写作文也不过如此。这是我希望的，让孩子爱上写作文，觉得它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儿，以后就事半功倍了。类似叶子那种，天天确实可以写出“更好”的作文，但是过程太不开心了。整篇完成后，里面都没几句是他自己想的句子，口吻也不再是孩子的口吻。但我也没制止，这种事儿慢慢来即可，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儿。


周四早上六点半，人事在群里发通知说，今天台风大家可以居家办公，但办公室还是正常开门，大家如果看风小了，也可以来公司。我是7点半去送天天的，当时风已经不大了。但也没急着去公司，在家里等着9点半到10点半跟韩国那边开会。开完了，提前吃了个午餐，才坐地铁过去。整个部门就来了我一个，其他部门也差不多，经理基本都到了，普通员工几乎都没来。跟叶子说起来，她说能当领导的都不一般，能听懂人事的话外音。我说确实，不过员工也不见得听不懂，只是，装不懂罢了，毕竟，懂又如何？那下午，公司请来的员工喝奶茶了。


今年的台风迟到了，不像往年都是很贴心地在盛夏到来，可以带来三五天的清凉。它这次赶在秋天，凄风冷雨的，就很不招人待见。空调很少开了，也就是偶尔开开风扇。我在网上下单，买了一斤老家的猪头肉，外加一斤猪舌头。其实烤鸡架和卤猪肠，还有猪尾巴、猪肺我也爱吃，但是不急，来日方长，秋天才刚刚开始。我准备一个半月到俩月，就网购一点解解馋，给生活一个小小的盼头，一个个肯定可以实现的小愿望，然后坐等一次次愿望实现后的满足。然后，可以用不怎么够用的脑子，想想送叶子什么生日礼物。


结婚十年，家里大小事儿都靠她，大到盖房子，小到换灯泡。确实辛苦了。我是有福气的人，在家靠父母，婚后靠媳妇。就这，我还老吐槽她。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16日

黎江

人生几何：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脱口秀大会5》，总算是渐入佳境了。夺冠呼声很高的毛豆和童谟男，虽然我也觉得好笑，但还是更喜欢小佳和黑灯。怎么说呢，他们的内容给我的感觉，更有力量也更温暖。而最打动我的一个段子，来自呼兰。他说：“我还没准备好生孩子，因为我看别人买游艇买画我不羡慕，我自己的生活很满足，但我一旦有了孩子，就怕孩子对我说：爸爸爸爸！为什么隔壁大伟可以上国际学校，我上不了？我没法跟他说，因为爸爸很穷，但爸爸很快乐。”那句话，确实很难说出口，因为对自己负责和对孩子负责，是两码事。


我相信有类似担心和纠结的，不只是呼兰，也不止是我。女人我认识的不多，就不提了。就我认识的男人来说，一大半对于物质其实都没有特别高的追求。大家之所以还是拼命努力往上爬，小时候是不想让父母失望，长大后是想找个漂亮媳妇，再以后是不想让老婆孩子失望。这种人其实很好管，或者说传统的中国人很好管，你自己哪怕再低欲望，再不怎么花钱，也总有办法收拾你，因为房子和教育是刚需。但如今不同了，很多人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连带着结婚的需求也就少了很多，而不结婚，房子也就不见得是刚需了。我那天还跟我领导说，这种人，你怎么管？


叶子周末回家管装修的事儿，周六日两天依旧是我陪天天。周六上午做作业，午餐后，我带他去得翠园玩。不算远，但电动车骑过去也接近半小时。在门口，我先给自己补做了一个核酸。公园很大，满目青翠，有小河一条，石桥数座，还有两个甚至可以称呼为湖的池塘。河水很干净，完全看不见漂浮的垃圾。这可以归功于游客素质的提高，当然也离不开清洁工的辛劳。我很喜欢其中一条林荫道，它蜿蜒于一片小树林中。走在那条小路上，用天天的话说：“就像在爬山。”说爬山不够确切，因为没有足够的坡度，但我还是表扬了他的表达。他能想到并且说出来就很好，至于准确，可以慢慢来。


跨过一座桥，就从得翠园进入了莘庄梅园。梅花早就谢了，要等春节前后再开。就连那满池的荷花，也已经所剩无几，好在莲叶依旧铺满了小半个湖面。多数莲蓬已经变黑，有些莲子也已经脱落，只留一个个小小的黑洞。我问天天：“你知道荷叶是怎么开始衰老的吗？”他看出来了，先是变黄，然后是从荷叶边缘开始，逐渐溃烂如蛛网。湖里有三只鸭子在游来游去，一大两小。天天觉得鸭妈妈不是好妈妈，因为她只管自己玩。我说鸭妈妈很辛苦，她可能不是在玩，而是在找吃的。我们把公园里以前没走过的小路，都找出来走了一遍。我告诉天天，等哪天妈妈陪他来，他可以当导游。


我跟天天来过很多次了，但叶子还没有来过。她没时间，总是忙于装修等事务，而且兴趣也不大。对叶子来说，旅游更多指的是那些有名的景点，对于普通的公园她兴奋不起来。类比一下，大约是处于“看山不是山”的阶段，那些景点身上的各种包装，对她的幸福感很重要。我跟天天能玩到一起，是因为我俩都处于类似的阶段，看山是山。回到家，天天很开心地写了一篇周记，名字叫《快乐的一天》。他从起床开始写起，说只有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写了上午下围棋赢了对手20目；又写了去公园玩，空气清新，人少，可以不戴口罩。他文思泉涌，我鼓掌称赞，最后我俩一起把他写的文章删减了一半，才确保可以在周记本上只写一页。


周日上午，我陪他去上篮球课，下午则是去体验少儿编程。这次编程课的培训机构，不但能够教孩子搭建各种模型并用控制器操控电机驱动，还能够把驱动的小飞机直接展现在电脑屏幕上。天天手持自己做好的小飞机，上下左右摇摆，屏幕里的小飞机就做出同样的动作，规避敌机的导弹，同时发射导弹攻击对手。他玩得大呼过瘾，我也叹为观止，这比当年我们学编程，有趣多了。不过，是否报名，还要看叶子，因为要统筹安排，毕竟孩子的时间有限。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游泳。有些事儿，有些人一上手就会，比如跳绳，但是有些人就很难。


培训结束，我跟天天去边上光明邨买了酱鸭膀和爆鱼。叶子还安排我买个狮子头的，可惜卖完了。我对叶子说没事儿，有朋友给我们快递了大闸蟹，晚上也是一道菜。等我俩回家的时候，叶子也刚从金山开车回来没多久。她正在厨房炒菜，黄瓜炒蛋、土豆丝，还有热了热剩下的可乐鸡翅。鸭膀的味道很好，爆鱼也还行，但是天天很气愤，觉得被愚弄了。“不是说有鲍鱼吗？”他质问我们。我跟叶子都笑了，指着盘中的爆鱼说：“这就是爆鱼。”好在，小家伙也意识到是个误会，并没有坚持要吃鲍鱼。遗憾的是，快递送来的不是大闸蟹，而是一张可以领大闸蟹的卡。叶子看着我说：“你总是干这种事儿，幸好我烧了菜。”


晚饭后，我打扫完厨房，看叶子开始看天天作业，就自觉进房间了。正看邮件呢，天天很委屈地进来，说妈妈说他的作文“是流水账”。孩子伤心了，我替他出头，说我觉得他写得很好。然后，跟叶子就作文该怎么写小吵一架。吵架的结果，自然还是我认怂，就跟过去很多次关于孩子教育的吵架一样。叶子的性格是决不妥协的，我不知道，但还是会跟她吵一下，虽然她不会表态接受，但吵的过程，本也是一种态度，她多少还是会听进去一些。她坚持认为应该告诉孩子好作文该如何写，而我坚持认为孩子的写作兴趣更重要，他写着开心就好，至于套路可以慢慢来，不急。


趁着天天洗澡，叶子又把我批评了一通，理由是我竟然跟天天说“妈妈否定他的作文”，这是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好吧，我老实认错。怎么都好，不是啥大事儿，至少，比起叶子在金山忙活了一天，又开车一小时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开始烧晚饭来说，都不是什么事儿。这世界有那么多人，我们仨凑在了一起，三个人，好好的最重要。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19日

黎江

人生几何：喘口气


早上六点多，我就醒来了。昨晚上是快12点才睡的，睡前泡了个澡。住的文璞酒店是网红地标，送的水果我吃了小番茄和苹果，临走时还拿走了冰箱里的两罐百事可乐。其实剩下那两罐雪碧我也想带走，总归是免费送的，但包里装不下了。新公司的差旅标准比老东家要高，那边常住的是汉庭和全季，这边偶尔还能住住万豪。我对于酒店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干净和安静就好，早餐如果要有小米粥和油条，就更好了。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即便有浴缸，我一般也懒得用，且不太敢用，怕不卫生。但是，这家送了个泡澡的海盐包。那就泡吧，自己洗之前，先给浴缸洗了两遍澡。


这次来常州是开会的，先开两天培训会议，然后是一天半团建。会议是9点开始，醒来后百无聊赖，躺着玩手机。想着，再过半小时，叶子就该起床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里，她要完成自己的洗漱更衣，以及为天天准备早餐，并哄他起床。天天的早餐有主食、牛奶、水果和杂粮，最近还每天喝一支酸锌。好在，小家伙现在起床不拖拉了，只要告诉他7点了，他就会在几分钟内自己去完成洗漱。不过，这几天他有了早上大便的习惯，这就又要多给他预留一点时间。他小时候有一阵子大便很难，有时候两天一次，甚至三天。叶子为此没少操心，嗯，我也操心，但是并不多，因为我可以依赖叶子，相信她总能有办法。叶子说跟我过日子累，不是没道理。


周三那天，本来我是可以打车去公司的，这就可以带上行李箱。上午跟老外开完会，大家一起吃个午餐，然后下午搭同事的车去常州。但还是不舍得放弃送天天去上学的机会，也想让叶子可以多休息一个早晨，于是，还是选择了先骑电动车送孩子，然后回家背上包坐地铁去公司。坐地铁，行李箱就不好带了，把几件衣服塞进了双肩包，又用手提袋拎了双鞋子。没办法，上班高峰，地铁比打车快。真打车去公司，可能会误了那个会议。作为会议上级别最低的人之一，还是选择了稳妥。当然，这个会议没敢跟叶子说，否则她肯定不让我送孩子了。在大小事上，她比我拎得清。


酒店的早餐很丰盛，但我吃的也无非是小米粥、油条、煮鸡蛋加煎饺，外加一碗豆花。想着如果叶子和天天在该多好，他们一定会吃得很开心。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恰是旅游的好时候，但因为疫情，一家人哪儿也去不了。我倒是四处出差，各地的大餐吃着，两三个月下来，胖了好几斤。昨晚上在老西门吃完，我没跟领导打车回酒店，而是跟几个销售选择了步行三公里走回去。相对于在酒店的健身房挥汗如雨，我还是更喜欢在异乡的街头溜达溜达。在晚风和月光里，把自己的脚印留在那些注定记不住甚至不知道名字的街道上，也是一种油腻中年人的浪漫。


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我给叶子发过微信，说晚上没时间聊天了，因为要聚餐。这个时间，天天应该忙完了作业，洗漱完，在看电视了。几经讨价还价后，叶子允许他每周可以看五天电视，而有两天是要戒电子产品的。天天接受了，但是内心对此很不满。他不敢对叶子说，就私下里向我抱怨。我也只能是安抚，告诉他，妈妈是为了他的眼睛好，还有就是看多了电子产品记忆力下降。可是孩子慢慢长大了，对于前者他完全不信，对于后者也是将信将疑。于是只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讲故事，给他各种许诺，等疫情过去，要去哪儿哪儿玩。


孩子的确不容易，叶子也不容易。烧晚餐和辅导功课之外，还要洗碗和打扫灶台，拖地。后面这些活，如果在家，都是我来干的，她的腰不太好。大约九点半到十点钟，天天会睡着，然后叶子会有点空闲，看看剧。家里装修的事儿，也还有一些需要安排。她在那栋房子里设计了5个卫生间，还加了一部十几万的电梯。好些朋友都对我说，其实没必要，多花很多钱。我也觉得没必要，但是并没有提过反对意见。她喜欢就好，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和功臣，我愿意她能够开心一些。人家嫁给我十年了，又过过什么好日子？就连盖房子装修这些事儿，也都是她一个人很辛苦地操办。这些活不要说女人了，男人能完成的也不多。


周六上午，公司安排大家去茅山旅游。我有点动心，那地方我没去过，而且对于佛道两家，我确实是感兴趣的。但想了想还是放弃，选择搭同事的车早点回上海。我有点想那娘俩了，早点回去，可以给被叶子安排了太多作业的天天讲故事，骑电动车带他去附近公园溜达一圈；可以刷碗打扫卫生，把那个风扇拆开擦擦。我做不了太多，但是有我在，至少那娘俩都可以喘口气。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知道不知道


去常州，是搭同事的车。最近没少坐他那辆特斯拉，感觉挺好，就是充电麻烦了点。那天在阳澄湖服务区，转了一大圈才找到充电桩。偌大服务区，充电位置才7个。他在那边排队，其他三人先去吃饭，等他过来时，我们都快吃饱了。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个服务区，堪称美轮美奂。一进门就是卖酱鸭的，100块钱4只，还送瓶矿泉水。说实话我心动了，之所以没买，是怕同事笑话，也怕带回家叶子会骂。但如果单身那会儿，我大概率会买。那时候，我包饺子没少在超市买那种肉糜，只因为便宜。


我们每人来了碗面条，负责埋单的那位销售经理又点了三小碟盐水鸭、爆鱼和酱萝卜。酱萝卜几乎吃光了，爆鱼和盐水鸭却都剩了大半在碟子里。没办法，那东西其实都是一人份的，几乎没切开。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同事关系终归不同于朋友关系，所以，都不好意思吃。等到吃完了，那经理笑着让我吃，我笑着拒绝了，说吃不下了。这话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于是一桌人各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碟子里的“剩菜”，起身走人。好吧，这是我臆想的，其实我所能确定的，只是我自己看了一眼，其他人或许不会像我这样虚伪和没出息。


同事的车里，播放的都是“老歌”，有一首我最喜欢的《知道不知道》。一群40岁男人的共识是：“一零年以后的歌都没法听。”这话绝对了点，我们各自都还是认可几首一零年以后的歌，比如我就喜欢毛不易的那首《一荤一素》。只是，多数时下的流行歌曲的确是听不进去了。当然了，人家也不是给我们写和唱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偶像和喜好吧，现在的明星并不缺粉丝。聊起过去的歌曲、电视剧，还有动画片，一群中年人都很是兴奋。或许，也只有这些话题，能让彼此更大限度地放下一些防备。倒不是说刻意防着彼此，而是人在江湖被社会教训过后的谨慎。都曾经年轻过，也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只是，如今每天仍然坐地铁上下班，跟年轻时候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吧，也还是有些不同，如今家里有车，只是精力和体力不如当年了，对未来的憧憬也不如当年了。上海的地铁越修越多，每辆地铁上的人却也并不见少。从家走到地铁口的路上，有一小片绿地，三四十米长的步道两侧的草坪上，散落着四个口罩。总有一些人，是只管自己方便的。从地铁那头出来，步行往单位的路上，要路过一个街心公园。公园的荷花池里，黄绿色的荷花仅剩十几朵了，倒是墨绿色的荷叶依旧，中间，夹杂着一个红色的易拉罐。每次穿过那个公园时，我都会摘掉口罩。


谁都不想被束缚，天天也不想。昨晚上他跟叶子吵架，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安排我的生活。我宁可开心地过20年，20年后过苦日子，也不想现在受苦！”叶子跟他吵起来，论点无非是强调20年后的苦他受不了，但小家伙扔出一句：“受不了那苦我宁可去死，我也不想现在受苦。”我把娘俩劝开，哄着孩子继续去完成叶子的安排。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而且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叶子跟他的矛盾只会越来越严重。那终归是他自己的人生，叶子的控制欲太强了，她总认为自己的道理才是道理，总认为按照她的标准活着才是最好最正确的活法。“为你好”，这话当对方不接受的时候，其实，很无力，也很无聊。


叶子和她闺蜜今天中午去吃自助餐。我告诉她今天单位可以报销一顿，本意是希望她带天天晚上去吃顿晚餐，让孩子也放松一下。结果她觉得天天晚上还要做作业等等，认为不能浪费时间，决定中午带闺蜜去吃。这个决定，我跟天天都不开心。每一代人，想往上爬都不容易。每一位中产及以上阶层的人，想让孩子维系阶层不下降，也不轻松。如果每一代人都辛苦往上爬，就是为了下一代人可以跟自己一样，继续拼命以维系下下代人的幸福，那么人活着有意思吗？总有一天，不会有下一代的，那么，前面无数代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我骑电动车送天天去上学，抱抱他，告诉他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27日

黎江

人生几何： 有味道的日记


叶子忙装修的事儿，顾不上，也可能是她意识到什么了，昨晚上天天的日记是我辅导的。说是辅导，我其实更多是抱着“学习”和“欣赏”的态度去陪他完成。说实话，我很期待看到他眼里的世界和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不需要什么文采，只要他能写出来就好。叶子说他写的是流水账，但这世上哪儿有完全的流水账呢？他肯定也是经过筛选的，选出了他认为重要或者有趣的事儿。只是，孩子没有经验，文笔也有限，他可能写不出为什么会选那件事儿。好吧，也可能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选那件事儿。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没道理好讲。


对于我来辅导日记这事儿，天天是开心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你写得比爸爸好，所以没问题别问我，按你的写。拿不准了，咱俩就一起参谋参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为了保证那是他的文章，我坚持我提供的内容不能超过10%，好吧，最好控制在5%以内。他听了自然是很舒服，虽然事实上最终采纳了很多我的建议，接近三成。但那都是我表示不希望他采纳，而他觉得有必要采纳的。他写的是周日去上篮球培训班的事儿，写了拍球往返跑练体能，还自言自语地说：“这里得有个细节。”每件事儿，至少跟一句细节，这个道理他懂，也接受。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写啥细节。我出来参谋：“你跑得比别人快还是慢，累不累，是否出汗了，老师是否表扬或批评了，你觉得哪种细节好？或者你有其他的细节写也行。但这是你的作文，你得自己选，我肯定不会帮你选的。”他很开心地看着我说：“我跑得最慢，但是我很努力，出汗了，我都要写进去。”我说：“你别看我啊，这是你的作文，你爱怎么写怎么写。”他写他的，我看着，他怎么写我都喜欢。他写老师教他原地转圈拍球，他一直学不会，后来总算快学会了，却下课了，很可惜。我说：“用很遗憾是否更好？”他狡黠地笑着回我：“意思差不多，可惜好写！”好吧，那就可惜喽，毕竟是他的作文。


他能写的地方，我不掺和，他卡壳的地方，我给出三五个建议让他自己选，并且不限制他只能在其中选。至于具体用词，我也不干涉。相对于一篇好文章，我更期待的，是看到他的内心，看到他当时看待这个世界的真实视角。就像五六年前，他不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每天陪他趴着坐着，帮他拿玩具，一点点地让自己挤进他的内心一样。他写得很快，因为我们不在字词和结构上纠结，就是随心去写。写完了，我鼓励一番，让他去休息。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晚饭后，叶子带他下楼去锻炼了二十分钟，打球和跳绳。晚上十点多，有家长在微信群里抱怨，说孩子日记还没写完。


等他洗漱完上床看电视，叶子还在忙着计算装修的细节，我对她说下楼扔垃圾，顺便散散步。因为晚了，就没去健身房，想着走个三千步活动活动。垃圾站边上停着一溜儿汽车，那辆白色汽车顶上，一只小花猫安坐着。朦胧的灯光下，我看着它举起前爪，用嘴巴舔着。看到我在看它，它跟我对视了一眼，扭过头去继续。溜达到小区东广场，核酸采样点的灯还亮着，但是人已经都下班走了。一对父子在灯光下下象棋，那孩子跟天天差不多大。有位年轻姑娘在遛狗，一条黄色，一条黑色，看不出什么品种，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养宠物太麻烦，我跟叶子都不想，所以，也就只能遛遛自己了。


上海市新发了第二批优惠券，折算下来每人可以抵扣200块钱，不过我跟叶子都没领到。我们家四个大人的账号，只有岳母的领到了。不像第一批，我们有三个人中选。叶子昨天中午没跟闺蜜去吃自助餐，她改为周五带天天和闺蜜还有她老公一起去吃大餐。我跟她观点不同的时候，她总是本能地给我怼回来，但只要我别跟她吵，她其实也还是会听。她会照顾我的情绪，就像我也会照顾她的。我私下对天天说：“妈妈教你的是作文的基本规矩，你要听的，等你掌握了那些，就想怎么写怎么写了。”他问我：“那为什么你辅导的时候，我想怎么写怎么写？”我说：“那是因为你写得比我好啊，我当然要听你的，但是妈妈水平更高的，你得听她的。”


写日记时，我说要加一句写天气的句子。天天不干，叶子在边上说：“谁说写日记一定要写天气？”我想了想，好像是我小学语文老师说的，但可能时代不同了吧。很多事儿确实变化很大，十几年前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很多厕所都进不去人的。我好几次刚靠近门口，就被尿骚味给顶了回来。里面的大便坑里，总有上家甚至上上家的“遗物”。或许更早，上面飞舞着绿头苍蝇。那时候哪儿想到十年后，一切都变得这么整洁有序，还以为会就那样“遗臭万年”呢。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爸爸被你说走了


上班的日子，我都是步行去地铁站，15号线换9号线，然后步行去公司。单程大约50分钟，在这座城市，不长不短。我上车的双柏路地铁站，并不是15号线的终点，但幸运的是，有几班区间地铁，到此为止。这意味着，每天早上只要我愿意等，就总能等到一辆空车，然后可以坐半小时。至于9号线，是不要指望有座位的，好在我也只需要坐一站，就可以在漕河泾下车了。下车后没多远，就是一个有荷花池的街心公园。今天我又数了数，还在开的荷花是25朵。池边芦苇丛边，浮萍上面，还能看见那个红色易拉罐。荷花和易拉罐，我都不知道它们还能在那儿多久。


今早上运气很好，我从电梯下到站台，赶上的第一辆车就是空车。大步流星冲进去，挑了一个靠边的座儿。靠边的好处就是，不用两边都是人。疫情期间，更安全，也更舒适。当然，主要是安全，舒适与否，还要看身边贴着坐的是谁。一个漂亮的香喷喷的姑娘，跟一个满身脏污的大叔，显然感受截然不同。昨天下班回家的地铁上，我就看到一个大哥，穿着黑色T恤和休闲裤，衣服、裤子和鞋子上都沾着不少白色粉尘。左侧裤子大腿那儿破了一个洞，露出肉来。坐在他身边的姑娘穿一身浅蓝色牛仔服，右腿膝盖上方破了一个比大哥那边更大的洞，也露出肉来。不过，我更担心的还是大哥，不知道他会不会冷。


大哥下车后，我没坐他的座位，附近的人也都没坐。有一个“远方的”大叔看见了那个没人坐的空位，欣喜而又忐忑地挤过来，一屁股坐下了。坐下后，他抬起头冲四周笑了笑。他的眼神扫描到我这边的时候，我也冲他笑了笑。今天早上，我坐下后就没冲别人笑，而是掏出手机安心看看小说。为了不用给人让座儿，我特意选了老弱病残孕专座对面的那个位置。是的，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给人让座的人，虽然我也没少给别人让座，但，那都是没办法。总有一些事儿是没办法的，就像今天早上，我刚坐了一站路，就不得不给人让座了。


那个小女孩个子不高，嗓门很大，她一上车就嚷起来：“妈妈，我要坐着！”我坐的位置正对车门，装听不到和看不到都很难。好在，我选的位置还是有优势的。她妈妈拉着她，或者是她牵着她妈妈，没冲我这边走，而是走向了我边上那一排，那个写着老弱病残孕专座的位置。我的目光跟着转过去，看到那位子上坐的是一位五官端正的少妇。她正在埋头看手机，孩子的大嗓门并没有惊动她。直到孩子和妈妈都站在她身边了，她仍然岿然不动，浑然不觉。好吧，她有办法，那我就没办法了。我站起来，冲那孩子招手说：“到这儿坐。”


孩子毫不客气地过来坐下了，她妈妈倒是很有礼貌地表达了谢意。我往边上靠了靠，握着扶手，继续刷手机。早上因为送天天有点晚了，可能会迟到，虽然不会有啥惩罚，但总归还是有些影响心情。回到家停好电动车，放下头盔，下楼的时候又忘了戴口罩。都下楼走出二三十米了，才想起来。不戴是上不了地铁的，只好又返回去戴上。不过，不好的心情，在让完座后，就好了。路过人间，哪怕做不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但偶尔能做点好事儿，也算是对这个世界，对自己有个交代。毕竟，谁不希望世道人心能好一点呢？我也希望叶子和天天出去，能被人关照。


马上国庆节了，放7天假。叶子昨晚上对我说，她想10月8日那天给天天请假，因为怕有外出的同学染病。我坚决赞成，虽然我其实不是很怕染病的事儿，但节后让孩子连上7天课，我是觉得很不可接受的。天天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在客厅里跳起来不知道哪儿学的舞蹈。他昨天放学后，就跟叶子去学篮球了。叶子给我发的视频里，他成功地实现了人生中第一次三步上篮，嗯，进球了。我自然是一通夸，夸孩子，也夸叶子，夸她找的培训班靠谱。


打球，自然作业就要做得晚一点。他做作业的时候，我在边上玩手机，被叶子给赶走了。“你不是去健身吗？还不早点去？”叶子说。我答应着，收拾衣服出发。天天突然说了一句：“妈妈真厉害，爸爸被你说走了。”

河蚌赌徒 2022年9月30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一天五十


在岳母家住的几晚，我都没睡好。窗外那只鸡一直在叫，不只是早晨，还有下午和凌晨。我很愤怒，但却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它。它估计是吓坏了，就在前两天，它最后一位同伴也被岳母给宰了。因为天天爱吃鸡，外婆每年初养的十几只鸡基本上都熬不到年底。这只生来就被圈养的鸡，眼见着身边的小伙伴们一只只一去不回，估计是吓崩溃了。我觉得它对此是有一番深入思考的，并且得出了结论——它们被杀，是因为不够努力。于是，它这几天就极其卖力地打鸣，不分昼夜。或许，它以为这样，就能够让主人满意，浑然不知，它之所以比同伴活得久，仅仅是因为，它不够肥。


把这个像寓言一样的真事儿放在开篇，算是给催更者的敬意。我确实没想到，《人生几何》这种日记，都有人催更。虽然，我知道它确实是有几位几乎全部看过的读者的。但我确实不觉得它多有趣，又或者多有文学价值，即便我自己，都很少回头去翻看。早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虽然如今的睡眠的确慢慢浅。不过，对有些人和事儿，我依然保持善意。就像这次部门为国庆节设计的那张海报，我就否决了下属提交的所有带“73”字样的创意。这个岁数，在我们老家跟“84”一样，不吉利。虽然如今反对迷信，但我还是希望尽量规避任何一丝对祖国可能不好的风险。毕竟，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很多人来说，这两年本已艰难。


放假是好事儿，虽然节后连续上七天班想起来就头大。天天为了国庆节可以多几天纯玩，在9月30日晚上，挑灯夜战把作业完成了大半。台灯下，他那张严肃认真的小脸，让我莫名想起了那句“士不可以不弘毅”，连带着还想起了另一个词——暮四朝三。他把本可均摊在后面的苦提前吃了，换取接下来几天的“心无挂碍”，这笔账是否划算也只有他知道。不过，在外婆家的几天他过得很开心，除了吃鸡，还可以跟我一起去村委会篮球场打球，秀一把他刚学会的三步上篮。那几天气温最高33℃，我们都是晚饭后去，然后在路灯下，轮流拍着球回家。


他刚学会拍球，以前他都是用手把球砸下去。教练对他说，你应该等球到最高点的时候，把球压下去，但他不知道如何判断球什么时候到最高点。我告诉他，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先轻轻伸手去摸球，不要用力，摸到后，如果球继续上升，你的手就跟着上升，感受到不上升了，就用力按下去。他听懂了，试了一下，果然有效。这样教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但他觉得是正确的，就好。哪个当父亲的，还不享受孩子仰慕崇拜的眼光？好吧，如果能让媳妇儿也仰慕，就更好。不过这很难，叶子最近嫌弃我把天天的作文教成了流水账，不够文学。我没敢对她说，我是想孩子的写作少走些弯路，想当年我浪费了不少时间在“文学”上。


放假第一天的早上7点半，我骑电动车载天天去看电影。票是叶子早就订好的，早上8点40的《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我不知道订这么早的场，是因为便宜还是其他场次都满座了。也可能是出于疫情考虑，人少的场次更安全。叶子在这方面很小心，这个孩子身上凝聚了她几乎全部心血，那是半点风险不想冒的。我先带天天去永和大王吃了油条和小馄饨，然后走员工通道去四楼万达影城。到那边，人家刚开门，整个影厅除了我们爷俩，就还有另一对母女，大家可以随意坐。天天坐到影厅中间的按摩椅上，想按摩，让我扫码。我说：“18块钱呢。”他说：“又不多。”


不想花这钱，也不全是抠，还担心那力度是否会伤到孩子。对于这类东西，我还是心存戒惧，怕它失控。不过天天坚持，想着放假第一天，不想扫他的兴，就还是付钱了。18块钱，40分钟，他答应我俩一人一半。在他按摩的20分钟里，我基本没看电影，时刻在关注着他，并不断提醒他：“一旦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起来。”他答应着，但还好，一切顺利。那对母女看了有10分钟就走了，再也没回来。影片确实很一般，不如《熊出没》的大电影好看，但钱都花了，又大清早赶过来，看这么一小会儿就走，确实挺奇怪。天天看得倒是挺起劲的，他很久没来影院了，因为疫情。


看完电影，离午餐还有些时间，我带他下楼去游乐区玩了会儿。他喜欢那种坐在旋转车上，那网兜接球的游戏。那是给更小的孩子设计的，对他完全没有难度，不一会儿就接满了网兜，乐得眉飞色舞。说起来，他一年去游乐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几天，就连在外婆家“搬砖”，他都觉得有趣。最开始，他给叶子开价说：“让我搬砖，搬一天你得给我20块钱！”叶子笑着答应，说太便宜了。他马上改口，说：“得给我50！”这孩子实在，从不狮子大开口。不过，他也就是玩，体验一下。我这几天是真干了点活儿，跟岳父一起清理垃圾，累得腰酸背痛不说，每天都发现自己力气还不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还是有点尴尬。


闲着，就玩手机看新闻，也看看常去的版面。有个版面在做征文活动，我的早就写好了发过去。那天版主给我微信说，我发群里的她没保存，过期了，问我能否重发一份。没法重发了，因为用单位电脑写的，发完就删了。我安慰她说没关系，那篇水准其实一般，我抽空再写一篇就好，也怪我没走常规路线，发邮件就不会丢了。确实也是无所谓的事儿，我的绝大多数文章，哪篇丢了其实我也不会心疼。基本上，它们最大的价值，在我写完之后，也就已经达成了。写作本身，对我来说的确是很开心的事儿。


有些事儿我也愿意跟大家分享，比如用美缝剂做美缝，残留在指甲盖上的星星点点，看起来像做了美甲；又比如，昨天下午我们回家的时候，岳母把一只杀好的鸡用红色塑料袋装了，给我们放进了后备箱里。

河蚌赌徒2022年10月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吵架

叶子被我气跑了。10月4日下午回家，5日上午她就被我给气跑了。


4日回家，仍然是她开车，我负责烧晚饭，然后拉着天天写作业。那天晚上一家人美美地睡了一觉，没有鸡狗打扰，我们一直到8点才起床吃饭。至少假期期间，城里的早晨明显比乡下要安静。吃过早饭，天天开始做他最后一份作业——写周记。问了他，他说想写看电影那件事儿，我说好。依旧是他先自己写完，然后我跟他一起修改。我在厨房准备烧午饭的食材，叶子在餐桌那边坐着看手机，应该是挑选装修的建材，或者一些装饰品。


大半个小时吧，天天写完了，招呼我来看。我自然是先表扬一通，然后承诺我最多改10%的内容。里面有一处，他说自己“早早起床去万达广场，那边还没开门”。我说这里可以提一下具体时间，好让读者知道到底多早。天天觉得不用说时间，因为“就是很早”。我俩正讨论着呢，叶子突然站起来说：“为什么要写具体时间？不用写。”我觉得作文这东西一个人一个教法，没有标准答案，既然我教，她最好别插手。“要么你来教，我去准备午饭，要么我教，你别管。”我给她顶回去了。


然后，就吵起来了。说白了，她不想教，但是她想保留随时要求我接受她建议的权力，因为她觉得只有她的建议是对的。而站在我的角度上，我觉得各有各的道理，作文这种没有明确对错的东西，只能是一个人教，所以，我不接受。吵起来后，话赶话的，她就拎包摔门而去。我以为她回金山去了，因为她前面说过要回金山看着装修房子，让我独自带几天孩子；结果几个小时后，下午她又回来了。想了想也是，回金山要带一些东西的，她出门时什么也没带。吃午饭的时候，我让天天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天天有些失落，说：“妈妈说出去散散心，怎么这么久？”


叶子的性格里，是有不管不顾的一面的，只要她不开心，爱谁谁，不只是对我，也包括父母和孩子。四十岁的人了，脾气并没有见好。下午，我带天天去参加篮球培训班那边的国庆活动。小家伙表现特别出色，20来个孩子，总共就俩人三步上篮进了，他是其中一个。后来玩套圈游戏时，他还套中了小汽车和洋娃娃。我发视频给叶子看，他没回。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来了，脸色依旧难看。我不会哄人，事实上我也不觉得我有多大错误。接下来就是类似冷战，我烧了晚饭，她吃了一点。冰箱里的四个螃蟹，她跟天天一人吃了俩。这东西我不爱吃，也不会吃，她细心地给天天把螃蟹肉剔出来。跟她说话，她爱答不理。我也无所谓，习惯了。


周六上午，我去医院配降压药，叶子在家给天天辅导数学。午餐的时候，总算吃得多了些，虽然还是不怎么搭理我。帮她把东西拿上车，看着车开走了，回家陪天天玩，一人一个手机。叶子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多给天天一点玩手机的时间，十分钟吧。下午继续去打篮球，说是大班课，但因为前一天的活动，孩子们都累了没来，就天天一个孩子去了，事实上是上了一对一。我俩都很开心，觉得捡了大便宜。打完回家，我烧晚饭，天天看电视。家里少了一个人，有些冷清，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开始觉得，当时其实也可以不跟她吵的。


假期还剩最后一天，天天觉得我应该带他出去玩玩，我觉得也有道理，网上订了锦江乐园的票。晚上天天跟叶子视频的时候，这个计划被她否了，还是担心疫情，而且突然降温了，也怕孩子感冒。天天很气愤，却也无奈，只好隔空收下下次带他去的空头支票。孩子总体还是很乖的，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还是觉得孩子“可怜”，在假期最后一天的中午，吃完饺子后，我骑电动车载他“偷偷”去附近的国防教育公园玩了一小时。有半个多月没去了，那边新增了一个篮球场，天天跟俩小孩子抢篮球玩，互不相让。他立定跳远跳了1米5，我俩都很开心。他让我也跳，我看边上另外一位孩子的父亲跳了两米多，放弃了。


下午，围棋老师到家里来教棋，叶子微信提醒我，让天天全程戴口罩。下棋的时候，天天突然流鼻血了，让我很担心，这是他几天来第二次流鼻血。晚上，天天一个人睡。9点20分关灯的，我9点40分过去看的时候，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等到10点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喊“爸爸”。我赶紧过去，他委屈地看着我说：“爸爸，我想睡，却睡不着。”我赶紧说：“没事儿，爸爸陪你，才十点呢。”


我侧躺下，轻轻搂着他，心里默诵《心经》，很快，就听到他睡着了。天天睡眠一向很好，我不知道是因为想妈妈，还是玩了太多手机，又或者晚饭吃太晚太多了。他那天玩手机时间加起来有五十多分钟了，比平时整整多了一倍；而因为围棋老师来晚了，晚饭比平时晚吃了近一个小时，估计是饿了，他吃了很多。


早上，我送他去上学，他情绪不高，因为要连上7天课。他的自然课本找不到了，我安慰他说先在课桌找找，找不到就买本新的，不贵。他挂在脖子上，用来每天在学校做核酸的离心随申码也找不到了，幸好老师那边有备份。我到单位找了张新的门禁卡挂绳，给他新做了一个。把这些事儿告诉叶子，自然，又是一通批评。


开心的事儿也有，工会又发福利了。迪斯尼门票，大人一张100元，孩子一张50元。本着省钱的原则，我想买两张一大一小，让叶子和天天去。给叶子打电话报喜的时候，她说可以买两张大人的票，然后再单独给天天买张优惠票，一家三口都去。嗯，都去，更好。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8日

黎江

人生几何：紧急通知


10月8日下午，我提前10分钟下班回家。叶子在金山，她安排闺蜜两口子去接天天放学，并且烧晚饭给他吃。虽然相信人家办事一定很靠谱，也知道提前不提前那10分钟其实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决定提前回家。10分钟，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我权衡工作和家庭后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事实上，我早上已经晚到了20分钟，因为要送天天，按规定我晚走20分钟才对。虽然按照某些潜规则我或许可以超脱一些规矩，但是下属们众目睽睽之下动用不那么名正言顺的特权，也并不合适。除非是公司一把手，其他人，还是要讲究一个“以身作则”的。


出地铁站时，天已经黑了。外面正下毛毛雨，大部分人伞都懒得打。我从包里掏出雨伞撑开，知道自己身体不够硬朗，所以越加小心，疫情期间感冒可不是小事儿。到家，天天正坐在学习桌前做作业，前方的小度播放着动画片。闺蜜两口子坐在沙发上，一人一个手机玩着。我自然是满脸笑容，表示感谢：“幸好有你们，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人家很大气地一挥手，说小事儿，然后说：“汤冷了，你热一下喝。”桌上摆着炒菠菜、炒茄子、杭椒牛柳、小排冬瓜汤和一份“赛八珍”的贡鹅。


我打开冰箱，发现早上我划开切好的那半只鸡还在里面没动。我记得我微信提醒过叶子了，让她跟闺蜜说，把这半只鸡烧汤给天天吃，孩子爱吃。可能，是她忘了。我热了汤，准备吃饭。他们起身道别，说要回家了，晚上还有大筛。我起身送客，并提醒正拿着笔看动画片的天天起来道别。小家伙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屏幕挪开，快速回头说了声“再见”又转回去。我没难为他，吃好饭，开始洗碗、刷锅、清理灶台。看着灶台上俩锅都没洗，我的第一感觉竟然是不太开心，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了：“难道人家帮你接孩子烧饭还得帮忙刷锅？你这就叫人心不足。”


天天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离线随申码那张卡他找到了，是被同学恶作剧拿走了，如今还了回来。这个我倒不是太担心，我白天在单位给他重新做了一个，还找前台要了一个门禁卡的卡套。遗憾的是，他的自然书是真丢了。这孩子其实很细心，我怀疑那本书也是他同学恶作剧拿走的，但这事儿也不好多说，只能是再买一本。做完家务，我陪着他做作业，给他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两个幸福”。作业不多，他一会儿就完成了。叶子教育地很好，孩子也乖，他如今做作业，除了语文，基本不太用帮忙。语文太多摸棱两可的东西，对这个“直男”有点难。


俩人下五子棋，又一起看电视。我满足了他不洗澡的愿望，但要求他必须泡脚，又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天知道为什么，他前些日子就向往着可以有一天不用洗澡。好在天凉了，不怎么出汗的情况下，偶尔一次倒也不是不行。他在学校里没有流鼻血也没有呕吐，这让我稍微放心了些。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有太多坑，每避开一个，除了家长小心外，其实更多是老天照应。更不要说，长大后遇到什么样的伴侣，那又是一段满是各种风险的旅程。晚上哄他睡觉，他不想自己睡，耍赖皮非让我陪他，我答应了。搂在怀里，软乎乎的，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杜撰的。听着他笑，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直到他睡着。


早上六点半，半睡半醒中，接到叶子电话，问我看到老师在群里发的消息没有。我赶紧看，原来学校发了紧急通知，所有师生及家人居家隔离三天。好吧，赶紧给单位HR和领导发微信，申请居家办公，原定去常州的出差也去不成了。叶子可以安心在金山装修，不用再请朋友来接孩子和烧饭；而最幸福的是天天，他早上醒来都快7点半了，迷迷糊糊地问我：“爸爸，几点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那时候叶子还在集中隔离，家里就我们爷俩。他上网课，我开网络会议和烧饭。中午的时候，短暂出了会儿太阳。我带着他下楼，在空荡荡的小区里溜达了一圈儿，晒晒太阳，跳跳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9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一天不见的幸福


学校发的通知，要求所有学生和家人全部居家隔离三天。大家隔离三天，然后有家长去居委会开隔离证明，居委会不给开，说没有接到上面发的通知，学校的通知他们不认，互不隶属。那些需要提交隔离通知给单位，证明不是旷工的家长们郁闷了，抓瞎中。我倒是不用这东西，但刚在家长群里听了这事儿，心里也很替他们有些难过，算成旷工倒是不至于，但是如果单位就此砍掉他们三天年假，哪儿说理去？疫情下的生活，各种不容易。不过想想也是，小区的确没有强制家长居家隔离，真要出小区去上班，其实是没人管的。大家怕的是，万一出了问题，学校发的那份加盖红章的通知，会不会成为证据？


三天网课，多数作业，天天自己就能搞定。体育作业倒是需要我配合的，他做仰卧起坐和跳绳的时候，我要在边上给他录像。偶尔也有些作业，我会帮他做掉，比如前天的美术作业。名字是“ 叠罗汉”，就是剪出一个个纸人，然后拼接成一层层叠罗汉的模型，比谁的更稳更高。我替他做的，三层小纸人层层叠叠组成塔状，得了优秀作业。其实并不是很稳，我折腾了半天才算是让它勉强在桌面上站住，赶紧拍了张照。当时想的是，如果最后还站不住，就用胶水作弊。天天很开心，亲了我一大口，他很久没主动亲我了，倒是我隔三岔五就亲他，亲他的额头。


英语老师发了张试卷，让大家打印出来给孩子做。我家倒是有打印机，但是我的手机没联过，只有叶子的手机和电脑联在上面。没办法，我就自己动笔把试题整个抄了下来，让天天做。没想到这个行为感动了英语老师，她把天天那份手抄试卷选为优秀作业——唯一的一份，还在群里公开表扬了我们这种积极克服困难也要完成作业的精神。叶子的境界显然跟英语老师没法比，她就没看出我的精神多么高尚，而是批评我：“你就不会发到我的手机上？我可以远程操作打印机打印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从金山回来了，终归还是不放心我们爷俩。虽然其实我们过得也挺快活，除了想她。


叶子回来就把我和天天各种批评，批评我地拖得不干净，批我菜做得不好吃，批天天玩太多手机而且没坚持每天下围棋。一边批评，一边用清洗剂拖地板，用抹布擦马桶，角角落落的都打扫一遍。又从柜子里翻出厚被子，拆了里面的棉套放阳台上晒，说天都这么冷了，我还给天天盖薄被子。忙活完这些，是下厨烧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有螃蟹和扇贝，还有牛排。不像我，她不在家，我就是搞只鸡，炖了给天天吃，然后随便炒个茭白、莴笋或者豇豆什么的。早餐，我习惯给他吃蒸饺，饺子是网购的湾仔码头，再加一碗牛奶和水果。昨天早上天天还抱怨：“爸爸，你怎么天天让我吃饺子？”


叶子批评，我就听着，笑着表示家里没有女主人确实不行。她听了，批评的声音就小了一点。其实只要能哄哄她，她也就开心了，但我确实不会哄人，也不习惯，而她，又是传说中的批评性人格。她的眼睛有点红，我知道她在金山没睡好，事情太多，而且早上岳父母起床都早，村里的鸡狗叫得更早。回来这两天，至少她可以睡个好觉。她在家的两天，早餐都是我烧的，虽然她还是批评烧得不好，但也都吃了。今天早上，她吃完早餐又回金山了，说还要去选两个门。临走前，她把网购的紫燕百味鸡里的鸡腿给天天拿出来，留给他午饭吃。


对于叶子回金山这事儿，天天喜忧参半。喜的是，叶子走了，他又可以多玩手机，也没人逼着他弹琴下棋跳绳了。忧的是，吃得不会那么好了。昨天晚上，叶子洗澡的时候，他对我说：“要是妈妈回去一天就回来，那就最好了。” 其实，类似的想法，何止是孩子，叶子和我也都有。我们偶尔也会想着，可以有一两天，远离家庭和工作的各种牵绊，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不同的是，对我而言，其实是可以乘着某些出差的机会，大致实现这个愿望的；而全职在家的叶子，就很难，她一年中几乎没有脱离家庭的时间。我在想着，等她忙完这段，挑个周末，让她和闺蜜出去旅游两天，我在家看孩子。


三天隔离期满，我需要去上班了，叶子要回金山去忙装修，而天天也要上学了。但学校临时通知，孩子还要继续居家隔离一天。这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叶子赶紧给她闺蜜打电话，让对方来陪天天。我想了想，还是跟单位申请了继续居家办公，至少，多陪孩子一天。否则，如果今天早上我去上班，然后上午叶子也走了，只留下一位阿姨陪着他，我担心孩子心里会很难过。好在，HR和领导那边都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事儿算是我欠他们和公司一个人情，加倍工作还回去也就是了。偶尔欠点人情也好，有利于加深彼此的友情，谁还用不上谁呢。


我在卧室办公，开会。天天在客厅上课，做作业。房间是叶子刚打扫过的，餐桌上是她留给天天的鸡腿，冰箱里放着她做好的红烧肉。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12日

黎江

人生几何：放肆而又幸福

前天，家长微信群里，有人提醒赶紧去抢水，还配了一张矿泉水被抢购的图。问为什么，说咸潮带来的水资源供应不足，供水可能有问题，虽然也只是听说，但是有备无患。我跟叶子讨论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跟这个风。首先是这事儿不太可信，诺大上海供不上水的可能极小，其次，也是因为我们有退路，即便闵行供水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回金山孩子外婆家。不过，据说有些家长去囤了。也可以理解，以防万一嘛。到了晚上，官方开始辟谣了，群里也不再提囤水的事儿。即便囤，又能囤多少呢？生活必需品耗费起来很快，家里也没有多少能做仓库的地方。

孩子外婆家那边，也不太平。叶子昨天上午开车回金山，下午四点就又回来了。她推门进来时，天天刚结束一天的网课，捧着PAD在看抖音。见到叶子，小家伙满脸纠结，惊喜和不情愿天人交战，我们都以为她要回去待几天的。喜就不提了，妈妈回来了，吃喝都能上几个台阶，不情愿的是，又要开始高标准严要求的“勤学”生活了。那天小家伙还抱怨呢：“我才三年级，数学都学到五年级了，古诗也背到五年级了，三年级的脑子，哪儿装得下那么多东西？！”他担心自己的脑子给累坏了，对于脑子越用越聪明这事儿，他是坚决不信的。

叶子急着回来，是因为村里所在的吕巷镇出了疫情，隔壁村已经封了。确诊的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据说国庆假期去过外地，感染了。国庆后，上海疫情明显反弹，闵行区要求居家隔离的学校据说就有几十所，不只是师生，也包括家长。隔离四五天了，确诊的人不但没少，反而在增多。据说，有的方舱又重启了。据说而已，如今各种小道消息很多，也不知道真假。学校第一次发出的通知是说居家三天，后才又通知延期，延长到哪天未定。好在，网课这事儿，无论老师还是孩子，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天天刚刚都学会了自己打印试卷。

叶子回来，我就可以安心开网络会议，而辅导功课的事儿自然就归她了。天天的数学作业被老师打回，有一道题说做错了。我看了一下，是说：“5月20日到月底还有几天？”天天选了12天，老师打了错号。我看了，笑着说：“应该是11天，你想啊，20日到21日不是还有一天？那到31日就是还有11天嘛。”天天不服气，说妈妈说的，应该是12天，要包括20日这天。叶子也过来，表现是老师错了。我觉得老师是对的，让孩子按照老师的改。天天问我：“如果老师错了呢？”我说：“那就等老师说他错了，你再改回来，好汉不吃眼前亏。”

跟我这种服从强权却不坚持真理的人不同，叶子打开了公开课的视频，里面讲到这道题，那位老师给出的答案，也是12天。于是，叶子去跟数学老师沟通，问他：“公开课视频里说是12天，孩子说是照着视频做的，是否视频有问题。”过了会，数学老师回复说，应该是12天，并且在班级群里做了更正。叶子很是得意，对天天说：“不能因为对方是数学老师，就认为他不会错。不过，反驳别人之前，你得先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小家伙频频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仰慕，至于看我，嗯，都不屑看我了。我赶紧拍马屁：“妈妈是比数学老师更好的老师。”

很是丢人啊，我一向觉得，语文我未必能考过叶子，毕竟她比我更懂应试，但是数学和英语我肯定比她强，没想到输得这么惨。看来，辅导孩子功课这事儿，交给她是对的。我就老老实实上班就好，领导刚给些季度奖金，可以一家人吃掉。最近压力比较大的是，因为各种原因，年终奖估计要大打折扣了。人算不如天算，如之奈何。赚钱少了，虽然叶子也并不会埋怨，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叶子，毕竟大家各有分工，人家把自己那摊做得那么好，付出那么多，我却掉了链子。但想了想，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找补，或许，再跳槽？也就是说说，时机并不好。

最近口里有点淡，这两天吃了一包叶子买回来的红油豆角，味道不错，就是稍微有点辣。忽然就很怀念老家的腌豆角，老家说的豆角，其实是指豇豆。娘腌的豇豆咸里带酸，就跟她腌的小黄瓜一样，很好吃，唯一能够媲美的，还是上次在德国吃到的腌黄瓜。我上网去搜老家的店铺，想网购点腌豆角吃，翻了半天，却也没找到一家卖的。倒是有几家外地店铺在卖，但是不想买，估计味道终归跟老家的不同。可惜因为疫情，今年估计又不能回老家了，否则倒是可以带点回来吃。说起来，原本年初是想着今年暑假，带天天和叶子回趟五莲的。

有时候，会突然想念老家的味道，儿时的味道在心里挥之不去，跟那时候的人和事儿一起在岁月里发酵，历久弥香。好在，酸豆角虽然买不到，但是猪头肉和辣菜丝随时都可以下单。天冷了，网购猪头肉也不担心路上变味，可以买两斤，吃上一个星期。叶子和天天，都不爱吃我老家的猪头肉，不喜欢那股烟熏味。既然他们不吃，我就乐得自己享用。微波炉热一热，或者不热，整块用手拿着啃。一手猪头肉，一手馒头，吃得放肆而又幸福。不过，叶子不喜欢我这么放肆，觉得太有碍观瞻，她有时候会主动帮我把猪头肉切片。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13日

黎江

人生几何：拯救地球


早上不到7点，我就起床了。洗漱之后，给自己泡了一碗藕粉。上次在微信群里聊天儿，说起我跟天天的鼻炎，有朋友说藕粉管用，我就网购了一些。厂家在里面加了桂花和糖，味道还行。一袋藕粉，通常是我给自己泡大半包，给天天泡小半包喝。毕竟是偏方，虽然网上也查了，很多人说有点用，但还是不敢尽信。食疗嘛，那就慢慢来，也不急在一时。至于有朋友说，把藕粉按在鼻孔里更有效的说法，我准备找个时间，自己先试试。老鼻炎纠缠了我多年了，看过几家大医院，医生也束手无策，就只是说：“平时也不用管它，严重了就吃点药，再不行就喷点。”


那喷剂很好使，但不能多用，因为会损伤鼻黏膜。一般，每年秋冬季节，我都会去医院配点药。7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在华东医药春申分院大厅里排队拿号了。排在我前面的有三四十号人，多数都是老人。虽然医生8点才上班，但预诊那边护士已经开始发号，收费窗口也开了两个。照例有人操着本地口音跟护士吵架，然后被保安半哄半吓地安抚住。我拿了两个号，一个是耳鼻喉看鼻炎的，一个是呼吸内科的，想去配点感冒药。上次我来拿高血压药时，没有配顺便配感冒药，就被叶子给说了一通，说我不上心，家里常用药没了也不知道配。


鼻炎只有专家号，自己要付16块钱，是普通号的5倍多。这对我有些浪费，因为我的鼻炎面前，专不专家都一样没招。不过，为了多付的那些钱，等他给我开药的时候，我还是又问了专家一遍：“要不，您给我再看看？”那大夫笑了，摇头说：“确实也没什么办法。”我倒也谈不上失望，转身去呼吸内科拿药。女大夫听说我配感冒药，就问我是否发烧。我说没有，就是配点药。她说看感冒要先去楼下挂号台那里量体温，我想刚才挂号时也没人告诉我啊，但并没有多说，乖乖下楼。拿了个体温计夹在腋窝下，边手机看小说，边等了十分钟。


“你发烧了？！”护士一声惊呼，然后手忙脚乱地找本子：“最近你去过外地吗？你是怎么来医院的？开车还是公共交通？你身份证拿出来！”我懵了：“我昨天去过常州，我没带身份证，就只有这个个。”说着，我给她看医保卡。“这个也行。”她拿过去，记录上面的身份证号，然后是地址和我的手机号，听我去过常州时，她明显表情一滞，还摇了摇头。记完了，我问她：“那我可以上去了吗？”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发烧了，37℃，我们不能给你看。你只能去闵中心，去那边发热门诊，最好是打车去。”


没办法，我取了鼻炎药，乖乖走出了医院。我没有去闵中心，事实上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舒服，也没觉得自己发烧。我只是想来“假冒”一个感冒患者，想给家里配点感冒药。昨天我去常州，在火车站做过核酸检测，回来后，在虹桥火车站又做过一次，都是阴性。但被她那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些没底了，赶紧走到边上的核酸检测亭，又测了一个。坐公交车回家，在家边上的药店里买了几种感冒药回去，对叶子说是医院配的。她很开心，觉得我终于办成了一件正事儿：“你那医保卡能报销。”我没跟她说医院里发生的事儿，她胆小，怕吓到她，而且，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们约好了，中午一家人去吃自助餐。为此，昨天晚上，我问天天：“明天要不要不去上学了？咱们一起去吃自助餐，给妈妈庆祝生日？”本以为成天抱怨作业多的天天会一口答应，甚至欢呼雀跃，不想，小家伙听完了却很犹豫。看他犹豫，我跟叶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真要请假，就意味着我们要跟老师撒谎，总要编个理由的。家长撒谎让孩子不去上学，就为了吃顿饭，确实不合适。或许可以晚上去吃，不过叶子还是更倾向中午，因为中午人少，她还是比较担心疫情，也因为中午便宜，三个人可以省点钱。最终，天天同意了，我们对他说“下不为例”，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他自己想“逃课”的。


午餐一家人吃得很开心，进万达的时候我特意看了自己的体温，只有36度多。店里客人不多，但“心虚”的我还是自觉选了靠里的桌子。叶子去拿涮火锅的肉，而天天很熟络地带我去拿烤鸭、叉烧和寿司。他俩来吃过几次了，我倒是第一次来。“先吃肉，后喝汤，最后吃冰淇淋。”天天摆出一副资深前辈的模样对我说。我俩一起祝叶子生日快乐，我说等能出国了，我出差时给她买个包，她那包都旧了。她说她不想买包，我秒懂，赶紧说：“我一定把那块欧米茄的表给你买回来。”叶子很开心，对天天说：“那表能保值的，将来可以给你媳妇儿。”天天听了那表的价格，并没有为自己媳妇儿开心，而是“教育”叶子说：“太贵了。”


天天是个很俭省的孩子，下午我陪他去打篮球的时候，他把喝光了的矿泉水瓶子给我，说：“爸爸你不要扔了啊，带回家，25个瓶子，能换一瓶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大，虽然是私教课，又是工作日，偌大篮球馆就只有我们爷俩，一位教练和一个前台，但他如此坦诚不避讳，还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已经下课，我赶紧拉着他走了，都没表扬他的美德。路上我对他说：“这话不要在外面说，人家可能觉得我们很穷，穷，会让人看不起的。”他听进去了，并没有问我为什么。


叶子生日，作为会员，店家本答应一个蛋糕和一瓶红酒。红酒倒是送了，但蛋糕却没有，很是无赖地给盛了一盘小蛋糕凑数。问了一下，说莘庄那边封了，答应送蛋糕的店长去处理事情，没告诉手下人。我们没有纠缠这些，毕竟这是开心的一天，服务员推着送的红酒还有三文鱼那些，放着音乐绕场一周，然后过来祝叶子生日快乐。我跟天天聊起了跟叶子的初次见面，聊起了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是“世界末日”前一天；领证后，我们吃了一顿火锅，然后下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天天对火锅没兴趣，他追着我问后来为什么没有世界末日。我说：“因为爸爸妈妈结婚了，拯救了地球。”他很兴奋，瞪大眼睛看着我说：“真得吗？是真的对吗？”


我硬着头皮回答他：“有可能是。你将来也要找到一个，可以和你一起拯救地球的媳妇儿，要不然，你妈妈可不舍得给她那块表。”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20日

黎江

人生几何：我也不容易，我也很开心

昨天上午，一家三口从家里出发，去小区门口坐到万达广场的免费班车。叶子照例是一马当先，把我跟天天远远甩在后面，而我则是跟天天东拉西扯瞎聊。突然，他问我一句：“爸爸，你说人为什么活着？”我说：“当然是吃喝玩乐，让自己开开心心享受生活啊。所以我们才需要努力学习和工作，不是为了享受生活，我们还努力个屁啊。”天天听了，点点头，深以为然。同样的问题，他不止问过这一次，虽然也谈不上经常，但每年总归会问两三次。我有时候会告诉他，活着除了自己开心，也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开心：“比如爸爸有时候还累了，想躺着，但你想出去玩，我也会陪你，因为我希望你开心。”

天天三年级了，功课越来越多，他有时候觉得很累，然后会想：“我为什么要这么累？”他知道，即便他什么都不学，我们也能养活他。我其实也告诉过他，哪怕他不好好学习，我们也爱他，能保证他的衣食无忧。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好好学习呢？他对人生的要求并不高，至少目前不高，无非是白斩鸡和糖醋里脊这些，偶尔吃吃哈根达斯冰淇淋。依靠父母，好像都不难达到。我不得不告诉他，父母总有一天不能再依靠，相反，某一天我们可能会依靠他来照顾。“或许我们病了，会需要某种很贵的药，医保不能报销，如果你也没钱，那我们就只能很痛苦地去世。”我跟他说的时候，他有点难过。

为了不让他放大自己的辛苦，我会告诉他，他的同学也辛苦：“那些小女孩，也跟你一样，要做作业到很晚，甚至比你更晚，因为你学习好，作业做得快。”偶尔，他作业做到九点的时候，我也会给他拍张背影照，分享到家长群里，并提醒其他家长也多分享。有一次，一位家长分享了自家孩子十点半还在写作业的照片，这张照片极大地抚慰了其他孩子和家长。是的，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当看到别人“更辛苦”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过得也还行。如果你身边都是瞎子，那么哪怕你只有一只眼睛，也足以自傲。我的倡议得到家长们一致赞成，确实，除了“别人家的孩子更苦”这点，我们也没有太多可以安慰孩子的了。

当他在看电视或者玩手机，而我在家里忙着做家务，或者叶子在辛苦干活的时候，我也会提醒他，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让他知道大人的辛苦，不是为了让他感恩，而是让他知道：“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们和你一样都在努力为了这个家更好而奋斗和付出。”因为大家都在努力，谁也没欺负谁，所以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当他知道了同学们也同样辛苦，知道了家长也都跟自己一样不容易，他就不会再对自己的辛苦过于抱怨。但这时候，问题就来了——人生这么苦，那么人为什么活着？也就是天天问我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活着呢？对孩子来说，你跟他谈意义是没意义的。真正有效的，其实是用最直观的东西，去勾起他的欲望。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这些都需要时间去享受啊。为了这些，你需要钱和时间，甚至还需要学好外语。而且，这个过程中，还可能遇到坏人。“哪怕我们给你留下了钱，你不好好学习，遇上个骗子，也都给你骗走了，到时候你怎么办？”我笑着问他：“如果你没学过数学，买东西人家收你10倍的钱，你也不知道啊。”空对空的东西，偶尔会给他讲，但更多，还是要给他设立一些可及的小目标，比如这周末去哪儿玩，吃什么。毕竟，人活着，不是为了吃苦啊。

跟孩子说大人的辛苦是有必要的，同样有必要的，是跟他说我们的幸福和快乐。如果成人的世界只有辛苦，那会让孩子当下的辛苦变得更没有意义，也没有盼头。我会告诉他，我去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出差时的趣事；跟他说，我跟叶子谈恋爱结婚的时候，我们在成都包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带我们去都江堰和青城山，还有我们去厦门和青岛玩，吃海鲜。甚至有时候他在学习，我打扫完厨房卫生，去卧室玩手机的时候，也会跟他说一声：“爸爸的事儿忙完了，可以玩去啦，你加油。”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爸爸，如果我过得不开心，他如何愿意长大，如何愿意为长大付出那么多？出去玩的时候，走累了，我会抱他在怀里，亲亲他，对他说：“有了你，爸爸很幸福。”

如今，每周的周六，是固定天天可以玩的日子。只要天不下雨，他就可以出去玩，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吃任何他想吃的东西。当然他想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些，而想吃的都是几十块钱一道的菜，最贵的是烤鸭，我俩吃半只，再加俩菜也不超过200。吃得起，就像昨天吃自助餐的时候，我还对叶子感叹：“没想到曾经觉得很贵的自助餐，现在看价格也就这样了。”我对天天说：“既然你喜欢吃，就每个月跟妈妈来吃一次好了，她忘了你就提醒她。”小家伙听了很开心，在那边计算了下个月几号可以再去。嗯，出去玩的时候，叶子一般是不陪我们的，装修的事儿就够她头大，有点空，她宁可歇歇。

“爸爸，你都好久没带我去外滩了！”吃自助餐的时候，天天抱怨说。
“这周六咱们就去。”我很笃定地回答：“你把想去的地方列一下，咱们每周去一个。”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