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换到宽版
北斗六星!·百事通·查看新帖·设为首页·手机版

北斗六星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楼主: 般若山人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271
发表于 2014-10-25 15:22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0-24 07:31
  03
  进入冬月下旬,尽管离大年三十还有一个来月,但随着杀猪匠开始挨家挨户地忙碌,年味日渐浓厚起 ...

面对无法改变的死亡,我觉得,我也是愿意远离那些医疗器械,远离各种无谓的检查,安安静静地走……

使用道具 举报

272
发表于 2014-10-25 15:28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0-25 07:19
  04
  2014年1月12日,腊月十二,李良开家杀年猪的日子。一大早,杀猪匠如约而至,开始指导徐小芳、 ...

就这样吧,挺好……

使用道具 举报

273
发表于 2014-10-25 15:28 |只看该作者
山人辛苦了{:soso_e160:}

使用道具 举报

274
发表于 2014-10-25 19:11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5 15:19
嗯,那个老太太的想法是对的,为了孩子们心安。
可是孩子们真的心安吗?
面对生死,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 ...

面对生死,需要理智,更要明辨是非,可惜实践起来很难

使用道具 举报

275
发表于 2014-10-25 19:1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5 15:21
最后的日子,各种检查对病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之痛,遑论手术。
老太太承受的,孩子们是不是也会感同身受 ...

这个比较难。面对同样的问题,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感受也就各异。做自己该做的,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使用道具 举报

276
发表于 2014-10-25 19:1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5 15:22
面对无法改变的死亡,我觉得,我也是愿意远离那些医疗器械,远离各种无谓的检查,安安静静地走……

我也这么想

使用道具 举报

277
发表于 2014-10-25 19:1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5 15:28
就这样吧,挺好……

{:soso_e181:}

使用道具 举报

278
发表于 2014-10-25 19:13 |只看该作者

谢谢

使用道具 举报

279
发表于 2014-10-26 11:17 |只看该作者
  05
  多年来,李良开一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说是过一个老一年,过着过着就把日子过没了。结婚分家单过后,他郑重其事地和徐小芳约法三章:“不要给我过生日;不要让你娘家人来给我过生日;不要在我生日那天接待任何客人。”
  徐小芳哭笑不得:“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不过生日,腊月二十五这天就自个儿溜过去了?我可以不让我娘家人来,我能阻止别的亲戚来吗?”
  “我不管,反正别给我过生日。”李良开没理会妻子的质问,十分霸道地中止了谈话。
  从那以后,每到腊月二十五这天早上,不管真有事还是假有事,李良开都会离开唐家岩,一整天不露面,夜里十一二点才摸黑回家,以此逃避前来贺寿的亲戚。
  实践证明,李良开的这一做法极为有效。那些热心的亲戚最多连续来两次,从第三年开始,肯定不会再来。为此,徐小芳没少给人家赔礼道歉,还多次抱怨丈夫不该这么做,把亲戚都得罪光了。
  当然,亲戚就是亲戚,决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比如这一回,接到李良开要提前庆贺七十大寿的消息,尤其是得知这位前村主任身患胃癌的实情后,不管是李氏宗亲,还是徐小芳的娘家亲戚,但凡沾亲带故并且平日里有点来往的,都爽快地答应邀请,保证到时一定会来。
  李良开一如既往地不想过生日,对提前庆贺七十大寿更是不感兴趣。但由于身体过于虚弱的缘故,他已经无力反对了,也无法在生日那天躲到外面去。实际上,在给自己办七十大寿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明确提出过反对意见。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让妻儿们尽一尽心意,借自己的生日见一见各位亲朋,在喜庆的氛围里和亲人们告别,何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在农村办生日,并不那么容易。一是时间长。生日前一天下午,客人们就陆续来了,第三天吃完早饭才各自回家;二是准备工作繁琐。按照传统的做法,要提前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铺盖被褥,还要和邻居说好,让远来的客人分散到各家各户睡觉;三是开支较大。上百号人甚至几百人,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流水席从早上吃到晚间,杀猪宰羊,买肉买菜,打酒打醋,加之购买各种调料和支付人工费,没有上万块钱,根本拿不下来。
  由于长年在外打拼,李渊、李远、李流、李长四兄弟对操办祝寿之类的喜庆事宜并不在行,全靠母亲徐小芳拿主意。母子五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采取包席的方式,把酒席包给月溪场上的厨子王三胖。这样做,费用可能高一些,但好处是省事,主人不必多次往返采购,也无需事事亲躬,可以腾出更多精力来招呼客人。
  在筹备父亲七十大寿的日子里,四兄弟各自分工,忙得焦头烂额,李渊的妻子袁小兰、李远的妻子田梅、李流的妻子张淑贤、李长的妻子黄珊也没闲着,除了帮婆婆做些杂事,四妯娌几乎都在忙着相同的两件事:一是反复给各自的娘家人打电话,请他们不管多忙、离得多远,都要尽可能地前来参加公公的生日;二是琢磨给公公买什么生日礼物,是保健品还是衣物,反复取舍,左右权衡。
  都说女人心细如发,此话一点不假。比如四妯娌忙乎的这两件事,在男人们看来或许都无关紧要,可在她们看来,却都是天大的事,前者关乎自己今后在李家的地位,后者关乎自己在公公婆婆心目中的分量,两者同样重要,不可偏颇。
  同为女人,徐小芳非常理解四个儿媳的想法。往小了讲,这是面子问题,自己的面子,娘家人的面子,都是极为重要的;往大了说,这是孝道问题,既直接表现对公公的尊重和重视,又向外人表明对老人的孝敬,万万大意不得。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
  上午十点半,月溪场上负责包席的王三胖开着一辆厢式贺车,带着可以拆卸拼装的桌子、凳子、各种食材和炊具、煤气罐、蜂窝煤等物品,还有厨师、服务员等一干人,如期抵达龚家岩的公路尽头。负责打杂的唐家岩李氏族人和其他乡邻早已等候在此,人抬肩扛,连背带挑,一一搬至李良开家二层小楼前面的地坝上,又是搭棚子,又是安桌子,还现地支起了炉灶,引燃了蜂窝煤,做好了蒸饭炒菜、准时开席的各项准备。
  上午躺在床上输过营养液,打过杜冷丁,又小睡了一阵,李良开显得很有状态。午饭后,穿戴好大儿媳袁小兰精心挑选、印有大红寿字的唐装,神采奕奕来到地坝,坐在一个木靠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忙碌,还不停地向大家点头微笑致谢。
  作为寿星佬,李良开穿什么衣服,也是有说道的。四个儿媳都各自给公公、婆婆买了衣服,一人一套,穿谁的不穿谁的,先穿谁的后穿谁的,弄不好就会引发家庭矛盾。
  徐小芳和李良开一商量,决定从腊月二十四下午开始,一直到腊月二十六,家里有客人这这三天,老两口从大儿媳购买的衣服穿起,按排行往下轮,每半天换一套衣服,谁都兼顾到,谁也不得罪。
  爷爷过七十大寿,六个孙儿孙女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也要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按照大人们的吩咐,六个孩子只有一个任务,就是陪在爷爷身边,陪爷爷说话,逗爷爷开心,让爷爷开开心心地度过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生日。
  下午四时许,附近的乡邻陆续到位,外地的亲戚也相继到达。李家的亲属,徐家的亲人,四个儿媳的娘家人,男女老少,拖家带口,能来的全都来了。
  最让李良开高兴不已的,莫过于那些远道而来的亲人。长沙的连襟袁国豪、姨妹徐小琼赶回来了,洛阳的亲家田宏伟、亲家母王萍王萍赶来了,北京的表妹邓芝萍和她的画家丈夫赶来了,重庆的老知青、结拜兄弟周利波赶回来了……看到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李良开发自内心地地欢笑着,开心地流着泪,说不出的感动。
  在徐小芳的娘家人里,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方面,他徐家人目前在职的最大干部,多少有点带头人的意思;另一方面,他不仅自己亲自来给堂姐夫贺寿,还把李良开的老相识、一位早已调到县里工作的镇领导带来了。在村里人看来,这可是莫大的荣耀,算得上是光宗耀祖。
  更让李良开、徐小芳夫妇觉得脸上有光的,是四个儿子的那些同学、朋友和战友。他们既不是李家的亲戚,也不是徐家的亲戚,更不是四个儿媳的亲戚,他们为友情而来,为对长辈的那份敬重而来。尤其和李远同年入伍的那帮退役战友,不管是开县的还是万州的,不管是巫山的还是巫溪的,全都开车赶了过来。
  腊月二十四这天下午,李良开看到了此生最多的笑脸,收到了此生最多的祝福,听到了此生最多的鞭炮声。包括次日生日这天,他一直在激动和亢奋中度过。
  不管是李良开本人感受,还是在外人看来,这个提前一年操办的七十大寿热闹而体面。村里近三十年来一次性放得最多的鞭炮,来自全国多地的客人,还有亲戚们花钱请来、轮番上阵、不同风格的乐队表演,无论是在唐家岩,还是在整个梓第山,都称得上盛况空前,风光一时。
  应该说,李良开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但妻儿煞费苦心操办的这个生日,还是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都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临到死了,自己还是没能脱俗,没能逃过面子问题带来的烦恼和快乐。这一点,让李良开多少觉得有些愧疚。
  腊月二十六下午,等到客人们陆续离去,和王三胖结完账,扣除礼金和前期兄弟四人预支的费用,还有六千元的经费缺口。兄弟四个一合计,每人分摊了一千五百元。
  至此,李良开的七十大寿画上句号,算得上是顺利完满,皆大欢喜。
  期间,也有两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一个是腊月二十五日凌晨一点多,李良开病情突然加重,一度陷入昏迷。为了不影响喜庆氛围,负责支客司工作、徐小芳的远房堂弟徐达春采取冷处理的办法,安排李长连夜把村卫生室的医生请来,经过一番抢救,李良开终于醒了过来。
  徐达春好开玩笑,平时喜欢和李良开这个远房姐夫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地瞎扯胡闹,这次也不例外。李良开刚一醒过来,徐达春就拿他开涮:“我以为你就这么走了哩。走了多好啊,喜事丧事一起办,省得麻烦我两回。”
  李良开也不生气,虚弱地笑着回应:“你个死舅佬倌,就那么等不急?放心,我死了,还让你来当支客司,工钱照给。要不,我先付订金?”
  徐达春哈哈大笑:“哪个要你的订金?咱俩谁跟谁?姐夫和小舅子,谈钱伤感情!”
  都这个时候了,两人还在互开玩笑,徐小芳有些受不了,差点跟徐达春急眼。李流看情形不对,强行把母亲拉了出去,算是平息了一次风波。
  另一个是在私下讨论如何解决经费缺口时,四个妯娌产生分歧。有的认为所得礼金一起算,缺口经费四兄弟平摊;有的认为礼金要分开计算,尤其是四妯娌的娘家人所送礼金要分开统计,谁的娘家人送得多,分担的缺口费用相应减少,还要多退少补,以此体现公平原则。讨论来讨论去,四妯娌谁也说不服谁,险些吵了起来。
  最终,在李远的强力支持下,身为大哥的李渊力排众议,决定采取缺口经费四家分摊的办法。他还要求三位弟弟负责做通各自妻子的思想工作,私下里可以表达不满,但当着父母的面决不允许提及此事,千万不能因为此事影响小家的和睦,更不能影响大家庭的团结。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80
发表于 2014-10-28 08:37 |只看该作者
豁达的老人

使用道具 举报

281
发表于 2014-10-28 08:38 |只看该作者
宴罢,心事已了,更可安心了

使用道具 举报

282
发表于 2014-10-28 08:40 |只看该作者
至于小插曲,在生活中总是会存在的,不可避免。
每个人在健康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活一万年……

使用道具 举报

283
发表于 2014-10-28 08:59 |只看该作者

{:soso_e181:}

使用道具 举报

284
发表于 2014-10-28 08:59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8 08:38
宴罢,心事已了,更可安心了

{:soso_e183:}

使用道具 举报

285
发表于 2014-10-28 09:00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8 08:40
至于小插曲,在生活中总是会存在的,不可避免。
每个人在健康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活一万年……

健康第一。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身体。没有健康,一切等于零

使用道具 举报

286
发表于 2014-10-29 07:35 |只看该作者
  06
  不知是病情真有好转,还是强打精神苦熬硬撑,自打生日过后,原本虚弱不堪的李良开硬朗了许多,不仅每顿能吃下一小碗稀饭,而且还主动要肉吃。腊月二十八这天中午,他表现奇佳,一口气吃了三大块肥肉!
  一个癌症晚期患者,突然能有这么好的食欲,确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几个孙儿孙女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天真地以为爷爷逃过一劫,从此走上康复之路。
  大人们自然没这么乐观,而是更加惴惴不安。李良开的病情实在太反常了,根本不是一个胃癌患者应有的举动。徐小芳甚至想到了回光返照,和儿子儿媳们提起那些将死之人的种种异常表现。比如村里曾有一个宫颈癌患者,长时间食欲不振,后来打了一种激素,食欲异常亢奋,吃起肥肉来风卷残云,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还吃了一大碗炖肉。
  “我爸也没打过激素啊。肯定有别的原因。要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对母亲的说法,李长并不愿意相信。
  “检查啥子?有啥好检查的?”李渊并不同意小弟的建议,“老汉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三峡医院出院时,他就说过不再去医院。我看就别强求他了。”
  “老大说得对,你们老汉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能吃就让他吃吧,吃饱总比饿着强。”徐小芳也不赞成李长的提议。
  “好好好,就当我没说。这事我管不了,也不归我管。走,老二,我们修老屋去。”李长气鼓鼓的,拉着李远出了家门,直奔曾祖父留下来的老院子而去。
  给丈夫办完七十大寿,徐小芳和四个儿子并没有闲下来,开始准备李良开的后事。这是李渊的主意,说父亲怕是撑不了多久,及早做些准备,省得到时乱了阵脚。
  母子五人一商量,觉得有三件事必须抓紧办:一是把自家位于老院子的那两间板壁房子整修一下,争取过年前让李良开搬过去住,了却他的一桩心愿,全家人到时回老屋陪他过最后一个团圆年;二是把前段时间请人做的寿材漆好晾干;三是提前把寿衣买回来。母子五人还分了工:修老房子由李远、李长负责,漆寿材由李渊、李流负责,买寿衣由徐小芳负责,该请人请人,该花钱花钱,费用还是由四兄弟均摊。
  这些事情,母子五人并没有瞒着李良开,一一给他作了汇报。李良开不再倔强,也不再提什么反对意见,一副看淡生死、看开一切的淡定神情。包括徐小芳公然在家供观音菩萨、定时上香朝拜等举动,他也置若罔闻,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情绪。
  之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李良开常对徐小芳讲:“我是村干部,你是干部家属,凡事要注意影响。别人婆娘能做的事,你就不能做。比如封建迷信那一套,你就不要搞。什么鬼啊神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把戏。”
  李良开六十岁那年,徐小芳提出从自家田坎地角砍几棵柏树回来,请人打两副寿材,夫妻俩一人一副,还说别人都是这么做的,咱们也得提前准备准备。李良开坚决不让,说活得好好的,家里摆上棺材,看着就不舒服,到时候再说。
  徐小芳犟不过丈夫,只好趁李良开外出的那三个多月,请人打了两副柏木寿材放在老院子的板壁房里。李良开回来后,看到那两副寿材,倒也没说什么,还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表示认可徐小芳的做法。
  三项准备工作里,修老房子最麻烦。刚开始,兄弟四个准备搞次大修,结果被李良开否决了:“花那个冤枉钱干啥?你们谁回来长住?简单搞一下,屋顶不漏雨、墙壁不漏风就行了。再说了,眼看就要过年,别搞那么大的阵势,要是出个事,伤个人,就没法安生过年。”
  “你们老汉说得对。”徐小芳也不赞成大修,“前些日子,你们外公村里有两姐妹,一个在重庆做生意,一个在县里的一家医院当副院长,都有点钱,想把老家的老屋大修一下。结果修了一半,出事了,连伤了两个人,连住院带赔偿,花了十多万。房子也没修完,现在扔在那里。两姊妹肠子都悔青了,发誓不再管那老房子了。”
  于是决定小修小补,也就是把屋顶破损的瓦片、墙壁四周遭虫蛀的木板换一换。李远、李长不会干,花钱请了四个匠人,两个瓦匠,两个木匠,忙乎了两天,终于大功告成。
  1月29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九这天,李良开如愿住进祖父留下来的板壁房。当晚,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们回到二层小楼休息,徐小芳留在老屋陪伴丈夫。
  次日一大早,天刚麻麻亮,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六个孙儿孙女赶到老屋,挨个儿给李良开、徐小芳拜年。徐小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无论大人小孩,人人有份,还说这是李良开的主意。
  徐小芳分发红包的时候,李良开斜靠在床着,笑眯眯地看着一大群后人。
  给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们一人一个红包,确实是他头天晚上提出来的。刚开始,徐小芳并不同意,说细娃儿给大人拜年才有红包,哪有大人给大人发红包的道理?她只同意给六个孙儿孙女发红包。
  李良开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在老汉老娘面前,儿子儿媳就不是细娃儿?只要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在,他们都是细娃儿嘛。再说了,儿子们小的时候,咱们没钱给他们发红包,现在补回来嘛。何况,过了今年这个年,我怕是没机会再给娃儿们发红包了。”
  每个红包里包多少钱,老两口的意见也不是很统一。徐小芳的想法,意思一下就行了,一人一百元,大大小小十四个人,一千四百元解决问题。李良开不干,说好不容易发一回红包,要发就发个大的,每人五百元。
  徐小芳一听,惊得跳了起来:“老头子,你疯了?一人五百?那得多少钱?我算算啊,一个五百,十个五千,四五两千,要七千块?你有多少钱啊?要掏你掏,反正我拿不出这么多钱。”徐小芳手里有一个存折,里面还有三万五千元。李良开说过这些钱留给妻子养老,谁也不准动。
  “你个老婆子,一惊一乍的干啥?”李良开笑了,“放心,这钱不用你出。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哈。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私房钱,加上前段时间出远门,周利波和其他一些亲戚给的,我手里还两万二千块钱。我都想好了,这些钱,拿七千给娃儿们发红包;留六千当给孙儿孙女们当奖学金,谁考上大学,你就代表我们两个奖励本人一千块,没考上大学的,结婚时给本人;剩下九千块钱,全部留给你,自己想吃点啥就去买,不要舍不得钱。四个儿子、四个儿媳我就不管他们了,他们都还年轻,都能挣钱…你不会怪我存私房钱吧?”说完这番话,李良开紧张地看着徐小芳,生怕妻子生气发火。
  “我怪你做啥子?”徐小芳笑中带泪,“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啥?就按你的意见办。”丈夫把大头留给自己,她委实有些感动。
  拿到爷爷奶奶给的红包,六个孩子眉开眼笑,又跳又叫的,好不热闹。
  等孩子们安静下来,徐小芳把大孙子李鹏程叫到跟前:“鹏程,你们这一辈,你是老大,是大哥,一定要带头好好学习,争取明年考个好大学,给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你爷爷说了,你们兄妹六个,不管谁考上大学,他都奖励一千块钱,比今天的红包还多一倍。爷爷把钱放在奶奶这儿了,你们要加劲啊…”话没说完,徐小芳哽咽起来,无法继续下去。
  “你个老太婆,大过年的,哭什么哭?”李良开接过话茬,“鹏程,你奶奶说得对,你是老大,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对吗?”
  李鹏程早已泪流满面,拼命地点头。
  随即,在李渊的示意下,李鹏程带头跪倒在地,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另外五个孩子也紧随其后,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磕头拜年…
  过年的重头戏当然不是发红包,而是中午的团年饭。在老屋的厨房里,徐小芳亲自上灶,四个儿媳打下手,十二点刚过,一大桌美味佳肴就做出来了。
  大大小小十六口人,一张桌子坐不下,便分成两桌,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桌。李良开和徐小芳端坐在正位上,轮流接受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们敬酒。
  该了的心愿都了了,李良开心情大好,多日不曾饮酒的他连干了两杯啤酒。徐小芳想阻止,想了想又算了。大过年的,又是有生之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愿喝就喝点吧。对这个来日不多的癌症患者来说,健康已不复存在,开开心心地度过剩下的时光,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吃完午饭,李良开坚持要去团田祖坟给祖先们挂钱纸、放鞭炮。众人无奈,只好搀扶着他,并陪同一起前往。
  李良开分别给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磕了三个头,神情极其严肃,动作十分认真。对他而言,这指定是最后一次给先人们上坟了。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87
发表于 2014-10-29 08:45 |只看该作者
是不是峰回路转了?
发生奇迹了?

使用道具 举报

288
发表于 2014-10-29 11:44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0-29 08:45
是不是峰回路转了?
发生奇迹了?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没有奇迹,只有永别

使用道具 举报

289
发表于 2014-10-29 19:53 |只看该作者
  07
  2014年2月1日上午,农历正月初二,徐小芳回娘家的日子。
  尽管徐小芳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但娘家还有她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更有她儿时的不少记忆,每每说到回娘家,她都会莫名地兴奋,总是充满着期待。结婚五十一来,每年的正月初二,徐小芳都要回娘家看看,儿子们还小的时候,携夫带子一起去;儿子们大了,老两口结伴前往,从没间断。
  这一次,由于身体过于虚弱,李良开无法陪同妻子回娘家了。没了丈夫的陪伴,徐小芳没了回娘家的心情,表示要在家里陪着。李良开坚决表示反对,说每年都回娘家,今年也不能坏了规矩,徐小芳不仅自己要去,还要把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们都带去,全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一起去显得热闹。
  徐小芳急眼了:“都去?都去做啥子?都去了,哪个给你煮饭?要去他们去,我不去!”
  “看看,怎么又急眼了?”李良开笑了,“你个老太婆,怎么越老脾气越大了?别人可以不去,但你必须去。是回你的娘家,不是回别人的娘家。你不去,我那大舅佬倌还不骂死我? 这样吧,要不让大孙子留下?他会煮饭,我们爷孙俩指定饿不着。鹏程愿意不?愿意啊,那就这么定了。”李良开就此拍板,不容别人再发表意见。
  “你就霸道吧。”徐小芳无奈地叹了口气,“霸道了一辈子,想让你改,我看是指望不上了。去就去,你各人在家里莫后悔。”
  “我后悔啥子?在我大孙子在,我们想吃啥吃啥,想去哪去哪,没人管我们,安逸得很。”李良开哈哈大笑,催促妻子和儿孙们赶紧出发。
  当天晚饭前,徐小芳一行十四人回到唐家岩李家大院的老屋里。李良开很意外,问妻子怎么不在娘家住一晚,徐小芳随意回答了一句:“人太多,哥家住不下,我们就回来了。”
  吃过晚饭,二儿媳田梅偷偷地告诉公公:“妈妈担心你,在大舅家吃完午饭就要往回赶。她要走,我们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这个老婆子,真拿她没办法。”李良开笑了笑,“对了,你们几姊妹不回娘家看看?她们三个娘家离得近,就你远一些,不行让李远陪你坐飞机回去,把我孙子也带上,让他去给外公外婆拜年。今天才初二,时间还来得及。”
  “我们都商量好了,今年过年都不回娘家了。从今天开始,过年这几天,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您和妈妈。”田梅十分认真地回应公公。
  孩子们的心思,李良开自然懂得。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招呼田梅去把麻将桌支起起来,让大伙好好地玩一玩。
  多年来,李良开一直反感打麻将,认为那是不务正业。他不仅本人基本玩,也不让徐小芳和四个儿子玩。包括过年的时候,别的人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家人摆两三桌麻将,李良开家里从来看不到类似情形。
  后来,随着四个儿子先后成家,再回老家过年,李良开不再反对他们玩麻将,还让徐小芳去街上买了一副麻将牌,平时锁起来,过年时拿出来让儿子儿媳玩。心情好的时候,李良开还会上去摸几把。
  如今,李良开已经无法在麻将桌上久坐了。正月初二这天晚上,年轻人打麻将的时候,他躺在靠椅上静静地观看。期间,架不住大孙子李鹏程的极力邀请,李良开强打精神,和另外两个孙子玩了几把扑克。
  一直到正月初四晚上,李良开的精神状态都不错。
  初四这天晚饭后,李良开一个人躲进厕所,十多分钟还没出来。徐小芳守在外面,隐约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感觉不对劲,便不顾不顾地闯了进去,发现丈夫正用手指抠嗓子眼,可什么了吐不出来,一阵阵地干呕。
  “老头子,你这是折腾啥?吃不下就别吃,硬往下吃,吃了再抠出来,你图个啥啊?”徐小芳心疼不已,忍不住大声责备丈夫。
  “你轻点声,让娃儿们听到不好。”李良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图个啥?就图全家人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个年。大过年的,要是我不吃东西,娃儿们哪还有心情吃?我遭点罪没啥,只要大家伙儿高兴就行了。老婆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就是硬撑,我也要把这个年撑过去。对了,我吃完再吐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要不他们会难受,晓得吗?”
  “我晓得,我晓得…”徐小芳拼命咬着嘴唇,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你这个老头子,你都病成什么样了?怎么老是想着别人?”
  “莫哭了,莫哭了,没啥大不了的。”李良开伸手帮妻子擦了擦眼泪,“走,我们出去,我孙子还等我打扑克哩。”
  晚上十点多钟,正看四个儿媳打麻将哩,李良开突然陷入昏迷状态,怎么喊也喊不醒。李流赶紧连夜去把村卫生室的医生找来,又是输液,又是打急救针,凌晨一点多钟,李良开终于恢复了意识。
  当天夜里,徐小芳和儿子儿媳们都没敢睡觉,全都守在老屋里,生怕李良开再出什么意外。
  正月初五上午,李良开把四个儿子叫到床边,让他们分别去请几位村民,说是自己要当面向他们道歉,请他们原谅自己当初对他们的伤害。
  其实也说不上伤害,就是李良开当村主任那些年,在处理宅基地分配、物资分发等工作时,过于坚持原则,得罪了一些人,有的还说了狠话,与个别村民闹得很僵,很多年过去了,见面不打招呼,平时互不来往,俨然成了仇人。
  李良开得癌症的事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几位村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全都应邀而至,并且无一例外地与李良开这位前村主任达成和解,明确表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彼此不再相互仇视和报怨。
  当天中午,在主人的盛情邀请下,几位村民和李良开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李良开还以茶代酒,再次说了抱歉和感谢的话。
  至此,李良开又了却了一桩心事。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0
发表于 2014-10-29 20:03 |只看该作者
  08
  正月初六早上,李良开再次把四个儿子叫到床前,商量自己死后的埋葬地点。
  尽管知道父亲很开明,但李良开对死亡毫不避讳的举动,还是让四个儿子深感意外。寻遍整个梓第村,包括附近的几个村子,活着的时候给自个儿选坟地,李良开即便不是第一人,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李良开相中的埋葬地点,不是李氏先人长眠的团田祖坟,而是离团田较远的一块水田。那里背靠松林,左右各有一条小溪,放眼远望,视野相当开阔,还正对着远处的一座主峰,据说是个上好的风水宝地。但比较麻烦的是,这块水田并是李良开家的,甚至不是唐家岩李氏族人的,而是归属于袁春福的堂弟袁春寿。
  事不凑巧,袁春寿和李良开从小就是一对死敌,年轻时还打过架,这些年关系一直不融洽,一见面就热嘲冷讽地互相掐,谁也不服谁。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李良开并没有和袁春寿谈过这事。因为在他看来,凭两人的紧张关系,如果直接面对面去谈,肯定谈崩无疑。
  李良开的意思,是让四儿子选出一个代表,以晚辈的身份去和袁春寿商量。李长建议由二哥李远去,说他在部队是个副团长,在兄弟四个中官最大,见识最多,口才也最好。李渊却不同意,理由是二弟的脾气太暴躁,弄不好会和人家吵起来,急眼了还有可能动手。商量了好一阵子,最终确定由李渊前去协商此事。
  大过年的,李渊自然不能空手前往,带着两瓶上好的诗仙太白酒,两斤红糖,两条红梅香烟,全是双份的,显示了足够的诚意。去之前,兄弟四个还商定,只要袁春寿同意让李良开死后埋在这里,哪怕给他一笔钱,或者其他任何条件,都可以商量。
  事实证明,李良开的担心不无道理,袁春寿并没有给李渊面子,没收李渊送去的礼品,甚至连门都没让李渊进。袁春寿摞下两句话:“李良开要埋在这儿也行,让他自个儿来求我。要不,这地儿谁也不给,我留给我自己,死后就埋在那里。”
  李渊就这样被撵了回来。另外兄弟三人很生气,大骂袁春寿不是个东西。李良开却很淡定:“他不给拉倒!让我去求他,门都没有!这样,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柏树梁再往上走一点,咱们自家的地,我看那里也不错。先把我埋在那里,到时再给你们妈妈留个地方。到时候,你们愿找人看看风水也行,不愿找人看看也没关系,说白了就是个坟堆,没什么实际意义。你们还有别的意见吗?没有了?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汉,我就搞不明白了,您到处找地方,怎么就不考虑团田?那是咱们老李家的祖坟,高祖埋在那里,爷爷埋在那里,叔叔辈的也有人埋在那里,你又不是没有资格。”李远口直心快,把家人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考虑团田干啥子?那是先人呆的地方,我去凑什么热闹?”李良开亮出自己的观点,“祖坟风水好,但不能都打破脑壳往里挤啊。都去,哪里埋得下?把先人们搅得不安宁,本身就不合适嘛。”
  接着,李良开讲了一个与祖坟有关的真人真事,以此佐证自己的观点。
  故事发生在离梓第村几十里外一个山村的林家大院,故事开始的时间则要追溯到上个世纪初。
  那一年冬天,带着和亡夫生育的遗腹女改嫁给林老二的当天,林家大院的当家人、刚过古稀的婆婆明确告诉时年20岁的谷氏一条家规:如果生不出男丁,死后进不了林家祖坟。
  谷氏自恃年轻,又有一个据说一准能生儿子的肥臀,便没把婆婆的告诫放在心上,还在结婚当晚挑逗初婚的林老二:“你说,你想让我给你生几个儿子?”
  不料命运弄人,接下来的十一年里,谷氏连续生了七个女儿,被左邻右舍戏称为“七仙女她妈”,有的干脆叫她“王母娘娘”。
  眼看林家其他五兄弟都有了儿子,有的一生就是四五个,林老二对谷氏的态度越来越差。手脚和嘴巴都不再利索的婆婆倒不公开表示自己的不满,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谷氏面前唠叨:“老二,你得抓紧啊,要不怎么进祖坟?当孤魂野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好在上天还算公平,三十三岁那年,谷氏终于生了一个八斤重的胖大小子,乐得林老二一蹦三尺高。八十三岁的婆婆大笑三声,谁知一口气没上来,竟然乐死了。
  因为正在坐月子,谷氏没能亲自把婆婆送进祖坟。
  儿子满月那天,谷氏去祭奠婆婆,一边哭一边寻思:这里终于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林家的祖坟在一个小山坳里,后有凸起的山峦为靠背,两旁各有一条由高至低的小山梁,使得整个坟地像一把官椅,看起来很有气势。
  拜祭婆婆时,谷氏发现林家祖坟的空地已经不多了。她大致算了算,到林老二他们这一代,六兄弟加上六妯娌,至少有一个人不能埋在这里。
  谷氏担心的问题,林家人都意识到了。婆婆在世时也提到过这个问题,最后全家人达成共识:除了林氏男人,林家媳妇只要生过儿子,谁先死谁先进祖坟,并按照男左女右老规矩依次排列。
  谷氏琢磨着,自己是林家的二儿媳妇,后面还有四个妯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是最后去世的那一个。
  也就是说,从打生了儿子,谷氏不再担心能不能祖坟这个曾经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尤其是发现自己身子骨因生孩子太多而日渐虚弱的时候,谷氏的心里就更有底了。
  转眼,五十年过去了,八十三岁的谷氏从清朝走到民国,再走进新中国,当上了曾祖母。期间,她先后把林家六兄弟和四个个妯娌送进了祖坟,只留下比她大五岁的大嫂。
  大嫂的身体一直很硬朗,自信能活过一百岁。每当大嫂憧憬成为百岁老人的幸福时刻时,一心想占有祖坟最后一个位置的谷氏都暗自得意,充满了幸福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飞来横祸。谷氏过完八十三周岁生日的第二天,大嫂突然中风了,脑部大量出血,被紧急送往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听说大嫂生命垂危,看到大房的后人们开始提前张罗寿衣、棺材等后事,谷氏的心里长了草,甚至有些惊惶失措起来。
  话说这天早上,儿媳妇哭哭啼啼地跑进谷氏的卧室,准备把大妈在医院去世的消息告诉婆婆时,却发现谷氏用一根套在床头的麻绳系脖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谷氏原本想死在大嫂的前头,抢先占有祖坟的最后一个位置,不料却与大嫂差不多死在了同一时刻。
  为了争抢祖坟的最后一个位置,大房和二房的后人们闹翻了天,甚至还大打出手,最后不得不请族长出面,协商解决的具体办法。
  协商了半天,大房和二房的后人各不相让,都坚称自家的老人先落气。其他各房的后人都来相劝,结果无济于事。
  最后,族长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两位老人都不往祖坟里埋,从此林家祖坟也不准再埋其他任何人。
  这个方案获得通过后,谷氏的儿子和七个女儿全都哭开了:妈妈,您死得好冤啊!
  听二房的后人如此哭诉,大房的后人又不干了:自己吊死的,喊什么冤?害得我家老太太进不了祖坟,还好意思喊冤?
  一场家族冲突就此展开。
  从此,林家大院的大房、二房的后人们成了冤家,老死不相往来…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1
发表于 2014-10-30 08:16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使用道具 举报

292
发表于 2014-10-30 10:17 |只看该作者

使用道具 举报

293
发表于 2014-10-31 07:38 |只看该作者
  09
  可能是没做手术和化疗的缘故,与村里之前的几个癌症患者相比,李良开最后的人生时光没那么痛苦。除了偶尔昏迷,其他大部分时间,这位前村主任头脑清醒,思维清晰,还按照他自个儿的想法,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后事。
  过年期间,趁着孩子们都在家,除了对自己的私房钱作了分配,李良开还对其他家产进行了分割。其中最重要的家产,自然他和妻子名下的三套房产,包括唐家岩那栋二层砖混结构的小楼,老院子那两间板壁房子,还有月溪场上那套商品房。
  在这三处房产的处理上,李良开没有独断专行,而是充分发扬了一次民主。正月初七上午,他把妻子、儿子儿媳都叫到一起,以家庭会议的形式,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
  徐小芳第一个发言:“老头子要是走了,我要这房子也没啥意义,怎么处理都行,只要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了。”
  “妈,您啷个这样讲?”李渊接过母亲的话茬,“依我看,老家这两处房子,我们兄弟四个都不要,反正都没打算回山上住,全部算在老娘名下。街上那套房子,先放在那里,到时候再说。”
  “我要啷个多房子做啥子?”徐小芳坚决表示反对,“要不这样,把那两间板壁房留给我,其它的,你们几兄弟看着处理。”
  “山上的房子好说,就按大哥的意见办。最麻烦的,可能还是街上的房子。”李远说出自己的忧虑,“那是套商品房,当初是我们四兄弟凑钱买的,过了好几年,价格涨了不少,今后这房价是涨是跌,谁也说不清楚。我看还是趁老汉在,抓紧做个了断。要不,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弄不好,我们几兄弟会扯皮,弄得连家人都做不了。”
  “我同意老二的意见,早处理,早利索,省得到时把我们兄弟伙扯散了。”李流一直相信“父母在,兄弟姐妹是家人;父母走了,兄弟姐妹是亲人”这个说法,眼看父亲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母亲早晚也会离去,作为家里的老三,他真不希望兄弟四人今后为房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于是坚定在站在二哥一边。
  对三哥的态度,李长很是不屑:“老三,不是我说你,你就会拍二哥的马屁,他是能给你提个连长,还是提你当营长?我们是亲兄弟,是一家人,谁说一套房子就能把我们拆散了?我看二哥是危言耸听。老汉老娘都还健在哩,我们几个就在这里商量分家产的事,这合适吗?”
  “哈哈,我说老幺,有火冲二哥来,别拿你三哥出气。”对自己这个心直口快的小弟,李远自然了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消消火气。
  “我有啥子火?我是对事不对人。”李长也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各有各的小算盘,袁小兰和另外三个妯娌一直没有吭声。公公的脾气,她们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说是和后人们商量,其实他早就有主意了,之所以开这样一个家庭会议,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果不其然,等妻儿谈完自己的想法,李良开清了清嗓子,开始作总结性讲话:“刚才,大家都谈了很好的意见,我看都有道理。综合大家的意见,是不是可以这样办?山上的两处房子,先留着,一来你们老娘可以接着住,二来你们回老家的时候,至少还有可以回来的地方;你们老娘老了以后,这两处房子,我建议你们兄弟几个不要把它们给卖了,能留就留着,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留个念想,表示你们还是李家的后人,这里还有你们的老房子。街上的那套房子,我看就按老二的意见办。你们老娘讲了,我走了之后,她不会再去街上住,而是要留在山上,所以就不存在她要去住那套房子的问题。我的意见,把街上那套房子估个价,按现在的市场价,看能值多少钱。之后有两个处理办法,一是卖给别人,得的钱你们兄弟四个平均分;二是你们当中某个人花钱买下来,当然只需要交四分之三的房款,自己那一部分,直接抹掉就行了。你们再商量商量,看这两种方法到底采取那一种?”
  “咱们老汉不愧当过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一套一套的,我看比新闻里的大官说得还要巴实。”见兄弟四个一时间都不吱声,田梅用一口蹩脚的四川话,拿公公一番官腔十足的发言打趣。
  “我看第二种方法比较好。”李远感激地看了看妻子,“老幺,你不是一直打算在月溪场买房子吗?要不你把这套房子接过去算了。亲兄亲弟的,我们三个当哥哥的,肯定不会找你要高价钱,再说我们当初也没指望靠这套房子挣钱。你看得着给就行了。老大、老三,这么办行不行?”
  “我没意见。”李渊首先表态。
  “同意。”李流更加干脆。
  “那价钱怎么算?”李长动心了,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提出来。
  “我提个建议,你们看行不行?”眼看几个后人商量得差不多了,李良开又发话了,“当初买这房子,一平米不到一千块钱。现在月溪场的房价,新房子平均两千三四一方米,二手房也就二千左右。亲兄弟既要明算账,更要讲感情,我看这样好了,就按每平方米一千八百块钱算。老幺别嫌贵了,你们三个当哥哥的也莫说便宜,肥水没流外人田嘛。”
  “这个这个…”李长有些不安。这价钱,自己明显是捡大便宜了。
  “这个啥啊!”李远哈哈大笑,“我看老汉的意见很好。老大、老三,你们呢?”
  “没意见!”李渊、李流相继表示同意。
  “你们四姊妹同意这样处理么?”李良开没忘征求四个儿媳的意见。
  “我们听老汉的。”袁小兰率先表态,田梅和另外两个妯娌也连连点头。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接下来,李良开又和儿子儿媳商量了徐小芳的晚年生活和医疗保障问题。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是:四个儿子采取提前一个月支付的办法,每月给徐小芳一百五十元生活费,生病开支另算;能自理的时候,徐小芳住在山上,岁数再大一些,则按当地的规矩和幺儿李长住在一起,另外三兄弟每人每月支付两百元生活费。
  正月初七这天下午,李良开再度陷入昏迷。村卫生室的医生前来抢救了两个多小时,依然没有办法让病人苏醒过来。医生声称自己就这点本事,建议赶紧送往位于月溪场街上的古月乡中心医院。
  李远性子急,第一时间拨通了120急救电话,让救护车赶紧开到龚家岩的公路边上等着。摞下电话,兄弟四个找来早就准备好的简易担架和被褥,准备马上把父亲往医院送。
  徐小芳却表示反对:“你们乱搞啥子?你们老汉说了,他不再去医院了!他不想再去遭那个罪!送他去医院,你们问过他吗?他同意吗?”
  “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李渊有些急了,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就这样看着老汉睡过去?他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您让我们这些当儿子的怎么做人?医院毕竟是医院,办法总要多一些。”
  “就月溪场那破医院,去不去有啥用?”徐小芳一边哭着,一边向大儿子嚷着,还是不肯让步。
  李远走过来,搂着母亲的双肩:“妈,您就别拦着了。月溪场上的医院不行,我们可以去县里的医院嘛,不行还可以去万州和重庆。先送到乡医院,时间不等人啊,抓紧让老汉醒过来,才是最要紧的。要不您也跟着去医院?”
  “好好好,我去我去。”丈夫陷入深度昏迷,最着急的其实还是徐小芳。她之所以反对送李良开去医院,实际上是担心丈夫醒来后蛮不讲理地责怪自己和后人们。
  四十分钟后,救护车拉着李良开及家人,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下了山,顺利抵达位于月溪场的古月乡中心医院。
  医院不大,只有一栋四层高的楼房,没有正门,没有院落,更没区分急诊、门诊和专门科室;位置也有些偏,藏在小镇农贸市场后身,甚至连块像样的牌匾也没有,要不是偶尔出来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根本看不出这里是一家医院。
  急诊室在一楼偏里的位置,除了几个矗立的氧气瓶,似乎看不到其它急救设备。接诊的是一个有些跛脚的年轻医生,三十来岁,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像是头天晚上没有睡好的样子。
  得知李良开是位胃癌晚期患者,大医院早就下了来日不多的结论,跛脚医生有些不耐烦:“这还有什么好抢救的?你们这些病人家属,就知道往医院送。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意义?一点也不讲科学。”
  李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把薅住跛脚医生的脖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抢救!要是我老汉醒不过来,我弄死你个狗日的!”
  “老幺,你做啥子?不得对医生无礼!”李远喝住小弟,转过头来给跛脚医生道歉:“我屋兄弟性子急,脾气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麻烦您,赶紧抢救吧。”
  “抢救就抢救噻,啷个凶做啥子?”跛脚医生嘟囔了两句,没敢再多说什么,指挥护士对李良开展开了急救程序。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李良开终于苏醒过来。弄清自己是在医院里,他有些不高兴,张嘴想说什么,却没了力气,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始闭眼假寐。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4
发表于 2014-10-31 07:41 |只看该作者
  10
  接连输了几瓶营养液,氧气也吸上了,李良开渐渐有了些力气。到初八早上,他还喝了小半碗稀饭,之后半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和同室的两个病友拉着家常。
  看丈夫的病情有所好转,徐小芳甚是欣慰,连忙跑回街上的家里,取来煮饭用的电饭锅,还有瓢盆碗筷等生活用品,一心想要照顾好李良开。
  尽管李良开一再反对,但徐小芳和四个儿子一商量,还是决定把丈夫强行留在医院里治疗和观察一段时间。眼看年就要快过完了,并且从初八上午开始,四个儿子和儿媳陆续启程返回打拼的城市上班,孙儿孙女们很快也要回到学校上学,如果不留在医院,仅凭徐小芳一个人,真就无法保证李良开不出什么意外。
  原本,已经决定退役的李远没打算着急回西藏,田梅也准备留在月溪场照顾自家儿子和几个侄儿侄女,不料李远所在部队的领导打来电话,让两口子回去一趟,说是赶紧把各自的工作正式交接一下,以便接任者尽快进入角色。于是,两人临时订了2月10日也就是正月初十晚上的航班。
  正月初八上午十时许,李渊、李源、李长、黄珊各自带着妻子,三兄弟加上三妯娌,一行六人来到李良开所在的病房,一个个向他话别。儿子们都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个儿媳相对活跃一些,却也说不出太多的话语,只是反复叮嘱公公安心养病,不要心疼钱。
  李良开始终微笑着,频频点头,还一个劲儿地催促儿子儿媳们赶紧走,别误了坐车。
  该离开了,没有人提议,李渊带头抱了抱父亲,之后强忍着泪水出了病房;李源、李长也效仿大哥的做法,一一含泪和父亲静静拥别。
  三个儿媳却无法如此淡定。她们既没有和公公拥抱,也没有话别,而是一个个捂着嘴,抽泣着离开病房。她们深知,公公的身体,可能熬不了多久了,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
  作为李良开最器重的孙子,李鹏程没有着急回学校补课,而是坚持要在乡医院里多陪爷爷两天,说是正月初十再回县城。李渊、袁小兰夫妇没有强求儿子,只是叮嘱他细心照料爷爷,不要总想着找街上的同学和伙伴疯玩。
  因为要去县城参加早就约好的战友聚会,正月初八这天,吃过午饭,李远、田梅夫妇坐车去了县城。离开医院前,李远把李鹏程叫到一边,让他这两天辛苦一些,协助奶奶把爷爷照顾好。李鹏程连连点头,答应随时守在病房里,保证哪儿也不去。
  李远和田梅刚离开,值班的男医生就把徐小芳叫过去,说是要给李良开用点药,但药局没这种药,要到外面去买。
  “什么药啊?医院里还缺药?”徐小芳没听明白。
  “什么药?你家老头子要用的药!”值班的男医生戴副眼镜,四十来岁,面无表情,态度一点也不和蔼,“你去不去买吧?不去拉倒!要是病人出了问题,可别找我!”
  “我去,谁说不去了?”徐小芳碰了一鼻子灰,还不敢生气,赶紧放低声音,表示愿意前往。
  “这还差不多。”医生扶了扶眼镜,“靠近农贸市场第一家药店就有。给,这是处方单,快去快回。给病人用药,耽误不得的!”
  由于要给李良开喂糖开水,徐上芳回到病房,把处方单和钱包交给李鹏程,告诉他到指定药房把药买回来。
  等大孙子一出门,徐小芳忍不住向同一病房的病人家属抱怨:“这什么医院啊?连个药都没有,还要到外面去买。”
  接话的病人家属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老大姐,您就别说了,要是被医生听到,那就麻烦了。医生一不高兴,病人还能落好吗?都这样,抱怨也没用。值班医生没告诉你吧,在外面买的药,医保报销不了,得自己花钱。”
  “还有这事?”正闭眼休息的李良开睁开眼睛,不解的问到。
  “可不是。这里的医生都这么干,听说他们在医院附近都开有自己的药店,不给病人用医院里的药,专用他们自己店里的药,用这种方法挣外快。哎,不说了,说了也没用。人家是医生,我们得罪不起啊。”那位妇女发了几句牢骚之后,不再吭声。
  “还有没有王法了?”李良开挣扎着要起床,“我去问问他们院长,谁给他们这样的权力?医风医德还要不要了?”
  “你个老头子,逞什么能?赶紧给我躺下!”徐小芳上前把丈夫摁回被窝里,“你消消气,别管闲事,咱们治病要紧,等把病治好了,再找他们算账。”
  “这位老兄,你真不知道?这个医院说道可多了,医生们变着法子挣钱。比如一个小感冒,只要来医院检查,不管严不严重,肯定动员你住院,没床位就在走廊里加一张,还说不住院医保就不给报销,表面上是为病人着想,实际上他们就是为了挣钱。病稍微严重一点,就把你往县里或万州的大医院送,还介绍你去做这样那样的检查,价钱贵得好死,都是医保报销不了的,听说医生介绍去一个,能拿到不少回扣。再就是用好药,几块钱的药能解决问题,非要用十几块、几十块的药。这哪是医生该做的事情?这不成了做生意嘛。”紧挨李良开病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加入谈话,表达了对医院和医生的不满。
  李良开要张口说话,徐小芳示意他休息一会儿。回过头来,徐小芳对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讲:“介绍到大医院去检查,可以不去啊。他总不能硬拉着去吧?”
  “人家是医生,有的是办法,都是病人,哪个不怕死啊?他们一吓唬,都得乖乖地去。唉,不说了,反正医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来就莫来。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正说着话,李鹏程回来了,说是按照处方单上的数量,买了一周的用药量,花了一千二百三十六块钱,药全部交给医生了,护士一会儿就来输液。
  “什么药啊?这么贵?”徐小芳随意问了一句。
  “营养药,说是能增强体力。”李鹏程也没细说,和爷爷打了一声招呼,埋头开始默记古文。徐小芳还想问得明白些,被李良开拉住右手,示意她不要讲话,别耽误大孙子学习。
  想来时医生新开的营养药起了作用,2月9日早上,李良开精神状态出奇的好,吃了一大碗妻子熬得粘稠软和的稀饭,还在大孙子的搀扶和妻子的陪伴下,兴致勃勃地去医院前面的滨河路上遛达了十来分钟。
  李良开本想多在外面呆一会儿,不料突然起风了,徐小芳怕丈夫着凉,催促他回到病房。
  见丈夫的状态不错,徐小芳的心情大好,临时决定回山上一趟,给李良开带一些自家水田种出来的稻米。临走前,她给李鹏程留了些钱,叮嘱他要随时陪在爷爷身边,不能让他随便离开病房,有什么事情,赶紧找医生,再就是打电话给奶奶,也可以给二叔打电话,还说李远就在县城,离得近,几十分钟就能赶回来。
  徐小芳前脚刚走,值班的跛脚医生就进了病房。他先是问了问李良开,接着又把了把脉,然后对李鹏程讲:“病人的情况大有好转。一会儿我再给他开点药,效果可能更好。不过这药医院里没有,要到外面的药店去买。”
  一听又要自个儿花钱到外面买药,李良开不干了:“劳慰医生,昨天开的药还没用完,暂时就不要开了。再说,就我这病,花啷个多钱也没啥用。”
  跛脚医生很不高兴:“我说老爷子,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昨天的药还没用完?我也没说昨天的药不用了啊,我是说再开点药,配合着用,药要配合着用才有效,懂不懂?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花钱拉倒,谁遭罪谁知道!”说完,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那位四十多岁的病友劝李良开:“我说老兄,你说这个做啥子?瞧瞧,把医生得罪了吧?”
  “得罪就得罪了,我一个要死的人,怕他个锤子!”李良开毫不在意,“什么医生,就晓得赚病人的钱,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钟头,李良开爬了起来,让正在背英语单词的李鹏程坐到自己身边:“小子,跟你商量个事,你陪我到三个碾盘去一趟怎么样?”
  “您去那儿做啥子?”李鹏程不解地问道。
  “我还能做啥子?拜一拜我们老李家的先人。去年过年,我不是带你去过吗?我们老李家的祖先,叫李和钦,顺治初年从湖北孝感迁移过来的。我没给你讲过?”见大孙子竟然不知道三个碾盘是李氏先祖李和钦的坟茔所在地,李良开多少有些失望。
  “讲过讲过。刚才背英语单词来着,一时没反应过来。”李鹏程也是聪明的孩子,见爷爷不高兴了,赶紧把话圆回来,“你真要去啊?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得打电话问问奶奶。问问我二叔也行,反正我不敢自作主张。”
  “切,还真把你奶奶的话当圣旨啊?”李良开哈哈大笑,“你奶奶那个老太婆,刀子嘴豆腐心,我最了解她了。不用管她,咱们去去就回,那里离医院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一来一回,一个小时肯定解决战斗。就算爷爷求你了,行不?”
  “这个…”李鹏程还是犹豫不决,“不给奶奶和二叔打电话可以,不过我要去问问值班医生。奶奶说了,在医院就得听医生的。您等着啊,我去问问。”
  李鹏程找到跛脚医生的时候,他还在为刚才李良开阻止其开药的事生气,也没听清李鹏程说什么,就极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5
发表于 2014-10-31 09:13 |只看该作者
也许……

使用道具 举报

296
发表于 2014-10-31 11:43 |只看该作者

{:soso_e181:}

使用道具 举报

297
发表于 2014-11-1 06:32 |只看该作者
  11
  2月9日下午五时许,正准备去拜访高中班主任老师的李远,突然接到大侄儿李鹏程打来的电话:“二叔,您快点回来,爷爷又昏迷过去了!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叫你们大人赶紧到医院来!”
  “奶奶呢?”听出大侄儿的语气焦急而惊恐,李远心想不妙,赶紧打探母亲的行踪。李鹏程虽然已上高三,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奶奶回山上去了,还没下来。我马上给她打电话!”李鹏程如实回答。
  “你先别给奶奶打电话,省得她着急。”李远怕母亲再出什么意外,叮嘱侄儿守在病房,说自己马上往回赶。
  李远给定居月溪场上的初中同学方志勇打了个电话,请他立即赶往医院,协助医生做好父亲的抢救工作。之后,又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说改天再来拜访。
  大约一个小时后,李远和田梅赶回古月乡中心医院。此时,李良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全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见二叔回来了,高度紧张的李鹏程哭了:“二叔,对不起,我不该带爷爷出去…”
  原来,去三个碾盘拜祭完先祖李和钦,在回医院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尽管李鹏程及时买来一把雨伞,李良开还是被淋湿了,回到病房后不久,出现打喷嚏、流鼻涕等感冒症状,继而开始发烧,并于下午四时许进入昏迷状态。李远回来之前,医生和护士经过两轮抢救,始终无法让李良开醒过来。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李远并没有责怪侄儿,而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是的,错不在侄儿,错在自己不该去参加战友聚会,父亲病成这个样子了,自己应该尽可能多地陪伴在他身边。如果自己留在医院,这事就不会发生。
  当然,要说过错,那个值班的跛脚医生难辞其咎。身为医生,他并非不知道李良开的身体状况,压根儿就不该同意病人远离医院。可事已至此,追究医生的过错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让父亲早点醒过来。
  按照李远的要求,医生和护士对李良开实施了第三轮急救,可依然没有效果。
  田梅提醒李远:“要不你给大哥和两个弟弟打电话商量一下?再醒不过来,就往县里或万州送吧。”
  “送什么送?老汉的身体还经得起折腾吗?”李远训了妻子两句,回头分别给李渊、李流、李长通了电话。兄弟四个商量的结果,是立足乡医院进行抢救,如果到明天早上还醒不过来,再往三峡中心医院送。
  李远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但并没有把父亲昏迷的消息告诉她。他还撒了个谎,说父亲状态很好,估计明后天就能出院回家,还叫母亲不要着急下来,把家里的卫生好好收拾一下,干干净净地欢迎李良开回家休养。
  等丈夫挂断电话,田梅不解地问到:“这样瞒着妈妈,行吗?要是老汉真不行了,妈妈不得骂你啊?”
  “骂就骂吧。”李远态度很坚决,“医生都没有办法,她来有什么用?只能是干着急,弄不好她还会急出毛病来。这里不是有我们两个嘛,还有鹏程,啥情况应付不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鹏程还没吃晚饭,你带他到街上,找个馆子吃点东西。这孩子,今天怕是吓坏了。”
  晚上八点多钟,李良开终于醒过来,但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张嘴,全是些含糊不清的词汇,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李良开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问妻子的行踪,问她啥时候回来。李远说妈妈回山上收拾卫生去了,还说明天就送父亲回唐家岩。李良开神智已然模糊,根本不管二儿子在说什么,反反复复询问妻子在哪儿,还问妻子是啥意思。言下之意,这个时候,徐小芳应该守在病房,守在他身边。
  接着,李良开嚷嚷着要吃饭,可他已经无法坐立起来。李远上病床,把父亲抱在自己怀里,田梅则端着一碗温热的稀饭坐在床沿边,一勺一勺地喂公公。李良开的食欲出奇的好,吃完一大碗还要吃。田梅怕公公的胃不了,又喂了小半碗,坚持不再喂了,说等一会儿再吃。
  吃过饭,李良开似乎清醒了许多,把大孙子叫到身边,含糊不清地叮嘱李鹏程好好读书。李鹏程拼命地忍住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频频点头。
  见此情形,田梅把李远叫出病房,再次提醒丈夫:“老汉这样子,怕是回光返照吧?要不找个车,把妈妈接下来?”
  “打胡乱说,不懂就不要乱说。”李远也觉得不妙,可他下意识地抵触妻子的说法,打心眼里希望没有这回事,“老汉又不是第一次昏迷,每次不都醒过来了吗?别乱想,你再熬点稀饭,保证老汉随时都有吃的。”
  晚上十点多钟,李良开要小便。李远把小塑料桶拿过来,示意田梅回避一下,叫父亲像前两天一样,在病床前就地解决。谁知李良开死活不同意,非要亲自去厕所。李远犟不过他,只好和李鹏程一起,搀扶着李良开去了一趟厕所。
  回到病床,李良开再一次询问妻子在哪儿,问她到底什么意思。李远把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良开很不高兴,嘟囔了几句,闭上双眼开始睡觉。
  李远、田梅和李鹏程可不敢睡觉,三人睁大眼睛,用心观察着李良开的呼吸和面色,生怕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熬到2月10日凌晨两点多种,李鹏程实在撑不住了,在病房的空床上沉沉睡去。
  同一病房的两个病人都是街上的居民,晚上回家住,空出来的两张病床,便成了李远等人的临时休息的地方。
  凌晨三点半,李远把值班医生找来,让他观察一下父亲的情况。此时的李良开呼吸均匀,面色红润,根本不像一个重病患者。
  医生告诉李远,李良开的情况不错,估计已过了最难熬的阶段,还说从病人当前的表现看,应该还能存活一段时间。
  医生的这番话,让李远心里宽慰不少。
  送走医生,李远让田梅先睡两个小时,五点半起来替他。
  不到五点,田梅醒了,让丈夫抓紧休息一会儿。
  临睡前,李远走到李良开病床前,用手试了试父亲的鼻息。此时的李良开,脸色依然红润,呼吸依旧均匀,偶尔还打几声呼噜,睡得很是香甜。
  李远轻声地对妻子讲:“老汉真是恢复了。”
  “你睡吧,我盯着,顺便把稀饭热一热,早上再喂他吃一碗。”田梅心疼丈夫,催他赶紧上床睡觉。
  尽管困得要命,但李远却睡不踏实,始终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远忽然听到父亲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还发出奇怪的“呃呃”声。他心想不好,一骨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蹿到父亲病床前。
  田梅早已发现这一异常状况,正趴在李良开耳边,大声喊着“爸,爸,爸…”
  李鹏程也被惊醒了,上前大声叫着“爷爷”。
  李远看到,父亲的眼角滚落两行清泪,呼吸声也随之停止。他双脚一软,跪倒在李良开病床前,悲怆地大喊:“爸…”
  公元2014年2月10日,农历正月十一。这天早上五时二十分许,半个月前度过六十九岁生日的李良开永远告别了人世,永远离开了自己的亲人。
  确认父亲已经去世后,李远强忍悲痛,分别给大哥和两个弟弟打了电话,让他们抓紧往回赶。之后,通过方志勇和街上的另一位初中同学找来一辆灵车,打算第一时间把父亲的遗体运回山上老家。
  李良开生前明确表示不想被火化,李远决定帮助父亲实现这一心愿。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8
发表于 2014-11-1 06:37 |只看该作者
  12
  当日六时许,在两位初中同学的帮助下,李远用白布将父亲裹起来,放上担架,从病房抬到一楼放进灵车,按风俗燃放了一挂鞭炮。之后,在两位同学的陪同下,李远护送父亲回家,回到生他养他的山上老家。
  一路上,只要逢桥,李远都按照习俗,下车燃放一挂鞭炮。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方志勇,则不停地往窗外洒着冥纸,说这是给逝者回家的买路钱。
  七时许,当灵车驶到龚家岩公路尽头,李氏族人早已等候在此,用担架将李良开的遗体抬回唐家岩李家大院,暂时停放在逝者生前住过的板壁房子里。
  见到丈夫的遗体,悲伤过度的徐小芳并没有哭泣,甚至没掉一滴眼泪,而是直接晕倒在地,好一阵子才苏醒过来。
  大哥和两个弟弟还没回来,好多事情,都需要李远一个人来完成。
  李远要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用剪刀将父亲身上的每一件衣服绞开,一件件地脱下来,再打来一盆热水,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用心地为父亲做最后的清洗,并穿上寿衣寿帽寿鞋寿袜。
  接下来,按照老人们的指点,李远往棺木里铺上一层红布,并在乡邻的协助下,把父亲的遗体轻轻地放入棺材,塞上他生前穿过的衣服,保证其躺平躺直。随后,盖上几层红布,再合上棺木。
  十时许,负责安葬事宜的老道士和第一拔吹鼓手来了。紧接着,庄严肃穆的灵堂搭起来了,悲伤的锣鼓敲起来了。
  考虑到李渊他们次日才能赶回来,李远和道士商量,将父亲的出殡时间确定为正月十三的清晨,而坐夜守灵时间则确定为正月十二晚上。
  安葬的地方,李良开生前早已确定。道士去现地看了看,认为没有什么不妥,完全符合风水上的要求。得到道士的认可,前来帮忙的乡邻便开始挖掘墓穴。
  午饭后,李良开的侄子侄女陆续到了,和李远一起,接续跪在李良开灵前烧纸、敬香。
  当晚,李良开的六个孙儿孙女全部赶回来,身穿白色孝衣,头戴白色孝帕,学着二叔李远的样子,虔诚地守在灵前,整夜不曾合眼。
  正月十二午饭后,李渊、李源、李长各自带着妻子,陆续赶回唐家岩。亲戚和乡邻们也纷纷赶来,亲自送李良开最后一程。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整,徐小芳逐渐接受了丈夫已经去世这个残酷的现实,开始力所能及地做些杂活,以此冲淡自己的悲伤。
  正月十三凌晨四时许,已经八十岁的老道士开始进行出殡前的各种仪式。
  六时五十分左右,李良开的棺材盖被四个儿子合力挪开,李渊揭开盖在父亲脸上的冥纸,之后请亲人们最后再看逝者一眼。
  李良开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双眼紧闭,面容苍白而安祥。
  李远伏在棺木上,弯腰低头,用手抚摸父亲苍白冰凉的脸庞和下巴,为他拂去脸上的烟尘。
  亲人们一个个从李良开的棺材前缓缓走过,流着眼泪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面容。
  徐小芳浑身颤抖,已经哭不出声来,伏在棺材上泪流不止。四个儿媳上前搂住婆婆,想安慰安慰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
  凌晨七时正,棺材被最终盖严,并从屋内移到地坝。
  乡亲们捆绑棺材的时候,孝子孝孙们跪在地上,恭候逝者启程前往他最终的安息之地。
  随着老道士的一声呼喊,八位乡亲抬起李良开的棺材,吼着悲壮的号子,步调一致地往墓地走去。
  送葬的队伍最前面,是一些手持花圈的亲戚和乡邻。紧随其后的,则是手捧灵位的长子李渊,之后是次子李远、三子李源、四子李长,随后是四位儿媳,最后才是六位孙儿孙女。
  按照风俗,徐小芳并没有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299
发表于 2014-11-1 06:39 |只看该作者
  13
  公元2014年2月16日,农历正月十七。大巴山南坡,铁峰山脉,凤凰山缓坡带,重庆开县古月乡梓第村唐家岩。
  这一天,是李良开去世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常说的头七。
  天刚麻麻亮,徐小芳打开家门,唤上家狗大黄,借着微弱的晨光,颤微微往丈夫的坟地走去。
  还没走出房前的地坝,徐小芳有些恍惚,感觉有人追了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丈夫李良开!只见李良开一边狠狠地把打开的手电塞到徐小芳右手里,一边粗声粗气地唠叨着:“都快七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我跟你说,你那火眼金睛早就不管用了,绣个鞋垫都费劲,还赶啥夜路?”
  徐小芳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摸了摸丈夫花白的头发。李良开往后闪躲了一下,粗声粗气地唠叨着:“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我跟你说,你一个人出门,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摔倒了。”
  徐小芳笑了笑,没有吭声。她不用看,也不用猜,知道丈夫肯定又是一脸坏笑。这个老头子,眼看快七十的了,还和五十二年前刚结婚时一样爱开玩笑。
  “毛手毛脚”这个词,徐小芳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她的口头禅。从十六岁那年喜欢上李良开开始,只要李良开做出亲热的举动,徐小芳的嘴里准会轻声细语地蹦出这四个字:“讨厌,怎么又毛手毛脚?”“你能不能老实点?总是毛手毛脚的。”“毛手毛脚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
  恍惚中,好像又不是徐小芳要出门,而是李良开要出远门,并且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更是他结婚以来第一次较长时间离开相濡以沫半个世纪的妻子。可能是舍不得离开吧,李良开再次毛手毛脚起来,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把徐小芳紧紧地搂在怀里。
  徐小芳没有闪躲,非常配合地把头埋在丈夫的胸膛上,可嘴里还在轻声细语地絮叨着:“我跟你说,穷家富路,别舍不得花钱。别担心几个孙儿孙女,我会照看好他们。早点回来,一个人守着这个家,我害怕…”
  “怕”字说了一半,徐小芳有些哽咽,没再说下去。
  李良开松开双臂,抬起右手摸了摸妻子满是皱纹的脸庞,狠下心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徐小芳哭出了声:“路上小心点…”
  “妈,您在跟哪个说话?”徐小芳正悲伤着哩,身后突然传来大儿子李渊的声音。
  “没有跟谁说话啊。”徐小芳知道自己刚才走神了,赶紧进行掩饰,“他们怎么还没出来?今天是你们老汉的头七,说好天一亮一起去给他烧纸的,怎么半天摸不出门?”
  “莫急莫急,我催催他们。”李渊上前抱了抱母亲,转身大声催促众人,“走了走了,动作麻利点。”
  孙儿孙女们都上学去了,田梅也去了月溪场,暂时顶替徐小芳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徐小芳只好领着四个儿子、三个儿媳去给丈夫烧头七。
  等到达墓地,进行完烧纸、进香、磕头等程序,天色已经大亮。李渊他们着急回去做早饭吃,之后启程回打拼的城市上班。徐小芳不愿就此回家,说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李远暂无远行的打算,便留下来陪伴母亲。
  站在李良开的坟前,母子俩都默不作声。徐小芳望着丈夫的坟茔发呆,李远则顺着不远处的柏树梁往西远眺。
  在唐家岩生活了将近二十年,李远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远望那些山梁。
  可能是有些薄雾的缘故,开县境内最大的山脉、远处的一字梁若隐若现。顺着一字梁往回看,大大小小的山梁一道连着一道,高高矮矮,起起伏伏,排列得很有章法,像极了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岁月荏苒,山河无恙。那一道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连绵山梁,俨然成为连接昨天与今天、历史与现实的纽带或桥梁。风光也好,落魄也罢,谁都只是时光的过客,终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全书完)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300
发表于 2014-11-1 08:18 |只看该作者
全书完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北斗六星文学网所有文字仅代表作者个人言论,本站不对其内容承负任何责任。

Copyright ©2011 bdlxbbs.cn All Right Reserved.  Powered by Discuz! 

本站信息均由会员发表,不代表本网站立场,如侵犯了您的权利请发帖投诉   

平平安安
TO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