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冬天，我终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这段维系了三年的婚姻总算走到了尽头。
我本以为我会奔溃大哭一场，可是并没有。那天从民政局出来，我们两个平静地走在马路上，道路两旁飘满了梧桐落叶，摇曳斑斓。
橙橙说，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我说好。
花园东路并不算长，可是那天，我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
橙橙不说话，我也就不主动开口。的确，我们之间早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走到今天，闹得两人遍体鳞伤，我不能说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但至少，我问心无愧。
我想，哪怕她有丝毫的悔意，我都会给她机会，不会有无可挽回的这一天。
但橙橙没有。没有低头，没有认错，更不曾有过任何后悔的迹象。
花园东路走到了尽头，往左拐是回老家的公交车站，往右则是去南京的长途车站。我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回来的，签完了字，还要马上回公司上班。
橙橙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我点了点头，说，也好，就——到此为止吧。
于是，我往西，她往东，从此再无瓜葛。
我满以为我会不舍，但直到转身的那一刻，才猛地惊觉，这一放手，竟有一种彻底解脱了的轻快。原来这段婚姻，带给我的从来都不是幸福。
2
我和橙橙是相亲认识的。
我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自己上学时也不争气，读完初中就出来闯荡社会了，当过保安，下过工地，进过工厂，浑浑噩噩十来年了，也没有闯出来什么名堂，眼见28岁了，仍然孤身一人。
家里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成天担心我会娶不到老婆。每年回家，我妈都是三句话不离催婚，催得我也相当烦躁。
正在这时候，家里的亲戚介绍了橙橙给我认识。橙橙是我们村子里的，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过，但工作后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了。我们见面后，彼此留了微信，没过几天，橙橙就答应我先交往试试。
确定关系后，我就带着橙橙到南京我上班落脚的地方，她也在附近找了个电子厂的工作。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橙橙虽然脾气有点大，但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她不乱花钱，肯做家务，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嘛，能吃苦。我们相处还算融洽，不到三个月，橙橙就怀孕了。
天大的喜讯传来，于是结婚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提上了日程，然而我们的第一次争吵也在这时候爆发。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前一天晚上橙橙跟我提了一嘴，说她想吃雪糕。当时是冬天，哪有卖雪糕的，而且听网上说怀孕不能吃太凉的东西，所以我也就没在意。第二天下班回家我就发现橙橙脸色不对了，跟我吵，说我不爱她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不结婚了。我跟她解释吃雪糕不好，可是她不听，狠狠踢了我一脚，我的小腿立马就紫了一大片。她拿着扫帚就把我往外赶，说买不到雪糕就不让我回家。
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跑到附近超市里去买。一连跑了好几家店，小卖部里根本没有，最后找到一个大超市才买到了。
你能想象吗？寒冬腊月的，差不多滴水成冰了，我顶着严寒跑了四五家店，就为了买一根雪糕。这时候，被橙橙踢过的地方越来越疼了，我卷起裤腿一看，有些肿了，真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把雪糕拿给橙橙，橙橙却说，这会儿我不想吃了。
我当时很生气，骂她：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逗我玩吗？
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说这句话。橙橙竟然拿着雪糕从我的脖子里塞了进去。冰冷的雪糕一下子贴肉滑到了我的背上，我冻得差点跳起来，里衣也全湿透了。
这件事我们冷战了好几天，最后当然是以我低头认错作为结束。我当时想，都说怀孕期间的女人脾气不好，她或许就是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了，作为男人，让着点也是应该的。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3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我们两个也不得不从南京返回老家，准备结婚。
橙橙本来就有点晕车，一路上就拼命掐我的手臂，骂我不知道心疼她。小姨专门到县城来接我们，橙橙当着小姨的面仍然对我又拧又掐，我半条手臂都是又青又紫的，小姨看不过眼，说：你这闺女，掐人不痛啊？
她狠狠瞪了小姨一眼，不过也因此收敛了一些。
我那条手臂后来连着三天都疼得厉害，有些地方都被掐出血了。
到了结婚的时候，橙橙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我家亲戚跟前有说有笑的，嘴甜得像灌了蜜，亲戚们都夸橙橙懂事。
我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没读过书，从小守在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她就觉得我能在这个年纪，能娶到橙橙这样的，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对橙橙比对亲闺女还亲。
我爸说我妈不会当婆婆，我觉得也是。橙橙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了，可是我妈永远把橙橙当成贵客一样，生怕怠慢了一丁点，只要是橙橙想吃的，想要的，我妈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满足她。
有一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妈不停催促我给橙橙夹菜，盛饭。我想，橙橙有手有脚的，干嘛要我帮着啊？再说，她在家里从来就没有客气过，都是抢我爱吃的东西吃，还用我给她夹菜吗？我就没动。
橙橙忽然就狠狠踹了我一脚，说：妈的话你没听见吗，你是死人啊，给我盛饭去啊。
当时我爸和我妈都很尴尬，都没想到橙橙会忽然打我。橙橙却跟没事人一样，似乎这一切再寻常不过。
当天晚上，橙橙说，今天我踹你你躲什么？
我说，我哪里躲了，我都不知道你要踢我。
橙橙说，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躲了？
我说，你什么逻辑？
橙橙有拿起枕头劈头盖脸的往我身上砸，说，以后我要打你，你不准躲，听到没有。
那天我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我跟我妈说，妈，这婚我不想结了。
我妈也心疼我，但她更担心我的将来。我妈说，儿啊，你都多大了，好不容易有个愿意跟你的，你不要，以后打一辈子光棍吗？橙橙除了脾气差点，还是不错的，你就让着她点吧。
在我妈眼里，我似乎就是这么不堪，注定是讨不到老婆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再苦再难，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能忍就忍。
我也知道以我自身的条件，如果不和橙橙过下去，也确实很难再讨到老婆了。
我原也想，橙橙这是刚嫁过来，等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可是当我接触到她家里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家学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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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2-3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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