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23-9-1 09:23 编辑
有句俗语说,老年人常思既往,也有人反过来说,常思既往的人老了。我倒是觉得,半生过去,多些感怀,也可以算是成熟的表现,只有青涩的人才是浑浑噩噩,不知进退。
群主打来电话,说些闲话后,向我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咱班孟XX没了。
这真是惊人,小时候总觉着五十多岁的人已经很老了,头发白了,脸也长褶子了,还长了胡子,何况还有古时候六十岁的人都给活埋的典故。真到了五十岁的年纪,却发现阳光还很灿烂,我们还很直溜,怎么五十岁的生命就这么脆弱了么?
本以为群主是通知我们这些同学去送他最后一程的,没想到的是这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群主说他认识一个的安装公司朋友,无意中和他说到,我们的那个同学在外地工作,有朋友请去喝酒,他忘了感冒才吃完头孢,或者是盛情难却吧,结果没抢救过来。最后,怎么处理的不知道,谁去处理的丧事不知道,我们这些同学就更不知道,我们大概有六七年没再联系了。
我们是技校同学,学习都不算好,为了有一条出路,或者是找个铁饭碗才到这里来的,我们多是工人家的孩子,最起码也要是工人户口,农民只要考不上师范,中专,大学,都得回家务农,做个普通工人都没有机会。
那阵子,是我们最后的孩子时段,还不知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学习和挖沟,搬砖期间,我们打扑克,吹牛皮,到站前看录像,出去吓唬小孩儿,因为学校也只是摆设,没什么教的,老师从各建筑单位抽上来的,本来就不合格,我们也没什么学的,遇到问题,老师都挠脑袋。
再有,就是起外号,小孟同学很荣幸的被总结成——老狗,还有几个是狗子,小狗子,二狗子之类,那阵子有个组合叫小虎队,他们就自然的被称为小狗队,或者一语成偈吧,老狗最后真混得比那几个都好,挣了不少好钱,也可以反过来看,在经济上是这样,在寿禄上,我们还意气风发,他却已经做了古。
我是属于蔫吧淘之类的,有一回听到一个笑话,觉着好笑,便分享给了同学们。
农村条件不好,厕所基本都是旱厕,也简单,挖个坑,坑上面放两根长方子或者长板子,坑外四个立柱,用板子钉拉好,上面用破石棉瓦,或者破板子破皮子加个盖,四圈用破席子,破塑料缠上,当然还得留个门。这东西只简单的挡个雨,大冬天蹲几分钟,屁股冻的冰凉,提着裤子赶紧往家跑,夏天苍蝇蚊子直铺脸,尤其是下雨天,坑内半满,急切间粪水四溅。
就这条件,也不是家家都有,有的人家嫌在自家味道不好,有的因为厕所气味和邻居干架,邻居朱家就在他圈的羊圈旁弄了这么一个厕所。
笑话也是从这里来的!
王家的三十多岁娘子,早上急匆匆跑到厕所,准备照以往速度和方式快速解决问题,哪曾想刚开厕所门,见里面蹲着邻居齐家的三十五六岁的当家大丈夫,也不知是这齐家大哥实在稳健,还是有些挑逗的意味在里头,竟然说道,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完毕。王家娘子羞红了脸,也不知是出了状况还是被工人大老粗冒出的酸腐之言惊到,径自跑了。
我倒是觉着,这齐家老爷们有调戏之嫌,腾腾腾脚步如此厚重,大可以说声有人就可以避免尴尬,非得闹出一出厕所惊见的画面才罢休。这齐家叔叔是个木匠,某次给公家的小房吊棚,我那时才十岁的农村孩子,就站在跳板下面捡他掉下来的八分钉,他就故意踩在我的手背上,一只眼睛眯眯着看我,一只嘴角斜向一边笑,一直加着劲,直到看我眼泪要流下来时才松开脚,那脸的狞笑样子,如今想起来都觉着阴森。这如果算是小坏的话,大年三十,他用吐球故意喷向邻家的一个哥哥,烧伤了人家脖子那就是大坏了。
我觉着这是个笑话,因为左邻右舍都在说这可笑事,其他同学也觉着可乐,只有小孟斜着眼睛说着风凉话,你们家旁边竟出这稀奇古怪的人。
这绝对是不讨喜的话,在同学的嗤笑中,成功把不屑转移到了我身上。
这样的话,不止对我说,班级里让他不屑的人很多,他尊崇和吹捧的,只有实习老师,能安排干活的组长,和家里有钱有势的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同学。
技校毕业后,我们参加了工作,几个建筑公司,又好几个队,又有安装公司,装修公司,构件厂之类,开工的工号有时又是偏远郊区,许多同学平素都见不到面,那阵大哥大还不是标配,几年后才有了BP机,于是也并不怎么联系,也无从联系,到后来下岗,同学们结婚,生子捧场的也就不多,偶尔几个相熟的联系,提到小孟时,都说他这些年也算是当了个小包工头,挣了些钱。
再一次见面是参加朱同学的婚礼,朱同学是中学就从黑龙江转到我们班的,后来又和我一起考上了技校,初到这里应该受了不少苦,在叔叔家住了一段,说是吃不饱,在哥哥嫂子家也住了一段,据他自述,还要给他家的小X崽子洗衣服之类。对这些话的正确与否没法界定,有的人会说人情冷暖之类,有的则是正能量了许多,到人家生活,必须要尽可能干些活的。后来父母从黑龙江搬来以后才算好些。
几年后,朱母病逝,朱父又办了一个老伴,自给自足,对朱哥更是没什么支持了,这境遇,朱同学只能找了一个带孩子的外地女人为妻。这世上还是普通人为多,家庭不好,人又不十分优秀,工作再不好,只能降低条件,只求下班后有口热饭,晚上有暖被窝的就好,当然自己的孩子是要不成了,如果那娘俩还算有良心,朱哥年老之后,不弃而舍之就算不错了。
我和妻子不喝酒,只专心的看宾客给两位新人出节目——猪八戒背媳妇,要求是朱同学耳朵上各夹着一张抽纸当猪耳朵,背着媳妇把桌上的半纸杯啤酒叼起来喝掉。无奈是实验了几回,累的满脑袋大汗也叼不起来,最后只能无奈认输说,我地包天(兜齿),嘴跟你们不一样。
这时候,小孟来到我们的桌前,有人就揶揄他,当了老板,做了工程就是不一样,业务太忙。这是共识,任何场合,只要是早到的人,基本都是无所事事的人,贵客一般都是压阵来的。
打过招呼,我便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他们谈笑风生,不知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这小小的饭桌就是一个小世界,只看着表演便是。以前有句古话,杯杯都敬有钱人,对身份和权势的敬重免不了俗套的,而有身份之人,也是来言去语极尽自己的超凡之处,或许都达成自己的目的。我是从中感到了小孟的意气风发,说话的语气,点烟,碰杯,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不禁想起了那首怕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这大概是我看过他最洒脱的时候。
邻桌是他们公司的同事,小孟也过去寒暄敬酒,毕竟人到了一定层次,多结交朋友也是多条路,一杯水酒下肚,日后起码会少个敌人。
王同学也偕夫人来参加婚礼,还有詹同学,栗同学和我,小孟没领妻子,宋同学——我们的群主一直单身,席间也算是进一步认识了一些。
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最后为什么变成了诉苦大会,王同学找我媳妇诉苦,他媳妇找我抱屈,都说对方的错处,从毕业到这次婚礼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王同学在技校时对一名女同学很有好感,和一些同学回家时,王的家长也甚是满意,只可惜王同学个子有些矮,因为名字中有个文字,同学们甚至给他起个小蚊子的外号,这足以说明他的身形绝不伟岸。据说家庭倒是没说的,比较殷实,房子也接近于闹市,只是女同学家境更好一些,选择的余地更广。
王同学的妻子则比较漂亮,说不上貌若天仙却也特别出众,大眼睛,长头发,个子也比小蚊子高,现在我能想起的也就这些了。
婚礼结束,有同学就说很久不见,应该再聚聚,去歌厅唱歌,小孟同学为了怕我们有顾虑,甚至直接说,我安排。这做不得假,那眼神倒是很真诚。
出得饭店,见我们这一行人出来,门口出租车停下好几辆,王同学,栗同学夫妻都上了出租车,小孟也上了一辆朝我们挥手道,走!我安排。
我和宋同学,詹同学夫妻关系比较近,见他们没什么反应,我便也学着他们说,家里有事,以后有空再聚。
没了外人,才从他们嘴里得知,不想走的太近的原因,小孟和小蚊子的妻子有染,现在只是苗头,还不知小蚊子是不是知道,以后闹得不好看,我们没法子再见。
这以后的事,成功的被同学预见,不知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孟和小蚊子夫妻处的非常好,因为工作的关系,蚊子总出差,去上海等地,且一去就是旬月有余,据说后来发展到,从上海回来都要撵出去不让回家的地步。
再往后,两个家庭崩溃,有情人也算终成眷属吧!照理说,小孟的妻子也算的上是某事业单位的公务员,只是输在容貌不敌人家娇媚。
有时候有好工作是加分项,但有时候凭它达到某种高度后,一但对方更优秀,打破这平衡,就神马都不是了。
也或者,心都会变的吧!我们的木工班长,妻子工作单位好,长得个子高,漂亮,当班长下班在单位打麻将被抓现行,灰溜溜往回走时,很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当班长开始包活挣得多时,那嫂夫人也是亲身到工地,帮着给手下的工人做饭,帮着操持工作,班长也是酒店吃饭搂着小姐坐在腿上,摸摸嗖嗖的暴露品味后,也是分道扬镳,各走东西。
宋同学和班里四十多名同学关系都不错,又在步行街置了一处摊点,就有同学建议他组织同学成立一个群,再聚聚,然后就是有了二十余人的聚会,除了一些另谋高就,不屑于与我等为伍的人。聚了几回之后,有人说要拉小孟和小蚊子进来,小孟说忙没空后,又邀请了小蚊子。聚会那天却又同时出现在现场,他俩不自然那是正常,我们与他们说话也觉着别扭,与以前亲密无间的时候肯定有差别,是不是大家知道我拐带了同学的妻子?是不是我的媳妇被同学拐跑大家都知道了?虽然嘴上不说,谁都不敢保证从眼神里带出来,最后,连我们自己都有些尴尬,失去了兴致。
再往后,小孟不来了,蚊子也不来了,我们也难办,总不至于说,小孟不来,你来吧!
大家都觉着小孟有些不地道,漂亮女人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干嘛从身边同学下手,更有味道?更有成就感?我们没干过那样的事,也无从体会。
那女人!都说是把小蚊子当杠杆的,好看没错,也得有人欣赏,那阵子城乡还有很大区别,能因为自己好看就跑到城里大街上喊,谁跟我搞对象?至于小孟,毕竟比别人了解的许多,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对小孟的出息,大家还很认同,毕竟能挣来钱在这个社会上才会得到更多的尊重,也有人说,小孟太狗了,在领他出来干活的老板面前,逢营的太过,没半点自尊,无怪乎有老狗的称号。
这点我倒是不敢苟同,从小就有句要想人前显贵,必得背后受罪的说辞,没有失去,哪有外人面前这般靓丽光彩。
赵班长领我们出去干活的时候,一个领工的人对我们进行指点监督,这人是老板的姐夫。老板来时,对他这个姐夫十分鄙夷,咦!你怎么还夹个包?
换做脸面小的人,早回头不伺候了,这人是面色不变,他知道这工作是人家赏下来的,你无福消受,就出门搬砖去吧,金钱面前姐夫小舅子关系也不甚值钱。
又过两三年,好像又看到小孟一次,这回是鬓角白了许多,脸上的褶子也像沟一样,和同学说起,同学说,现在这行业实在不景气,包工实在不好干,要不来钱,蚊子媳妇也不能怎么消停,又要管两家的孩子,也够他呛。
这回早登极乐,我觉着是尝遍人间甘苦,再觉无味,才了无牵挂吧,回想起来,还是三年同窗时相处时多,毕业后竟只记得见了三四次,如今偶有印象浮现,也是三十年前的模样,就还是称他小孟,若他再有重临人间时,活出自己想要的精彩吧!
补充内容 (2023-9-1 22:20):
也不知客死异乡时,能千里奔丧的能是哪位娇妻,或者好儿女?这等感情债最好此生偿还好,父爱一分为二,想必也不会完整,而那年迈的父母,也不知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这是他唯一应该欠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