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公孰 于 2023-8-8 10:18 编辑
昨日儿个,我说 刍狗=刍豢,醉笑老师问是不是猜的。
读古人书,识古字,不得不承认有一半分靠猜。即便甲骨文四堂辨识甲骨文,也是始于猜测。然后据古文献予以考证。这跟现代科学研究方法有很大的相似,假设与证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我说 刍狗=刍豢,也是始于猜想。至于证实么,主要是如下几个点:
1,真羊
2,狗肉不入席
3,刍豢是一个成语
4,牲祭与活殉
详说如下
1,祭品是真羊真猪真牛
《论语》:[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告朔”,是《周礼》法定的政治仪式。秋冬之交,周天子对诸侯颁发公告来年的历书,明年各个月的初一日是哪一天,即“颁告朔”。诸侯记下来仔细收藏于太庙,每个月的朔日,告于国人,谓之“告朔”。
古代人没有手表也没有闹钟,什么时候赶集,什么时候种谷植稻……这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大事,上至天子,中至诸侯国君,下至老百姓,都得仔仔细细记住哪天是初一,然后掐着手指头计算,一不小心就耽误“农时”,耽误耕地种粮的日子。
孔子时代,“告朔之饩羊”还是真羊,不是草扎的。举国之大礼,怎么可以用草扎的呢?
老子在孔子之前,又是周王朝的史官,掌管天下历书之重事。遇到国家大祭,更不可能用草扎的祭品。所以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句中“刍狗”必不是草扎之物,必是真刍真狗。刍,牛羊马也。豢,猪狗鸡也。
牛羊马也,猪狗鸡也,这在周朝称为“六畜”。祭祀时用几个月大的牛,用什么颜色的羊,《周礼》都是有规定的,《周礼》里从来没有说祭祀要用草扎的祭品。
2,狗肉不入席
如今还有俗语说“狗肉不入席”。古代,还真不见有以“狗”作祭品的,也不大见有以“马”祭祀的。因为马是战争工具,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马不能当作祭品。
就像现在人养宠物狗,所以坚决反对吃狗肉,古代人也不用狗来祭祀,因为狗离人很近,几乎是家庭一员。古今人心是一样的。
古代人养六畜,牛羊马也,猪狗鸡也。鸡狗鹅鸭离家近,养在家周围;牛羊马离家远,养在村头城郊。屋前屋后种桑麻,树底下养鸡养狗,所以读古诗会读到“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离家近也。
狗与人形影不离,人就不舍得吃狗。虽然并不是人人不吃狗,但是只要一部分人反感吃够,那么狗肉就不能上席。酒席上,只要一两个人不高兴,整个宴席就不欢而散。
同样道理,祭祀之事,重要性比宴席更深远,当然自然也不用狗。所以“刍狗”用来祭祀云云,都不是古人的想法儿。
“仗义每多屠狗辈”,“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说起杀狗的事儿都饱含歧视,看不起杀狗的人。故古人不愿以狗献祭。
3,刍豢是一个成语
“刍狗”这个词,在古代很罕见。老子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里用过一次,庄子也用过一次。而《庄子·盜跖》则用“刍豢”:
“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
比庄子相差两三岁年纪的孟子习惯说“刍豢”:
“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晚上几十岁的荀子也说“刍豢”:
“刍豢不加甘,大钟不加乐”
庄子孟子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人任何典籍用过“刍狗”这个词儿,老子是孤例。“刍豢”,倒是常见。如《墨子》:
“古之民未知为饮食时,素食而分处,故圣人作,诲男耕稼树艺,以为民食……今则不然,厚作敛于百姓,以为美食刍豢,蒸炙鱼鳖,大国累百器,小国累十器,前方丈,目不能徧视,手不能徧操,口不能徧味……”
再如太史公总结三代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 《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 口欲穷刍豢之味, 身安逸乐,而心夸矜执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
4,
“始作俑者,岂无后乎”,这句话说的是古人已经基本上不用活人殉葬。战国时代还有一些国家活人殉葬,比如魏国这样一些爆发户,就像现在也有一些爆发户烧真钱烧真汽车去上坟一样,但是活人殉葬已经基本上绝迹。
古人祭祀的“牺牲”,不论是“大三牲”还是“小三牲”,都是真的牲口,而不是草扎的。春秋以前是,战国是,汉武帝时也是。用草扎的东西当祭品,应该是东汉以后的事情咯,反正老子时代不用草扎的。
……
以上证明:
1,“刍狗”,不是草扎的,只能是真牛羊真狗
2,因为狗不入席,所以狗与马不入祭
3,因此,刍狗=刍豢,即泛指鸡鹅鱼鸭猪牛羊等等祭品,而不是草扎的狗。
4,用假祭品祭祀,那是东汉的事情,不是古人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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