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简一竹 于 2022-8-4 21:29 编辑
看到四手提到我,正巧闲点空儿,再来扯两句魏晋。
那时候读《世说新语》,扯的是魏晋风骨,纯为了读书而读书,着眼于文人士子精神上的东西。
所以要说人的认知都是局限的,也是成长的。读《红楼梦》,青春年少读的是爱情、中年时期读的是世情,是盈虚消长盛衰之理,年纪老了你再读,读出了信仰。明清四大名著,除了《三国演义》,其他三部都了融入了佛家思想。要不怎么一个蓼而洼一场空悲切,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个取了真经回东土功德圆满。
《世说新语》也一样,那时候读的况味,和现如今再扯几句,完全不是一个样。
《世说新语》从曹丕时期魏初开始,到衣冠南渡之后的轶事,林林总总,记的都是上层社会人物的言行,包括后庭里的妇人,都有提及。但是言语简练,文笔传神,士大夫文风明显,令后人感受到那个时代上层社会的真实生活,非常具有可读性、趣味性。然而,当你了解了相对比较全面的信息,或者说学会了用阶层背景来看人看事看文章,再或者跨越阶层看问题,你会获取不一样的认知。因此以现在的眼光重新审视这本小说,你会发现,这仅仅,不过是闲情逸致的文人士子,闲出屁来,以优美的文笔,以人为载体,记录了当时上层社会人物生活的世风世情,而已。
当初的社会环境,外敌环伺,司马王朝又是内乱不止,社会到了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地步。士族门阀掌控者着政治资源和国家财富,社会阶层固化严重,没人关注什么底层民生。文人士子以清谈为时尚逃避现实,就算有几个清醒的,也是虚无到喝药酒吃五石散,但依然没忘了沽名钓誉。典型的文人做派。
综合以上社会现状的成因,政治因素是一方面,司马王朝也确实太逊了,靠欺诈上位,无厚德载国运,又大肆封王,隐患已经形成。另一个因素,是文化因素。秦汉以后,除资政历史、山川异物写实类笔记,其余文学作品,诗歌、散文,早被前秦时期超越。倒是发明了五古,但你看那些诗歌,除了陶渊明的田园诗,余者几乎不接地气,倒是标榜了一种精神,即所谓的魏晋风骨。但我们都知道,这风骨是从道家思想里滋养来的。
为什么道家思想这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大汉江山四百多年之后,又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三国混战之后,合一的晋代,除了内乱就是被外族迫于一隅,醉生梦死。上层社会家国天下的雄心壮志早磨灭殆尽,儒家治世的纲常也废弃失序,外部环境虎视眈眈,五谷尚未温饱,只有求助于金石。于是舍五谷的儒家就金石的道家,上行下效,从思想上到个体付诸于言行,道家、道教就这样兴盛于一时。
中华五千年所以绵延不绝,大概就因为有儒家的阳刚和道家的阴柔这两条文化脉络绵延相续的缘故,相互交叉,互为消涨,又互为依存,互为阴阳,使文化传承下来,非常了不起。所以,任何世道都有可依赖的精神支撑,道家兴盛于魏晋,概在于此。
因此,反观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清心雅集多,无以接触地气的文风文貌,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这种文学作品,拿来怡情养性倒是可以,追寻一种精神也可以,少年中年所撷取之趣味,老年看它失于纤柔。特别是读了元代的杂剧明清的话本,那种接地气的文风,看似芜杂,关注底层民众,大开大阖,还很厚重深刻,使你不得不回头审视之前看过的那些作品,有个新的辨识新的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