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2-5-29 22:53 编辑
不知是城乡一体化,还是小城镇建设,反正落实到妹子家,就涉及了搬迁事宜。
许是敦促搬离,要求居民找过渡房,临时安置。
先生觉得不可思议,说,干嘛不等新房建好?把我乐得不行,说,你傻啊?新房建好了,大家不搬了,两边霸着,还能把人拖出来?先生惊叹,说,你这傻乎乎的,居然想得到?看来是真相了!我去,我哪里傻了?人家我大智若愚好不好!
我就跟妹子说,到我家来吧,我家3楼空置的,以后姐回来更方便了,不需要邀约同行。妹子说,那,咱是两家开火?还是合作一处?先生探头插话,说,干嘛两家?一大家子多热闹啊,吃饭都香!妹子打趣,说,二哥你是想找人陪你喝酒吧?大家伙儿便都哈哈笑起来。
这几天就陆续归整。
妹子也蚂蚁搬家似的,往我家填充物什,大件、小件的,包括花花草草,还有大桶的食用油,把我笑得不要不要的。
母亲有时候随行,她年纪大了,也没指着她帮忙,但老人家想力所能及,也都顺着她的意思。实在想要她歇下来,就哄她,说,来,听我弹吉他给你听。
母亲是很活泼的性子。自然就乐意,还说,你弹的,我听得懂不?
肯定是懂的,也必须懂啊!我就只弹简单的,记忆里还有旋律的。比如《卖报歌》、《两只老虎》、《粉刷匠》,如此等等。母亲会跟着唱,摇头晃脑的,欢天喜地的。
我就跟她说,等你来了,把你的红歌歌本带来,我也弹给你听。母亲很高兴,说,你爸当初嫌你们没有音乐天赋,想不到你会弹吉他。父亲是觉得我们音色差了,原本也是事实啊!只母亲觉得女儿优秀,总不服父亲嫌弃的气罢。
哈。想起父母为了女儿们的优缺点长期争执,反正优点都是随了自己,缺点都是随了对方,就不由得又想笑又柔软。受表扬了,是“我女儿真乖”;被批评了,是“也不管管你女儿!”“你的”,“我的”,这种戏码百演不厌,父母还乐在其中。
父亲一直是多才多艺的。毛笔字写得遒劲有力,每到年关就帮左邻右舍写春联。他还会唱歌会拉二胡,算是文艺骨干那类。事实上,全都是自学成才。
有时候想想,父辈们真的很了不起。父亲是村小的老师,一度成为校长。但,师资力量匮乏,五个年级,每个年级1-2个班,老师们常常需要包班。我印象里,父亲是跟人合作包班的。两个人统揽了本班的全部课程。很难想象的是,一个村小而已,那会儿的课程居然开齐了!不像现在,还有一些学校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父亲教授语文,美术,音乐和政治,另一个老师教授数学,体育,和自然。父亲说,他们读书那会儿没学过拼音。但,我们的教材却是有的。于是父亲又自学了拼音。而且在我们姐们上一年级学的时候,他总要尽量调整来亲自教授。他说,启蒙是很重要的。
——这大概是我所见过他唯一徇私舞弊的地方。为了他的小公主们,几乎算放弃了他的原则。
父亲有一个拼音是错的。比如宣字,拼为:xuan。中间那个“U”,应该读yu。但父亲自学成才,他读的是wu。所以我们的发音很怪,是这么拼的:xi—wu—an—xuan。关键是,最后居然奇异地归正了!
等我长大了,知道他的读音有误,但他也老了,我就没告诉他,不想他对学生们愧疚。后来,一位女友写信给我,是电脑打印版的,那时候她去了深圳,电脑还是新奇玩意儿。她说,感谢你爸,他教的拼音基础,给了我很多机会。
父亲教音乐。习惯性用一张大红纸,把简谱和歌词都抄录上去。这样既解决了孩子们没有音乐教材的难题,又方便挂在黑板上一一对应教学。他不单教歌词,还教简谱。那时候不懂,为什么要记那些奇怪的发音。多年后才发现,歌词忘得七七八八了,居然把简谱给记得牢牢的。
这也是我抱了吉他,就能弹给我母亲听的缘由,简谱沉在记忆里,轻轻打捞就鲜活了。这些都是父亲在家里反复练习,母亲曾经耳熟能详的曲子,她自然也是倍感亲切,会跟上节奏了。
昨儿送走母亲,也就再弹了一次,是《粉刷匠》。想起父亲,似乎他还在面前,还在教授,而我,也还跟着哼唧几声。想起他临走之前,曾经跟我说,你性子烈,能处事,记得照应姐妹,还有你妈。我哦哦应答,却不知晓,那竟是临终遗言。
而今,一大家子相处挺好的。父亲,也该微笑了吧?或许,他也能听见,这些他曾经教授的歌曲,还在时光里流淌?
说起唱歌倒还有件事:《我爱北京天安门》,也是父亲教的,在还没启蒙之前。因为语速太快,“我爱北京天安门”这个句子,我一直以为是“歪鼻子天安门”,也一直就那么唱了很多年。父亲竟然从来不曾纠正过。他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嗯哼,完全有可能啊!他有故意捉弄女儿们,然后乐得哈哈大笑的时候。我想,此时此刻,知道女儿在真相大白之后懊恼或跺脚,他大概又该笑得前仰后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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