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11-17 12:00 编辑
川濑巴水(1883-1957)作为日本近现代版画巨匠,一生创作出600余张版画,皆色彩雅致,层次分明,纹理细腻 ,意境淡泊。是那种让你一眼惊艳并可以瞬间治愈的。
巴水是日本上世纪初工业化时期兴起的新版画运动中的代表人物。出生于商人之家,幼时学习西方水彩和油画,27岁时跟随镝木清方学画,后受同门同学伊东深水影响而转向版画制作。
作为日本“新版画运动”复兴的领军人物,被誉为近代风景版画第一人。他一生身处明治、大正、昭和三个不同时代,对变化中的四季轮回风景尤为敏感。一生行走在日本各地,下雨、洒雪、吹浪、踏岸、映月、赏荷、渡江、参佛、试灯,凡此种种,皆入其作,被誉为「昭和之歌川广重」和「旅情诗人」。
据说西湖美景,晴湖不如雾湖,雾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这个用在巴水的画作上也蛮搭。
雨是巴水经常表现的主题,似一幅幅幽远的淡墨长卷,如著名的昭和七年二月创作的《相州前川の雨》(图1)如果在年少轻狂之时看到这样的雨夜,我会黯然销魂至梦里一颗一颗热泪暗滴。时至今日已知道了告别的意义和舍得的悲欣,很多心境便也哀而不伤,真的可以淡看花开花落。那些仿若前世今生恍然相煎的光影只是愈发沉潜了深蓝之心,正如伞下的雨渍还未干透,屐痕已履过沧海桑田。流年如洗,繁华落尽。 琥珀出土,长街惊梦 。只是静默的行走,终不诉离殇 。
不同于张岱《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那般闲逸,巴水的很多雪景,多为寺景。1953年,日本***为纪念日本传统版画和奖励“在世国宝”川濑巴水,曾特别发行了一枚特制版画 — “増上寺之雪”。
而我曾经很喜欢的是《大阪天王寺》。(图2)日本文化无论风雅抑或幽玄最终归于侘寂,并挥之不去一种骨子里的天然哀,淡淡地如樱花飘落过程中浮动的暗香。巴水的雪恰如富士山尖上薄薄的一层,观《大阪天王寺》,笔致疏简,清玄和雅、仿若不待风吹而花自落,簌簌而下,直至洒了一天一地的寂静。又如了悟了诸相非相,无大无小无内无外无增无减无生无灭无形无相无影无踪......
而我在此岸迷离沉凉时日已久,拿什么来复原深潜自然的自在之性,又拿什么来津渡日复一日的乡愁之海......
川濑巴水于35岁开始版画创作。那个时期的版画制作方法主要以“创作版画”为主,提倡画家“自画、自刻、自刷”,一人制作全过程。大正时代初期开始“新版画运动”,继承了浮世绘的传统技法,一边继续延用雕刻师和印刷师的娴熟技艺,同时打破浮世绘固有的常识。包括巴水在内的一些画家、雕刻师、印刷师主张和出版商共同制作版画。1918年川濑巴水的第一幅版画由渡边版画店印制发行,之后近四十年的版画生涯,巴水绝大多数版画都由渡边版画店制作。
巴水的版画颜色并不是当时流行的先天靜心之甜美系,而是有些刺目的蓝、绿、红、黑、白。经过多少对构图的精琢及工艺的磨削才凝成几百幅流动的浮世之光。刻在版上的画面是死的,然由版复归到画的最终呈现却是活的。雪慢慢地落,烟缓缓地升,三三两两的人踽踽而行。不像竹久梦二那样放大人物效果,而是象中国画一样让景物占据更多空间。并扫除华丽俗风,彰显了日本传统禅风,刹那灵性烁闪,用版画的高级质感及极始知花更艳的功夫描摹了虚实隐显的边界,达至人与天地和解,万物如海尽藏一画之境。
巴水的月景不似丰子恺的一弯新月如钩,而是画面中经常挂着如张爱玲所说的一个黄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那些江边孤影及水中映月让我们不免追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亦是少不了似水流年的意味。
月光柔和清凉,在佛门常被喻为性光。台宗有六即佛的说法:六即,是说从凡夫到成佛,其间因果事相,共有六个阶段。所谓“六显因果之事相,即显佛性之理体”。此六佛虽因智(悟)情(迷)深浅,而有六种分别,但其体性不二,彼此互即称“即”为旨趣。可知见“性”有圆满不圆满之分。从圆教初住共有四十一个位次,即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就象月亮从月牙渐至月圆状态,到了妙觉,才似十五的月亮达至圆满之境。
吉田兼好在《徒然草》里说,万事唯赏月最令人逸兴盎然。有人言:“再无物比月更蕴深趣。”亦说:我来这人间,只为看月色。人生如寄,每个人各有自己的天涯海角,江湖天地。不是每个人都能达至弘一法师所谓的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但能秉持“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亦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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