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忽有故人心上过 于 2021-6-7 10:54 编辑
请君入瓮 发表于 2021-6-7 09:35
流浪猫和流浪狗不知道有没有区别
另外,我对狗比对猫有感情。我的心里一直装着一条狗,它的名字叫黑子。回头把我写的《爱恐惧症患者》再贴过来给你看看。
不厌其烦地再贴一次。最近诸事顺意,除了晚上休息的有点晚以外,基本没毛病。
爱 恐 惧 症 患 者
这篇文章是专门给她写的。
写下这个标题,就不能不先说说黑子。
黑子是一条狗,是一条生长在农村,很不出众的一条小母狗。在它还很小的时候,被一个九岁的女孩带到了城里。当时这女孩坐在自行车的后坐上,胳膊里挎着个篮子,黑子就乖乖地趴在这篮子里,时不时地立起它小小的苗条的身子,头伸着往篮子下边看。篮子下边是一条柏油马路,它的头随着路面的延伸而扭动,眼睛里流露出稚嫩的欣喜和好奇……
它就这样进了城。
吃着主人家的剩菜剩饭长大,它不停地表达它的感激之情,尽职尽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了一条狗应该有的忠诚。这家里有喜欢它的三个孩子,它活的很幸福……
可是它毕竟是一条母狗,它终究要生儿育女。没有养过狗的这家人并不知道它的想法,只知道它很奇怪地做着各种事情,比如,它会爬上女主人的床,在女主人的被窝里睡觉,不知道它是想告诉主人家什么,反正女主人发话了,说,这狗怕是疯了,早晚我要让人把它杀了!
就这样,这家的两个女儿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第二个女儿也就是我本文中要写的“她”,曾经哭着对黑子说:“黑子,你是怎么了呀?求求你,别上妈妈的床了!”黑子只是看着她,黑黑的眼睛亮亮的……
终于有一天,在这两个女孩正在上课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卖豆芽的(据说他也是杀狗卖狗肉的)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抬着她们家的黑子从她们的教室门口经过。只有一个女孩看到了这一幕,她看见黑子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但黑子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绝望求助的呼喊,静静地,四个蹄子被捆扎在一根扁担上,被这两个人抬着从她们的教室门前经过。在上课!黑子完了!我也完了!我没有黑子了!看见这一幕的是我,没有看见这一幕的是她。
我是一个无能的人。我知道我不能反抗我的父母,我因此不能拯救黑子。我知道黑子怀孕了,那个时候我上四年级,我妹妹,她上三年级。是我把黑子从乡下带回城里的,由于我在那个老家过了十天,我二大娘问我想要什么,我说:“小狗。”我二大娘跑遍一个村子,最后为我找来了黑子。我眼睁睁地看着黑子走了,肚子微微地突起。我早都想告诉我的父母,我说黑子快生小宝宝了,这是件好事!可是,我没有勇气说。在教室里,我的心被撕扯成碎片,但我依然没有勇气冲出教室,不顾老师的训斥,不顾将要到来的来自父母的抽打……我就那样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黑子没有了。这笼罩在两个女孩心里多日的阴影终于成了一片极大的黑幕铺天盖地而来,压迫的她们无法呼吸。她终于放学了,到处找黑子。我看着她到处寻找,忍不住告诉她,黑子不在了,黑子被妈妈买通那个卖豆芽的,抬走杀死了。我告诉妹妹说:黑子肚子里有小狗。黑子被杀死的时候肯定会跑出来几只小狗。我的妹妹便疯了,她立刻倒在了地上,从屋子的这边滚到那边,嘴里喊着:“还我的黑子!还我的黑子!你们这一群坏蛋!坏蛋——!”
她终于还喊出了一句:“我要杀了你们——!”
我的父母看着我的妹妹在地上滚来滚去,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打她,而是找来了她的班主任。他们知道,这位姓宋的老师曾经是她多么崇拜多么尊敬的偶象,他的话她没有一句不听的。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在地上打滚,嘴里说着:“你到底听不听话?给我站起来!你听到没有?”
她依然在地上滚来滚去,地上湿漉漉的是她打滚流出的汗水混合着她的泪水。她依旧喊着同样的几句话:“还我的黑子!我要杀了你们!——”
然后她的班主任苦口婆心地说:“不就是一条狗吗?你怎么一点理智都没有?你多大了?为一条狗值得吗?”
她还是不起来,哭累了喊累了的时候,她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里依旧念叨着:“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还我的黑子!还我的黑子!”……
老师愤然而去,奇怪的是我父母象是突然消失了,她就那样地躺在地上,无人理睬达好几个小时……我正是因为理解她的痛苦,我才不去拉她起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就是要让她这么地睡着,让我的父母羞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也想这么地象她一样地躺在地上大喊大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不出来,尽管我也很想这么做……
平时我父母带我弟弟去看电影不带我们的时候,她总是又哭又闹地也要去。每当这个时候,我爸爸就会不失时机地对着她的屁股踢一脚,她即使被踢的倒在了地上,依然会哭喊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但是,那一次,她的闹腾出乎意外的没有得到一点训斥和惩罚。
从此以后,她便患上了爱恐惧症。
同时患上这种病的还有我,只不过我的病比她轻一些,原因也许在于我比她大一点。
她不敢看人家的小狗,更不用提从此以后家里再养狗。其实,多年以后,由于我父母心情好,也曾经养过几条可爱的哈巴狗,但我妈妈接受了教训,不养母狗。无论家里养什么狗,她都不正眼看一眼。她只管上她的学,学习也不是很好,就是不关心家里养了什么。我曾经和她探讨过这个问题,她说:“我怕……”我说:“你怕什么?”她说:“我怕小狗死了!我怕我和它有感情!”人的本能的自我保护占据了她的整个的感情支配,其实我也怕,怕小狗死了,每当我想和小狗痛快地玩的时候,我都要提醒自己,别太喜欢它,更不要爱它。这样看来,我无疑也得了爱恐惧症。
我的妹妹比我小一岁多一点,但由于纯真厚道,她的个头长的比我还要高。她小的时候上下一般粗,头大,脸上长挂着天真而又有一点傻气的笑。我很爱她。因为她是我忠实的崇拜者,我的虚荣心会在她那里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因为经济原因,我们即使穿同样的衣服,在别人眼里看象是一对双胞胎,但她却没有机会和我一起去上幼儿园。她总是跟在我屁股后头,羡慕地看我跳舞唱歌,然后笨拙地跟着我学。那个时候幼儿园里有“忆苦思甜课”,她也混在小朋友的队伍里和我一起端着个小碗等着老师从一口大锅里盛红芋叶子汤喝。再大一点,由于她的眼睛有点斜视,被我父亲带着跑遍全国的大城市给她纠正视力。其实我父亲最爱的是我妹妹,我到现在依然是这么认为。原因就是——她是个有点缺陷但却很憨厚淳朴的孩子。
她有夜游的毛病。我亲眼看见她在夜间起床,提着裤子围着痰盂转好几圈,然后上床睡觉。“尿床精”是我弟弟给她起的外号,一到两个人大打出手的时候,我弟弟就威胁她要到学校里宣布她的光辉业绩,她就会手里举起一把刀,喊着:“我杀了你——!”在我弟弟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拿着我弟弟白嫩如藕节的胳膊说:“啊!我真想咬他一口!”她爱我的弟弟,尽管只比他大了三岁。
她是一个聚财高手。这点本领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初露端倪。那一次,我家的煤球烧完了,正当最后一块煤球被钳起的时候,不是一个人看见,在那间盛煤球的小屋里有人藏了一笔钱!这笔钱由于藏匿者自己忘记了而变得破旧不堪,纸币的边缘象锯齿一样豁豁牙牙的,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最大的是两角的,最小的是一分的。就这样厚厚的一沓子钱,放在我家成员面前没有一个人承认是自己的,只有我妹妹一个人最后收起了这沓子钱,她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想起来了,肯定是她几年前放进去的“积蓄”。那个时候我们挖粪池攒垃圾卖,轮流攒,轮流卖,谁挣的钱归谁花。我的钱全部花掉了,而她的全部变成了这样一堆废纸片。我看见了她脸上的悲哀,更看见了她来自于心底的痛楚,她心疼她的钱,更心疼她的苦心经营起来的一点依靠……
我们一起在路边摆过茶摊,把家里的小人书拿出来,出租过小人书,这些都成功的瞒住了父母。两样在一起挣了大概是两分钱。
她是夹心饼干,她自己说的。
父母只能看见两边的,却看不见这中间的,这中间的是最甜的,她说。
她曾经一个人在她的房间里刻苦练功,原因就是我喜欢画画,喜欢唱歌,所有的风头都被我抢尽,我的父母因我而骄傲。她长期刻苦练功的结果是成就了一副健康苗条的身材。同时改变的是她大大的头颅,那头颅慢慢的变小,造就了一张曼妙的瓜子脸。她的单眼皮也由于纠正斜视而变的顾盼生辉,长长的柳叶眉告诉着人们她含蓄隐忍而又内秀的性格。“我成就了我自己。”她始终这样说。
性格决定命运,我也许不敢抗争,也许没有找到很好的有效的抗争方式,天知道呢?
我的妹妹是一个敢于向生活挑战,而同时本能地拒绝去深爱的人。如今的她通过了一项又一项考试,在自己的位置上干出了骄人的业绩。我依然怀念那个小傻瓜,那个上下一般粗,头很大,眼睛很小,有点斜视,同时脸上长挂着傻忽忽的但却十分真纯的笑的可爱的小娃娃……
只可惜这小娃娃得了严重的爱恐惧症,得此毛病的还有我,只不过我比她病的稍轻一些。但我也许病在了别的地方,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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