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4-24 01:40 编辑
诗人张定浩说,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细雨中的日光,春天的冷,秋千摇碎大风,堤岸上河水游荡,总是第二乐章 ...夜听法国女钢琴家埃莱娜•格里莫弹奏的莫扎特第23钢协第二乐章。
美国音乐学者约瑟夫.马克利斯说过:“在音乐历史中有这样一个时刻:各个对立面都一致了,所有的紧张关系都消除了。莫扎特就是那个灿烂的时刻。”
莫扎特A大调第23钢琴协奏曲,K488,是莫扎特为钢琴和乐队创作的一首作品,被人誉为最极致的喜悦、最深刻的痛苦、最雅致的品味。第二乐章由钢琴领衔出场,不同于钢琴诗人肖邦那种雨后的沁凉,莫总的琴音颗粒饱满,仿佛第一缕晨光穿透振动着翅膀在天空中飞翔的天使身上的羽毛,照到尘世大地上;晨曦中第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落在了新鲜的草尖上,化成水轻轻流淌。然后弦乐和木管演绎出西西里舞曲节奏。竟有从深渊里弥散开来的行云流水般的天然感伤,掺杂着一丝遥远的渴望,渐次淹没了我的头发、袍子以及脚趾。只是这股愁绪轻盈得仿似竹久梦二画作《雪夜传说》中的那位美人罥烟眉间的清愁,氤氲间没有黄昏的绝唱,只存雪的澄莹花瓣打湿伊人温柔。
这段西西里船歌的慢板,如一朵花跌落于虚空的打坐,惊醒了纪实的哀伤。让我见识了另一个莫扎特,或者说莫扎特在这里褪去了以往的神光,因为以前的老莫总让我想到童年玩具盒子里盛放的各种甜得发腻的糖果。人也许都有双重或多重生命维度,而音乐很好地诠释了这种难以言传的生命空间感。不过老莫终是老莫,最后又举重若轻地把旋律从纯净的哀歌中捞出,摇曳成一段哀而不伤的喃喃自语。本来唱了一生的众生,最终也只得一首生死之歌,诉说一切的,又被一切诉说。就这样安静地来吧,无需欢喜无需忧伤。
埃莱娜•格里莫是一个奇特的女子。她更适合被倾听。一说就俗。
写下文字,都是为了自己。
这位有着阿佳妮般(剪了短发的她更像朱丽叶.比诺什)法国女人那种精致面孔的女钢琴家经常裤装上阵演出,于不经意间散发一种落拓不羁的雅致。一头蓬乱的长发流泻着内在的张力,狂野与沉静奇妙地集中在她身上,仿佛维罗尼卡的双生花。喜欢这样的女子,外表从容沉静,有时光沉淀的印记。内心很有力量,挥洒自如。左手爆发的力度绝不逊于男子,敢于挑战拉二、贝五甚至勃一这样男子都要望而生畏的演绎高峰。
她收养野狼,狼是她另一面的精神图腾和心理符号。她说“如果你要跟狼和谐沟通,必须要在思想、智力和身体上100% 投入。我们总是忽视这一点,人们总像自动驾驶的飞机一样无意识,沟通交流功能都已经关闭了,失去了解异类的意识和冲动。一旦你接触了野生动物,你的思想、智力和身体会被打开,投入,这作用于音乐,也是同样的。”总之音乐和狼在她生命中都不可或缺。天蝎座的她还对一切神秘的东西都兴趣浓厚,比如占卜、占星术、塔罗、灵媒、中世纪、宗教。喜欢探索大自然和自己。她相信万物都有神性,树木有树神,阳光也有神性,神隐匿在大自然中。她也喜欢阅读,愿意称自己为阅读家,旅行箱里总塞满了书:“我要在阅读之中沉醉,体会到另一种生活的节奏……我喜欢列书单,兰波的《灵光集》作为冷盘,普鲁斯特作为正餐,长期以来和托尔斯泰共同生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共度狂欢、与德国浪漫派作家的结合让我兴致勃勃、热情洋溢。”曾和她共事过的萨龙恩先生表示:“她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激情,是位罕见的人物。她演出前总有条理清晰的观念、计划,但在音乐会上往往自然而然地让音乐流淌出来。”
深夜听你的第23钢协,阅读你那任性而又清峻的文字,如原野上自由的风掠过心间。几乎进入另一种状态。柔和的光洒满屏幕上,模糊了你的字迹...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个自己,镜子里一个,镜子外一个,真正的自己也许是镜子本身。镜里镜外皆是投射,幻梦,泡影。稍纵即逝,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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