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水天涯 于 2020-12-3 22:21 编辑
在湖北，在仙桃
——写在疫情期间的随笔
有人在田沟边挖野韭菜
更远处有砍材人把树杈装在三轮车上
饥荒仿佛近在咫尺
他们在释放体内的病毒
青天白日下，野火自顾自燃烧
熄灭。灰烬随风扶摇
半坡上的新碑纷纷站了出来
显得格外狰狞
——2020.2.22 仙桃
在阳台，我有整个下午可以虚度
小布丁在房中嘻戏，他是我唯一的主人
我的仆人是一台天猫精灵
它为我正播放着波西米亚狂想曲
阳光火辣辣的，我的脸皮开始发烫
我每天都在这个农民的房子里混吃等死
高速公路横穿整个村子
飞机时不时从天空飞过
我现在是一个懵懂的灾民
——2020.2.22 仙桃
居然不失眠了
未来己无定数，仿佛一夜之间
全民又回到公社年代
没有打工仔，没有boss
也没有追逐什么的欲望
只有农耕是永恒的，在老家
麦子浑然不觉绿着
油菜花即将迎来辉煌的盛放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春天
如今我活着，像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2020.2.24. 仙桃
村路已经封了，但通住田野间的路
有纵横三五里，仍然可以漫步
可以鸡犬相闻
每个人都能在这块古老而又年轻的土地上
找到自己少年的回忆
新冠时期的乡情，谨慎而又温和
有田地的人总是从容不迫
没有什么可以带走他们
也没有谁能带走这片土地
——2020.2.25 仙桃
今天阴天，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田间的水泥路上依然可见水洼
水渠边几棵孤零零的芦苇在风中瑟瑟
两只野鸟冷不丁扑腾而起
飞向更远处的树丛
晚饭后散步的人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悠闲又自在
不知道是哪个随身带了个小音炮
咿咿呀呀凄凄戚戚放的是打金枝么
——2020.2.26. 仙桃
烟雨如纱，暮色中的村庄如染沉疴
巡逻车在村路上缓缓驶过
屋前的桃花尚未开放，坚挺着湿漉漉的枝丫
外面的故事扑朔迷离
几个八九岁的男孩追逐着呐喊着
若干年后，他们是否还有今天的印象
我在窗台边长久的凝视
目送某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才发觉到身体的疲惫与寒冷
无名的怅然与空白
——2020.2.27.仙桃
他看见玻璃缸里的眼睛，
透过这只眼他仿佛看见一扇门
从堂屋到门前的晒场
他看见一个女人将洗好的床单
晾在一根竹篙上，没有风
阳光打在床单上，也照在女人脸上
一个人行将就木，还有什么存留于脑海
除了一张女人的脸，除了某个片段
然后是无止无尽的坠落
鹰崖是什么？鹰崖是天堂
也是地狱，鹰崖是羽化而成仙
于是，凌万顷而茫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论《鹰崖》2020.2.29.整理于仙桃
除了门前那些菜花，我还能拍什么
邦仔骑着他的儿童车眼神冷酷
他戴着成人口罩，并不打算与我交流
“能停下来拍个照吗？”，我很诚恳的问他
“把你刚才拍的让我看看。”我点开刚拍过的图片
“好吧，”他停下来看着我，“我一会要去找涵哥玩的。”
我开始后退取景，并喊他把口罩拉下来一些
邦仔挺配合，对我的作业未置可否
然后把口罩戴好，骑着他的小自行车走了
——2020.3.1仙桃
母亲因为荨麻疹剪光了头发
之前在同济开的各种药膏早就用完了
她经常叨念要是能谋到一点牛皮就好了
烧成灰拌上青油搅成糊状，十多年前
确实用这个方法擦好了腿上的皮疹
外面到处封路，屠宰厂肯定是去不了
我找到一条旧皮带，也不确定是猪皮还是牛皮
暂且让她就用这点药引试试吧
买什么药既是难题也是禁忌
积攒的伤痛和苦闷何时才得已疏通和疗愈
老人家自然是看淡了病痛与生死
“土办法总是有的，过几天去弄一些鱼腥草和艾叶煮水。”
——2020.3.2. 仙桃四合
村路上游荡着放风的人
这已经成了每天的固定活动
没有什么目的
就象活着的鱼必须游荡在水里
不然就会变成一条砧板上的鱼
或死鱼。偶尔几个人走到了一起
寒喧变得可有可无
漫不经心的，仿佛彼此都是透明的
却又深不可测
每个人都怀揣着恐惧与担忧
但具体是担忧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这样无害的生活又能发生什么呢
反而心生出许多同情来——
外面的世界凶险莫测，那些爱折腾的人
也不知道在遭什么罪
——2020.3.3. 仙桃四合村
在思考并付诸书写时
难免要偏向某种隐忍的表达
爱会变得复杂与犹疑，或多向性
这参杂着角色的移位与摇摆
亦父亦子抑或爱人，或旁观者
譬如一个一岁多点小男孩，他在
小水洼里欢快的踩着水花，手舞足蹈
他的宇宙之侧，一定有几代人的
众星捧月
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独自
躲在一个角落里玩手机
他性格内向，自卑而少语
村里总有几个这样单亲的小孩
爱在瞬间变得异常艰难，共情令人
伤感，追悔时光对生命的冷漠
当下的快乐，如水花之轻
阳光之下晶莹珍贵，却抓不住它
就要悄悄地溜走
——2020.3.5.仙桃
空中的风筝无声无息
路边的菜花无声无息
夕阳即将沉下去无声无息
杏花开在枝头无声无息
没有收入的日子里胡子无声无息
生长。柴禾在灶膛燃烧无声无息
母亲在厨房忙碌无声无息
解封了仍然无处可去
没有收入的日子还要继续
快乐无声无息
咽喉的收缩无声无息
鞋子穿破了无声无息
又要剪指甲了
——2020.3.15.仙桃
在集贸市场我看到久违的人群 这是解封后的第一个早晨
无数个音讯皆无的人又重回大地
熙攘人间，仿佛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冬眠
病毒也好像是个遥远的谎言
每个人拧着沉甸甸的菜篓或蛇皮袋子
内里面翻涌着真实中的欢喜。只是
不知是哪里又传来一阵警笛声
让每个人的心，又为之一紧
——死火2020.3.18.仙桃毛嘴
菜花己然谢烬了，麦子也开始抽穗
坟地里的假花格外鲜艳
一个女人在其间焚香烧纸，墓碑上
刻着她娘家某人的名字
那里面一定封存着一些久远的秘密
或屈辱。烟火弥袅，她的表情虔诚
也似乎有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燃烧的纸钱仿佛也是给她自己的礼物
——2020.4.4.清明.仙桃四合
@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
“我不想再听到爆炸，爆炸，爆炸的声音！
我们被监听了，我不想让他们又找到什么理由来怀疑并折磨我们！”
理查德.朱维尔大声对刚打开电视的母亲嚷着
并焦躁地关了电视，把摇控器摔在沙发上
波比.朱维尔关上房门掩面而泣
理查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失礼，随即跟到母亲的门前
波比开门，抱着并伏在胖儿子肩膀
“妈妈不知道怎么保护你，对不起...”
“我来保护你，妈妈...”
理查德也拥着老母亲的臂膀，母子都陷入在巨大的悲伤与自责之中
理查德被社会舆论诽谤的88天，是一个平民英雄饱受屈辱的88天
理查德并不知道24年后在中国的武汉
也发生了一个大事件，无数人患难
一个医生被训戒，一个65岁的女人被千夫所指
也只是因为他讲了他觉得应该说出来的真相与恐惧
因为她写了她觉得应该记下来的灾难记录与感受
米利.狄金森说——“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
使一只昏厥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巢中
我就不虚此生”
免我们于死难的人，免我们被真相蒙蔽的人
我们欠下的感谢与道歉，我们的沉默与愤怒
我们的狭隘与无知
我们还能不能让他或她继续开口说话？
——死火 2020.4.18.仙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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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0-12-3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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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 22: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