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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往上数三代,连一个小学语文老师都没出过,我却鬼神差使地喜欢语文。喜欢语文,并不是我恬不知耻地觉得自己很有文学天赋,实在是因为我被数学搞得神经错乱。这倒不是说语文不让我神经错乱,只是相比之下,语文让我错乱得不是太利害,我最大的特长就是“笨人出蛮力”,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读你千遍不厌倦,读你的感觉象春天。不懂,我可以装懂,还可以使劲读懂。
对于上大学这件事,我就没报过什么希望,虽然我一直就读当地的重点中学,但都是家里又找关系又花钱混进去的,考试的时候,除了语文成绩差强人意,别的科目门门亮红灯,跟洞房花烛似的那么喜庆,我一直都觉得,我存在于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很好地反衬别人的优秀。
记得高三班主任发给我们一张类似报纸的东西,上面是各大院校的招生标准,老师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跟个怀春少女似的,让我们把报纸拿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参考。我把报纸团巴团巴就扔废纸篓去了,想一想,十年寒窗,志愿都没填过,人生,还是有些遗憾的,我又从废纸篓里把报纸翻出来。被人吐了一口痰,我象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又把报纸扔掉,硬着头皮找老师再要一张,当她知道我把报纸扔废纸篓去了,五官错位地开始尖叫,全然不顾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高龄,声音高昂,言语中透着饱满的愤怒。“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一直用这句话勉励自己,所以,我对着老师那张绿脸,深深鞠了一躬,拿着报纸就走了。
当我把那张报纸丢给老妈的时候,她就跟高乐基见了面包似的,昂昂地往上扑,恨不能直接用大头钉把我钉在那报纸上去,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一把鼻啼一把泪,让我怀疑那张报纸上,登有她偶像蒋大为的讣告。以我多年对父母情绪把握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情况下,我是比较安全的,果然,老妈不哭了,和蔼可亲得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乖儿,你要给妈妈争口气,想我当年,就因为家里有海外关系,考学,工作…..样样都受到影响,你现在条件多好啊,一张废纸还能掳把鼻啼,人活着,得有理想,有志气,你想考个啥子学校喃?乖儿。”
我很想说,我想报考某校的中文系,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会脸红,所以,说出口时,就变成了这句:你给我选,你选什么,我就考什么,考不上,你也别哭哭啼啼……
都说久走夜路会遇上鬼,我果然就遇上了鬼,居然考上了,老妈兴奋得不知所措,最后猛然醒悟,立地成佛,给观音娘娘上了一柱香,口中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我老爸破天慌地与我老妈在步调上保持了高度一致,你妈这么多年的好人没白当啊,幺儿,你只要跨过了这道门槛儿,以后的事都交给老爸去办。
我努力回忆高考的情景,那天早上,我吃了两块巧克力,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紧张也不激动,没看见祥云,也没看见龙凤,我行走自如,可见,也没文曲星附体,天上有麻雀飞过,但并没留下高考试卷的痕迹。可我居然就考上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苍天“有眼”,要么是改卷的老师“无珠”。总之一句话,我撞鬼了,我踩狗屎了,我捡便宜了。
我老爸自豪得不行,提出要大宴宾客,被我一口拒绝,我考上这个事实,让其他同学倍受侮辱,特别是那个化学科代表,老师的得意门生,居然啥也没捞着,最后选择复读。我不能敲锣打鼓地拉上全家去侮辱老师和同学。最后选择低调释放心中的狂喜。
老妈提出要奖励我,想要啥,随便挑,包括吃的、用的、玩的、穿的…..我提出:想要一双高跟鞋。这么多年,我就穿着运动鞋,和那种带袢的平底黑皮鞋,我穿烦了,也不知道鞋子们烦不烦。我还提出:想一次性把果冻吃个够,想吃超市里最贵的巧克力。老妈欣然答应,去“达芙尼”店给我买了一双半高跟的花皮鞋,她说我可能还要长,就买大了一个码子,又花了280元的巨款,给我买了一条粉红色的公主裙,还带着蕾丝花边,同样考虑到我要长,还是买大了一个号。买了5斤果冻、买了两百块钱的巧克力、土豆片、棒棒糖…..但不准我一天就吃完,至少要吃一个星期,要不然,会吃得拉肚子。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小区里的人都可以看见一个嘴里吃着巧克力,手上还拿着果冻,身上穿着大一号的公主裙,脚踩大一号的高跟鞋,就象一只肥胖的“凯蒂猫”,意气昂扬,七歪八拐地走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
那就是我,嗯,那就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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