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颜 于 2013-9-27 09:02 编辑
荷花
素颜的荷被叫进来以后,老爷只剩一口气了。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贵人,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女人,而今才知道,他什么都带不走。但是,他似乎不愿意这样孤独地走,“你跟我去吧?”他虚弱的声音甚至被屋中的一只蚊子打乱了,但荷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还是那样,说什么都点头。”老爷叹了口气,咳嗽了数声,这才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救那个人,才嫁的我,你的心不在这儿,我都知道……没什么留给你的,这架屏风……给你吧。”
屏风是架普通的屏风,不是名贵的材质,也没有精美的雕饰,只是每扇上都画着几朵荷花。老爷的房间本不该有这么粗糙的摆设,但病中的他执意让人从废弃的库房里翻出来,他说看着荷花能让心清淡一点。
大太太和二太太看到荷平安出来,神情上有些失望,但听说她只分到了那架不起眼的屏风,又禁不住欢喜起来。
府门前挂起白幡,后堂里亮起家什,经过几番厮打,大太太占了所有金银财宝,二太太要了大片田地。这一切似乎与荷无关,在刀光剑影最激烈的时候,她独自搬到了后花园中的一个角落,那里有她的一个小小的空间,室内唯一的摆设,就是那架屏风。她不哀伤,也不欣悦,只是翻翻书写写字,偶尔看看屏风上的荷花,似乎在欣赏从前的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屏风上的荷花没有凋零,因为她经常轻轻地擦拭着她们。她似乎也没有变,还是那样的平淡素雅。二太太变了,和管家私下交好,被管家骗着卖了所有田地,管家跑了,二太太疯了。
疯了的二太太经常跑来后花园,唱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歌,但荷没觉得嘈杂,屏风还是那架屏风,荷花还是那些荷花,她也还是那个她。
所有的宁静在一个深夜被打破。大太太的财宝招来了最贪婪的马贼,家中被洗劫一空,大太太被斩断了双手,雕栏砌玉被付之一炬。火光下,马贼发现了后花园这个狭小的斗室。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惊呆了,四壁空空如也,只有一架普通的屏风。有人死死地盯着荷看,素面朝天,却仍然不失清丽。“算了吧,也是个穷人,撤!”收获丰厚的马贼们把最后的同情与仁慈给了荷――给了这个他们认为的穷苦人。
门庭若市的富商之府,一夜之间只剩下残垣断壁,荷终于听清了二太太的歌,好象是在唱“红颜弹指老,富贵如烟云……”她第一次把视线从屏风上移开,去看镜中的自已――他回来了。
他说,你还是那么美丽,那么纯洁,比屏风上的荷花还要纯洁。荷想笑,但没有笑,因为他的眼睛盯上了屏风。外界都说你是老爷最宠的,怎么只给了你这架屏风呢?他反复观察着屏风的纹理,该不会是名贵的金丝楠吧,你来看,像是有点闪着金光呢。
荷没有去看,因为她天天看,她知道那是太阳的反光。
他的人扎在了荷花里――是屏风上的荷花,他终于耐不住,去找了个行家来看。行家观察了好久,轻蔑地笑笑,走了。真是一架普通的屏风!他终于释然,他把目光又转向荷,含情脉脉地说,跟我走吧,这次回来,就是接你的。
荷轻轻地走出了屋子,从他的表白中走出来。好久没出来了,她被阳光包围住了,温暖得有些发痒。她在废墟中信步,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所在――那应该是老爷的灵堂。她伸出纤纤素手,在污垢中寻找着。她终于找到了那件物事,虽然烧得残破了,但老爷的名字居然还在上面。她轻柔地拂拭着上面的灰烬,似乎在擦亮她对老爷的念想。
大太太的床,二太太的梳妆柜,还有眼前残破的灵牌,都是名贵的金丝楠,而她的屏风不是――也许,外面的人说得对,她真是老爷最宠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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