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曾经在二十八岁的那年冬天,做过一件荒唐而不光彩的事情。但是讲给我听时，母亲却津津乐道。
那一年的天气好像比往年都冷，西北风整日呼呼的刮着，雪花没日没夜的下着。整个世界好像都沉浸在寒冷的冰窖中。母亲生命中唯一的孩子就在那个飘着雪花的时候夭折了。悲痛的母亲很忧伤地回到了娘家。
母亲在外婆的火炕上静心调养的时候,她的闺蜜伙伴秀儿抱着刚满百天的孩子串门来了。秀儿进来时脸上有着幸福的微笑。母亲于是就坐了起来，母亲的脸色很苍白,忧郁哀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当看到秀儿怀里抱着那个粉白的孩子时,母亲忽然就哭了起来。 秀儿慌忙走到母亲跟前，拉住母亲的手叹了一口气说：“别哭坏了身体，既然不是世上的生命，就不要刻意强求了，养好身子再说。”秀儿说完刚好怀里的孩子无意中对母亲笑了一下。母亲恰好就在伤心欲绝地那一刻看见了这个微小的表情。她止住了哭泣，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粉嫩的小脸，喜爱地抱了过来。
母亲在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孩子的小嘴巴，孩子的嘴张开了，露出小小的舌头。母亲微笑着鬼使神差地慢慢解开自己火红的棉袄，于是母亲那两个雪白柔美的乳 房像白鸽一样显露了出来。母亲将乳 头放进孩子的小嘴里，孩子就像品尝到琼浆一样贪婪的吸允着。
母亲感到很舒服，这些天乳 房里的奶水一直憋得难受，孩子的允吸的姿势让她似乎看到自己四个月的儿子一样。逝去的母爱又在母亲的心里滋生出来。
母亲对在一旁发愣的秀儿说：“秀儿，你真幸福，你的孩子太可爱了。”母亲说着眼里就有了羡慕和遗憾的复杂表情。
“可爱什么呀？又是一个不值钱的丫头，都三个了，我在家都抬不起头了。”秀儿说着，脸色开始有些灰暗。
“这个孩子真可爱，我能帮你抱一会儿吗？”母亲说。
“行啊，刚好我妈有病要去买药，只要你不怕累，小丫头就先放在你这儿。”秀儿微笑着说。母亲欣喜的站在火炕上，将孩子紧紧的抱在胸前，然后边走边在孩子身上轻轻地拍着。
秀儿看着母亲喜爱的笑容，放心地和她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秀儿走后，母亲疼爱地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孩子。
快到晚上的时候，秀儿来了。母亲指着火炕上熟睡的孩子说：“你瞧，她睡得多香？”秀儿就看见厚厚的棉被里，自己的孩子正在甜甜的熟睡着，小小的鼻翼正可爱的翕动着。秀儿说：“真不是时候，这丫头咋就睡着了。”
母亲说：“要不让孩子先睡在这儿吧，睡得暖暖地出去怕受凉。”
秀儿说：“孩子的奶奶病了，没人做饭，孩子的父亲要接我们回去，正等着，还是让她在我的怀里睡吧。”说着就要抱起孩子。
“要不这样好不？”母亲的脸在那一刻有些红了。她看看秀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说：“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奶水也有，我帮着你照看几天孩子吧？”母亲说完用渴望的眼光看着秀儿。
“这行吗？”秀儿笑了起来，同时惊奇地看着母亲，她好像有点不相信似地。
“为什么不行，我可以好好照看你的孩子的。你同意吗？”母亲几乎是乞求的样子。
秀儿看了熟睡中孩子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送走秀儿后，母亲一阵欣喜，她重新睡在孩子的旁边，轻轻地在孩子额上亲着。
母亲在第二天突然就有了一个计划，她和娘家妈说了一声，然后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她的家。父亲当时正在扫雪，看见母亲抱着一个孩子回来很惊讶，问了几遍母亲一声不吭。父亲不再问了，默默地抱起柴禾点火坑去了。
母亲那天夜里兴奋地睡不着，她一会儿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一会儿放在火坑上，然后轻吻着孩子的小脸蛋。父亲也喜爱的逗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父亲等到了后半夜，孩子熟睡了后，倚在母亲的身边说：“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抱人家的，就是那个和我关系特好秀儿的孩子。”母亲说。
“多可爱的孩子啊，要是咱们的多好？”父亲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母亲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孩子，一直到天亮，母亲也没有合眼。
第三天下午父亲去镇上办事的时候，秀儿来了。秀儿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坐在火炕上给孩子喂奶。秀儿轻快地走了过来，看见孩子正倚在母亲雪白肥硕的乳 房上吃奶。秀儿疼爱地拉了一下孩子的小耳朵，孩子回过头看了秀儿一眼，然后又转过脸去了。
秀儿格格的笑着说：“瞧这丫头片子，几天不见都不认识妈了。”母亲也跟着笑了，笑的有些不自然。
“这几天让你姨妈受累了，跟着来姨妈家了，让妈好找，宝贝，跟妈妈回家啦。”秀儿说着从母亲怀里抱起孩子，亲昵的在房子走动着。
母亲有些紧张，连忙下了火炕，她倒了一杯开水递给秀儿说：“秀儿，你先喝水，别忙着走，我还有话和你讲。”母亲说完从秀儿手里夺过孩子。
秀儿有些诧异，她看着母亲抱走孩子说：“有什么话你就说？”
“和你，商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个孩子让，让，我养，你不是喜欢儿子吗？再生一个儿子，行不？”母亲有些语无伦次。
“这个，这个......”秀儿脸色一下变的苍白，她很吃惊地看着脸色通红的母亲说：“这怕不行吧？家里人还不知道呢。”
“那你回家商量一下行不？我会像照顾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抚养她的，你放心。”母亲一边焦急地说，一边抱紧了孩子。
“你让我把孩子抱回家再说吧？”秀儿已经有点紧张了，她走了上去要夺孩子。
母亲退却着，退到了火炕的跟前。她突然将孩子放在火炕上，猛的将发愣的秀儿推出房门。“呯”的一声房门关紧了。
“你开门呀？你开门呀？”秀儿边拍打门板边哭着喊：“你不能这样啊？我要我的孩子......”
母亲也在房子里面哭：“秀儿，算我对不住你了，你就回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的....”
秀儿在外面哭啼了一个小时，母亲也没有开门。
父亲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家，远远就看见一大群人正围着秀儿。父亲于是就明白了发生的一切。父亲走了过去，对秀儿说：“你也别着急，我好好劝劝她，孩子是你的，你先回家吧。”眼睛红红的秀儿在父亲的陪伴下踩着积雪走了。
晚上，母亲抱着孩子哭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父亲还没起床，就听见母亲火急火燎的跑进房子说：“人家又来要孩子了，现在在门外骂着呢。”父亲连忙穿好衣服，走出院子，就听见大门门板被拍得山响，夹杂着一个苍老叫嚷的声音：“开门!快开门！真是没王法了，一个大活的孩子也要抢。”
父亲刚要开门，就见母亲冲了过来，一把拨开他的手，然后在院子里找了根木桩顶在门板后。干完这些，母亲长出了一口气。门外又传来敲击门板的咚咚声响，接着一个高亢的声音传了过来：“没见过你这样没皮没脸的人，人家的孩子，硬赖着不给。”
母亲可怜巴巴地趴在门缝里朝外看去，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瘦老头正站在门口的雪地里，旁边站着秀儿。
母亲搁着门缝低声说：“秀儿，我会对你孩子好的，你们回去吧！”
“还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秀儿一边拍着门板一边大声的哭泣着。
“秀儿，我会对孩子好的，一定的。”母亲也在门里哭泣着。
“自家的孩子谁不知道对她好，要你一个外人闲操心，快点抱出孩子，不然我会告你的。”外面爷爷苍老的声音依然不屈不饶。母亲也听见秀儿男人说话的声音：“你先开门，有事好商量。”
“你们不是有两个女儿了吗？这个就让我帮着你们养吧。”
“不行，我的孙女让你这样的女人养着我不放心。”爷爷又在外面喊着。
母亲不再言语了，她看看正在旁边发抖的父亲轻声说：“回房子去，让他们骂去。”父亲恨恨地白了母亲一眼，战战兢兢地跟着进了房子。
母亲上了火炕，将熟睡中的孩子抱在怀里。母亲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眼里有了泪水。
门外又传来老头用砖头敲击门板的声响，还有秀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再一次坐不住了，刚要出门，又被母亲撕裂的哭声镇住了。父亲回过头，他看见母亲正坐在炕上恶狠狠看着他，于是父亲就在那一刻酥软了。
老头在外面一直骂到下午，嗓子喊哑了也没见门开。秀儿也在那个时候渐渐没了哭声。
后来，听母亲说，老头在门口一直骂到天黑才回去，临走时往院子里扔了一大块石头高声喊：“算你娃有种，我明天还来。”
第二天，母亲还是大门紧闭，但是直到晚上，也没见老头来过。
“直到一月后，你秀儿亲妈才来看你。我当时紧紧地抱着你不松手。”母亲说，“你亲妈只说了一句只要对孩子好，什么痛苦我都可以忍受就哭着走了。”
母亲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
我在那一刻看着满脸皱纹的母亲却想大声哭泣。
雷达卡
发表于 2012-12-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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