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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远去的烟云 于 2011-5-27 20:37 编辑
拨通母亲的手机,那端响了很久后,才听到一声苍老而迟缓的声音:“喂?”
我听出那是父亲的声音,赶忙叫了声:“爸!”
一丝喜悦传到我的耳畔,我的心里潮湿一片。
“是玮?你妈刚出去买菜了。”我赶快接嘴:“爸,你最近身体咋样?”
我怕父亲认定了他接线员的角色,不肯再多说话。
听我问,忙说:“好着呢!娃这个礼拜回来了没有?”
等我回答完父亲的问话,两端的父女俩忽然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忽然父亲解脱似的说:“你妈回来了,你跟她说吧!”很快,母亲饱满的喜悦和温暖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也许天下的父亲都是如此吧!在儿女面前,沉默而不苟言笑,语言简洁到生硬。所以,人们才用大山的深厚与默然形容父亲?
跟父亲好像从来都有距离感。这距离感,最早来自童年少年时期的一些记忆。
不止一次听母亲说过这样一件事:那一次,两三岁的我不知为什么哭闹不休,正在劈柴的父亲拿起手中的斧头就冲我奔过来。一旁的大姑吓得抱起我就跑。
母亲说这事时,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她确信父亲只是为了吓唬一下我。可我听说当时大姑也被吓哭了,由此可以想见那场面多么吓人。也因此,对父亲的恐惧就如阳光下的阴影一般,浓浓地罩在心头。
终于有机会真切地体验父亲的严厉了!
上中学时,同伴们的马尾辫一直是我最眼红的发型,常常默默地看着那蓬松的头发在青春的脑后欢悦而调皮的蹦跳,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不是没有资本,一头长发秀丽轻盈,扎起来,也一定很美丽而朝气。
只是怕父亲,怕他挑剔的眼神。
有次,大着胆子解散辫子,将头发束于脑后。谁知父亲看到后很生气,怒气冲冲地寻找剪刀,要剪掉我的头发,我吓得没命的哭喊,幸亏母亲劝住,我才没丢掉好容易蓄长的头发。
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我的头发如此在意。大家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呢?
多年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只记得父亲当时说我这样做是“不入流”,大概是希望我在一群职工子弟中依然保持一个农村孩子应有的朴实吧,只是当时年少,只用怨恨和更深一层的恐惧努力填满记忆。
后来读书工作成家,对父亲,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敬畏,没有因父亲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而消弭了这距离。大概,是记忆根深蒂固而清晰地占据着心灵的空间,不肯向父亲靠拢的缘故吧!
每次回娘家,见到父亲,喊一声“爸”,便转身寻找母亲笑意盈盈的眼睛,拉开话匣子,眼里便再也没了父亲,从来没有注意过父亲脸上有没有更多的期待。
被冷落的父亲偶尔出现在眼角的余光里。当我骑自行车回家时,他便忙着试车闸灵不灵,或是摇一摇孩子的座椅稳不稳。
后来,老公骑摩托车回家,爷俩在车前转悠半天,老公又是递钳子又是拿扳子,忙活好半天。
尽管我骑自行车感觉更轻松了,老公也直夸父亲手艺好,可父亲的影子依然只个浅淡的背景,永远成不了聚光灯下的主角。
我们给母亲买的礼物,永远多于买给父亲的。常常陪着母亲沉醉在欢天喜地试新衣的幸福里,却忽略了父亲出来进去时的沉默。
最近一次单独回家,像往常一样,跟父亲打过招呼,便没了更多的交流。依旧跟母亲热火朝天聊个没完。
临走时,父亲才从新盖的某间房子里出来,看了我一眼,说:“着急干什么?家里又没有人!”
那声音里,有一丝幽怨和挽留,只是当时的我,心里只想着回家整理一周未曾清扫的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夜,当我在文字间与父亲静静对望时,我才忽然记起那些被我忽略的点点滴滴。
父亲为我们用心烘烤的咸干花生的香味、用自行车一趟趟载着我们姐妹去十里外的小镇上照相时的沉重呼吸,却在几十年后这么真切地浮上心头。
而父亲苍凉的白发和寂寞的眼神,也从未如此清晰地刺痛了我,心,忽而一动,之后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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