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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1-23 07:42 编辑
一,
“小烈,以后不许再吃这么多糖哎,牙齿都黄了。”
“唔,爹爹,烈烈以后,不吃介些糖咧。”乖巧的小烈冲君伸了伸嫩红的小舌头,咯咯笑着跑远了。
看着小烈欢快的小身影,这个憨厚的汉子,拮了拮额头上的汗珠,一抹温柔自嘴角荡漾开来。
小烈是他的命根子,君要用生命为她护航。
有时小烈哭着跑回来。
“爹爹啊,呜呜,呜呜,我要妈妈。”
“小烈啊,你妈妈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要给小烈挣好多钱。小烈长大了,妈妈就会回来。”
君眼圈红红,把小烈揽入怀中。一定是孩子们又在欺负小烈,说她是个没妈的孩子…………….
二,
八年前的一个深夜。
“咿呀,啊,咿呀,啊啊…..”婴儿的呀呀鹅泣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君。
他一骨碌爬将起来,侧耳细听,恩,就在自家门外。点亮蜡烛,披衣开门。秋风撕扯着烛光,有个摇筐。
掀开红盖头,看到了一个浑身奶香的幼婴。那小家伙看见君,哭得更欢了。小手胡乱地抓着,小脚一下一下地蹬着。君笨手笨脚地费了抱起来。
哦,有封信………
笨手笨脚的君折腾出一身汗。小家伙终于打着饱嗝睡着了。
信已经读了许多遍,君几乎可以背出来:好人,一个羞愧的母亲肯求您收留我的女儿。她刚满月.........她的父亲和别人私奔了……..当初家里死活不让我嫁给那个畜生…….货郎君,请不要打听她的母亲到底是谁……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报您恩……..”。
那一夜,君坐到大天亮,他想了很多。年幼时,君的父母双双过世,是东一碗红苕西一碗的小米饭喂大了君。
小小少年,君做起货郎。嘴巴甜,麽样又寡净,小生意顺风顺水。腰包鼓了不忘亲乡亲,君抓给这家一把糖,捎给那家一包点心.........
三,
“她真是你的私生女?啧啧”迎着众乡亲们的诘问,君凝重地点了点头。大婶大娘们叹息着走了,很多好姑娘看上了君,托媒人系红绳呢。真看不出啊,原来是个花心萝卜。这不,私生女都抱回来了,嗨,看他平日装得那副正经样儿。
每当听到这种议论,君总是用微笑不语来承受一切。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要女儿被人歧视。
“小烈,我的小乖乖哦!”冬去春来几个秋,君既当爹又当妈,把小烈拉扯成了一个欢快的小精灵。粉嘟嘟的小脸活像一个洋娃娃,一对毛乎乎的大眼睛闪啊闪。嗨,你小子真有有福气,小烈的妈妈绝对是美人胚子。呵呵,呵呵,是的,是的。君爱死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要女儿过的幸福,再辛苦他也高兴。
抱养了小烈,走街串巷的生意不能再做,挑着女儿出门不是个办法。他舍不得孩子遭罪呢。女儿蹒跚学跑时他开始侍弄自己的二亩地,是啊,坐吃山空仅两年,积攒的家底捉襟见肘了。女儿坐田头,君锄一下地,看一眼女儿。
大家都说小烈是君的命根子!
四,
“君啊,听大娘一句劝,你这样下去不是个长法子……..”
“大娘,小烈没长大,我不能找媳份……..”送走刘大娘,君长舒了一口气。小烈十岁了,断断续续的这些年,乡亲们没少超持君的终身大事。
一开始,介绍的多是黄花大姑娘。谁愿意进门就当晚娘呢?
哦,说什么,若想娶她们进门,小烈必须送人。
算了吧,小烈是我的命。
不行就找离婚带孩的吧,做过母亲,知道疼热。君试着和一个王姓女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小烈压抑的啜泣声让他警醒了。婚后小烈势必受委屈。君对带孩子的死了心。
好容易,邻居刘大娘给君物色了一个实诚的寡妇,丈夫车祸身亡的。心眼还不错,关键善于过日子。君那混乱不堪的小窝,经她一拾掇,窗明几净的清爽。君的心随之亮堂起来。
该谈婚论嫁了,定在国庆节去定亲。
一日,那女子的几语嘟囔让君的心里沉了一下:“君啊,干嘛还拿钱让这孩子上什么美术班,几亩地能有多少收成?光我们三人的嚼头,钱都不宽绰呢。”君眉头皱起来,没吱声。
“君啊,我给你说,我们结了婚,立马就要个孩子。我可不愿意养着那野孩子!…..”
小寡妇话音未落,君青着脸把她撵了出去,谁都不能侮辱他的宝贝女儿。
他的心如礁石般冰冷,小烈没嫁之前,他不再找伴。
五,
十五年后,小烈做了一名乡镇教师。为了能陪伴不再年轻的君,师范毕业的她放弃了留居大城市的机会,回到了家乡。
45岁的君,已经白丝隐现,步履拖沓。有些秘密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的小烈知道。为了供给小烈的大学学费,这几年间,他干工地,业余拾垃圾,一角一分地为小烈攒起来,甚至卖过血………。
小烈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凤凰,媒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不知道为何,小烈勉强见过三两个,悉数拒绝了后来的提亲。
“闺女啊,告诉爹,为何不谈男朋友?”小烈上班已经两年了,却整天小姑独处,君不禁慌神了。
“爹,不用管我,我不想结婚,愿意这样陪您老一辈子…….”小烈头垂得厉害,不敢对视君的疑问。
君的心很沉很沉,这孩子的心思,他看懂不是一两天了。小烈下了班就往家赶,几乎不出门。对他的依赖与深情,早就超出了普通父女的深度。小烈两年前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君吓出一身冷汗:“爹,这辈子,除了爹,我谁都不会爱上了。”在君的怒斥下,类似于这样的话小烈不敢再说。
自那以后,君就特别注意保持着和小烈的距离。是的,这对他自己也是一个适宜的禁锢。父女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爱,已经渗透在血液与灵魂。长大后的小烈不再追问母亲的去处。看样子,有君的父爱一切足够!小烈享受着和君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如此默契,甜蜜,安谧。彼此是彼此的生命之泉。小烈的欢笑就是君全部的幸福。小烈如此乖巧动人……..,君的眼里早已经看不到任何女人的存在……..
君努力克制着对小烈流露真情,最要命的是,他清楚小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这个秘密他决定带入墓穴。君很清楚,若不是受困于乱伦的心谴,依小烈执着的个性,她真的会一辈子不嫁。
六,
于银行的英俊小伙江,沉稳地追求了小烈三个月。君偷偷找他长谈了一次。
君说:“孩子,我已经打听清楚的为人,你是一个可以让小烈托付终生的男人,小烈的一生托付给你了…….”
一年后,君失踪了,小烈撕心裂肺地寻找了很久,未果。遂与不离不弃的江携手走进了婚姻。结婚当夜,小烈哭成个泪人。江没有碰他的妻子。他有无限的爱心和耐心去等,等待着小烈对他身心的全然接受。江明白,若不是君不辞而别前留下了一封信,美丽的小烈绝不会嫁给自己。
君在信里告诉小烈,若真想怀念他这个父亲,就完成他的一个夙愿----“嫁给江!”。
君云游四海去了,他是下定决心再不让小烈找到自己。君临走时留给小烈一对瓷器的恋人儿,让小烈好好保存下去。
那对小人儿,女的巧笑嫣然,男的含情脉脉,俩人紧密的贴在一起,相亲相爱着。细看小人的眉眼,女子象小烈,那男子,呵,真象自己的父亲君呢。小烈小心翼翼地把那瓷器珍藏在箱底。
数年后,君还是没有回来。小烈常于思念忽然狂涌而至的午后,抱儿子去娘家的老屋沉坐。好几年了。君掰着指头等着父亲。小烈把老屋保持住成君临走时的模样。她认为,君一定还会回来。君的小床,破旧的写字台,货郎的旧挑子,隔几天就来擦一遍。
她要君一进门就发现,一切都没有变,什么都不会变。
小烈早就和江行了周公之礼,儿子都有了。可是,小烈一天都没有淡忘过。君牢牢地盘踞在某个角落,那是百般疼爱的江,永远也走不到的一个地方。
小烈儿子很顽皮,他翻箱捣柜地乱拾掇。
“妈咪,妈咪,你看这是啥?”当满脸灰尘一头蜘蛛网的儿子从君的床下爬出来,递给小烈一个密封的塑料袋,小烈愣住了。
她看到了生母留下的发黄信笺。
信笺在小烈手里抖成一片秋叶……..
小烈发疯似的抱着孩子跑回家中。哆哆嗦嗦的找出一对小人儿。她左看右看,把弄了好久,忽然摸到了什么。那是一条发黄的商标,在瓷器的底部微卷着。吸了些许飞尘,有点脏。
小烈一下撕掉了那字条。
君•烈•
这两个字,猝不及防地刺痛了小烈的眼。
她无声笑起来,笑出滚滚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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