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轻言 于 2024-12-21 12:28 编辑
梧桐村的冬至市集要开了,步行街摆满小摊,钱妈妈美食坊韩式打糕花间茶里意大利提拉米苏林林总总。祠堂门换上新对联:龙行四海千山秀 蛇舞九州万户新。各式灯笼,堆成小山模样的干材,只等吉辰到来。
南方流传着一句谚语:冬大过年。意思冬至比春节还大。早上要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要祭祖,要宴饮。这一天市场的菜比平时贵,客比往日多,人们脸上的笑意跟餐桌菜品一样丰富。过完冬至,孩子又长一岁。一些地方算年龄也有意思,婴儿一出生就两岁,要加上在妈妈肚子里的时间。若恰好在冬至前一天出生,就算才三天,也称三岁。
我们老家不过冬至。第一次在公司听厂长说起这个节日,好奇又吃惊。那时,所有来深投资的公司,都要安排一个本地厂长,加强融合,其实是变相就业。那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在办公室夸夸其谈,大青蟹蒸白鳝烤乳猪,说得我们口水直流,突然话锋一转,看着我说,原来女孩子的眼睛真会发电。我低下头,脸瞬间滚烫。
这些年,每逢冬至,也吃汤圆也加餐,只是没有经过父母童年启蒙的节日,总象隔靴搔痒。
小时候,对母亲有点意见,很多本地女人会的吃食手艺她都不会。别人家过年红红火火,蒸煮烤炸,她也学,却是奇形怪状哪哪都不规范。现在我理解她了。我爸妈都是湖南移民后代,俗称“南边人”,保留着湖南人的方言俚语生活习俗。与人交谈时,语言可以秒变,但是更深的传统的东西,几代人都没有转过来。
前几天,深圳发生住宅爆炸案,堂妹来电话关心慰问。然后说起过年,问我回不回。我说回去,但不回娘家,太远。堂妹与我情如同胞,小婶去世时,她还年幼,是在我家长大。高三那年,大脚的奶奶骂她,女孩子都是别家的人,读那么多书没用,要她回去帮叔叔种田。她一气之下缀学,在地里干了半个月。母亲劝完奶奶劝妹妹,重新返校。那时我在外地读书,母亲让写信鼓励她。我们通了五年信,直到她大学毕业,去上海读研。她很争气,辗转日本丹麦,一直读到博士后。现为上海某高校教授。
叔叔原来在上海与她同住。又在沙市过了几年,去年回农村自己的出生地,装修了亲戚空置的房子一个人过。我跟堂妹说,趁叔叔健在,多回去。
之后做了个梦,梦回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是上学必经的河堤,几公里荒无人烟。对于一名小学生,那段路实在太长了,也怕。堤下是树林,黑乎乎的,象藏了很多东西,坏人神婆死人这样的。很多时候,都是跑,边跑边看后面有没有人。梦里,这道堤开发了,高楼大厦人声鼎沸,带了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去玩,我按奈住心里的激动说过去,突然醒来。有些怅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只是这条路,已经多年不走了。
最近一次,是母亲去世。从岳阳下高铁后包了一部车,往常走公路,因为修路,师傅转走河堤。尽管心里悲伤,还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看。天黑,太累,一觉醒来,竟是完美错过。
母亲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不肯进公墓,亲自物色了自己的人生后花园,在一块农田的向阳坡上,与爷爷奶奶坟地一路之隔。
那也是我出生的地方。父母走了,过年,我已没有勇气再回去。或许,梦是一种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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