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4-12-16 18:00 编辑
(这是个短篇集,前八个作品可以在本版搜索到)
海上旅行,我还是第一次。我不喜欢海,不论是波涛汹涌,飞珠溅玉,还是宁静如一块蔚蓝色软缎。我对一切“气象万千”的东西都保持本能的距离。挺拔险峻的山岳,一望无际的草原,在我眼里,还不及一只用惯了的瓷碗,一片鲜鲜嫩嫩的绿叶来得亲切。所以我写出来的文字,也就难投编辑所好。激情、奔放、壮观、史诗式作品……我们是这样迷恋着宏大叙事,而“大”和“伟大”根本上是两回事。
我的得意之作给退了稿,退稿的邮资还是自己垫的,想起来也是双重打击。我决定改弦易辙,说服自己——或者还不如说是强迫自己去面对大海,指望以此为第一步,来使自己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合乎标准的作者。
船舱里又闷又热。我捱不住,掀开被子,看看夜光表。绿莹莹的指针指着两点。我穿衣起床,蹑手蹑脚出了房门,走上甲板。同舱旅伴兀自好梦沉酣。
夜色中的海阴暗诡异,“哗哗”的潮声像海妖的怪笑。我素来以大胆自负,自然也不把这阴惨惨的气氛放在心上,海风吹来,反觉舒爽。我惬意地吹起了口哨。才吹了两句,忽然有一个声音突兀地说:“对不起。”我略吃了一惊,才发现身旁不远处的黑暗中还隐着一人。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从声音分辨,大约二十来岁。
我笑着说:“我胆子不算小了,都给你吓了一跳。你也睡不着?”那人答道:“我站在这儿已经一个小时了。刚才不好意思,我是想向你借个火。”她从暗处慢慢走来,像是从一大块黑布背景中,剪下了一个人形剪影。她来到近处,我掏出打火机为她点烟。她问我抽不抽,我说不。借着打火机的光,我看出那人是个秀气的女孩,身形修长。虽是粗粗一瞥,也看出她脸上弥漫着一股抑郁,就像她清亮的嗓音中含着的一缕哀愁。如果她再小十岁,我倒很愿意有她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儿。她抽烟——尽管是女士们抽的那种细细巧巧的,唯有这一点,与她的气质不甚协调。
“我本来不抽的,是我的……朋友教的我。”她吞吞吐吐地说,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笑了笑,突然有点好奇。我知道要使别人敞开心扉,最好是先向对方交心,便闲闲说起了自己的创作生涯,个性化的创作姿态,不被人家认同的苦恼。我说得过于动情,说到后来,甚至忘记了先前的目的,变成了畅快的自我渲泻。我终于住了口,那人听得入神,见我不再吭声,还问我:“完了吗?”我笑了,说“差不多了”。我觉得她追问的态度稚气得可爱。那人手扶护栏,眼望海水,过了半晌,才开口说:“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这么不快乐的人。”我心想这可说到正题了,便不经意似地说:“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消沉?”那人像是在踌躇要不要讲,默然片刻,小指头儿一弹,将烟头弹向海中。一点红星划了个弧,落进海里。她说:“我相信你,而且跟陌生人倒比跟熟人更好开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带几分羞涩地强调:“你不准问我的名字,我也不问你的。过了今天,谁也不记得谁。”我想纠正她是“谁也不认识谁”,但怕打断她的谈兴,只得点点头。
她笑了:“这样最好,我没有负担,才能放开来讲。世上太多的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选择的同我们不一样?’才生出这么多是非。”
“我出生在一个南方城市,十六岁时随家人移民德国。不久母亲在海上遇难,风暴后连尸首也没找到。我就一直跟着父亲过活。他对我非常严厉。我尊敬他,可是也很怕他。我生性内向,在我父亲的公司里做策划,他说将来这一大摊生意总要慢慢转给我或未来的女婿。天知道我并不喜欢那些,女婿,更没有想过。
“公司新来了一个德国女孩子,老家是汉堡的,普通话说得很流利,成语用得比我都准确,还起了个中文名字叫林敏。她大我两岁,个子很高,人很和气。有一次我的钥匙丢了,她那时还不知道我有父亲的背景,却陪我找了整整一个中午。我欣赏她的热心和善良,渐渐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或说最大的不幸的开始。我们常到她的单身公寓去玩,喝喝啤酒,弹弹钢琴,心里话都是在那情形下说出来的。有次我们又斜躺在长沙发上聊天,我说‘我原以为在公司交不到知心朋友,因为担心他们是冲着我父亲才跟我结交,想不到能遇见你。’她也耸肩感慨‘像个奇迹!’我说:‘我从来没跟哪个朋友玩得这么亲密。你是最好的。’她笑着说:‘你也是最好的,还是最特别的。我和朋友们一起,有时是打网球做健身,有时是去郊外骑车、露营,只有和你,才会长篇大论地谈心事。跟他们一起,我是快活;跟你,是愉快。不过有时候也不愉快。’我忙问为什么。她说:‘比如你今天上午去见客户,不声不响走了,我到处找不着你,很着急。’我说:‘找我有什么事吗?怎么没听你说?’她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只是那几分钟想见你。’我想了想说:‘那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一定事先告诉你。’她说:‘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我喜欢那种牵挂。’我说不出什么,私下里却很感动。
“圣诞夜,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她的。元宵节那天,我们一起去唐人街看花灯,我告诉她这个节日对中国人来说很重要。她笑说她是‘中国通’,知道元宵节的意义。那晚我先到了。晚霞很美,人也渐渐的多起来。不知怎么,我竟然想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来了。我们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我有点累,她就伸手护着我,不给人撞到,像我国内的表哥堂哥一般。走了两条街,她一直这么伸臂遮着我。我喜欢她紧张我的样子。周末父亲到不莱梅谈生意,她到我们家帮我搬东西,划破了手,我催她去洗,叫她小心感染。她说她从小都是自己动手,没关系。我到邻近的药店买了药水,把她叫到一边,递给她。她边擦边说:‘你信不信?你刚才一出去,我就知道你是去买药水的。’我嘴上说‘不信’,心里倒挺高兴,这说明她潜意识里知道我待他好。之后我们就完全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有天晚上,实在聊得太晚,我就住在她家。父亲在电话里也赞成,说我朋友少,难得有一个可以交交的姐妹。我听到‘姐妹’,一阵没来由的别扭。那天在床上,话题岔到各人的体质。林敏炫耀说曾经在瑞士穿得很少地登山——少到只比比基尼多几块遮挡,相比之下东方的女人真的太娇弱了。我有意挫她的锐气,问她敢不敢跟我比赛熬夜,而且不准看电视,不准打桥牌,也不准以红酒提神,就这样干熬。她一口答应,问我‘输了怎么办?’我说你输了就从此不得醉酒,太伤身了;她说你输了就向我学抽烟,看你从来不碰烟卷,是你们传统里的淑女样子,抽起烟来一定很有趣。我自信绝不会输,就和她赌了。撑到四点多钟,天都要亮了,我们俩都困了,可是都不肯低头。再过一刻钟左右,林敏提出更改游戏规则。我知道这是她支持不住的征兆,只要再坚持一下她非输不可,所以任凭她说得口干舌燥,也咬定牙根不同意。林敏知道我向来怕痒,就过来按住我隔肢我,我笑得喘不上气,只得答应了她。她说为了大家第二天还要上班考虑,她有个速战速决的法子,比比谁的胆子大。我问怎么比,她说大家面对面,渐渐接近,谁先回避就是谁输。我胸口‘咚’地一跳,想要阻止,可是没有。我不明白我在期待什么,只觉得又害怕又兴奋,便耸了耸肩。林敏说:‘我当你默认了。’我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近,突然就后悔了。我很排斥我们的行为。顶着‘做游戏’的帽子,也只能减轻些罪恶感罢了。我发觉我们正滑上一条危险的道路,这条路之所以危险,是因为走的人少。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选崎岖小径,不是犯傻么?小径的风景或许也有它迷人之处?一刹那间,我想得很多,很乱。当我们触碰到的一瞬间,我竟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恐怖,仿佛整个世界都变空了。全身轻飘飘的,又热辣辣的。我不由得往后一让。前后大概只有几秒钟,我觉得像一个世纪。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拿被子在嘴唇上乱擦。林敏却大笑,笑得全不像一个感情内敛到刻板的民族。她恶作剧成功般地指着我说:‘你先让开,你输了。’我困惑地望他,猜测她的态度,究竟是和我一样在掩饰自己呢,还是真的只当作一个游戏?
“不管怎么样,表面看来,是我输了。我说过的话不抵赖,我跟她学抽烟,不久就‘出师’了。她看不下去,劝我戒烟,说德国控烟严厉,本来能抽的场所就不多,又说协议可以作废,不用太认真。我却告诉她,我向来是认死理的。林敏说:‘像你这样抽,将来可能会死于肺癌。’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可我已经戒不掉了,有些东西,上了瘾就戒不掉。
“之后我和另一位同事也走得很近。他叫巴赫,跟那位大音乐家同姓,不过完全没有音乐细胞,是个很务实的人。他跟林敏不一样,精明能干,风趣幽默,但轻易不跟人交心,来往了一年多才熟络了,是我们中国人说的‘有城府’。我觉得巴赫人不错,他也认为我够真诚,当然也许,他和我的友谊里含有些关于我父亲的因素,他亲口说过:‘我知道在你们的文化里,亲子关系常常会影响到工作上的决定。’我并不介意,朋友有很多种,林敏那样的,可遇而不可求。巴赫能跟我当面说出,也足见坦诚。那天,也许是五月,也许是六月,我记不清了。他得了个蓝眼睛宽额头的儿子。他请几个要好的同事吃饭,问我能否帮他招呼一下他的岳母,他见到她就头痛。我好笑地想,这和中国丈母娘和女婿相看两不厌的情况可差得太远了。林敏却特别介意,当场虽然没有发作,事后却问我干嘛为旁人的事那么操心。我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有什么错?换了是你,我也会尽心尽力。想不到我这句话又错了,她问我,不,是质问我,难道巴赫和她一样?我也生气了,反问她‘请你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不一样?’她没再说下去了,好几天对我爱理不理,后来才慢慢好了。其实我对她和对巴赫完全不同,我从来只拿巴赫当朋友。
“有一天,我们约好晚上到外面吃饭,除了我和林敏,还有巴赫。我很希望他们关系融洽,也希望消除林敏对巴赫的敌意。结果远过于我的期望。巴赫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脾气又好,酒量又好,才喝了两杯,就和林敏有说有笑起来。我才放了心。饭吃到一半,林敏手机响了,她一看就说要走。我问是谁。她说是她男朋友。我早就知道她有个男朋友,不过他们若即若离,我也就一直有意忽视着那个德国男人的存在。我挟了块菜吃,半天不作声。林敏看了看我说:‘我走啦。’我说:‘嗯。’她又说:‘回去给你打电话。’我笑着说:‘明天又不是不见面了,干嘛打电话?’林敏又坐了十来分钟才走。我边吃边想心事,巴赫问我:‘怎么闷闷不乐?’我摇了摇头。巴赫说:‘你和林敏,是怎么了?’我吓了一跳,假装不明白他的话。他盯着我说:‘我想我明白了。’他观察力实在了得,而德国人严肃起来,那是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更显得一丝不苟,冷峻有威。我忙故作轻松地笑说:‘就算是也没什么啊,这城市不是到处飘满了彩虹旗吗?’巴赫笑了笑说:‘但前途并不是那么七彩美好的。我们的外交部长毕竟是个特例。杂志上说过:广为人知,但未被认同。’我没吭声,他顿了顿说:‘我们很少过问朋友的私生活,相信我,我是为你好。’我勉强笑道:‘喂,怎么越说越像真的了?我可没承认我是啊!’巴赫便适可而止,转谈到别的话头上去了。
“那天晚上林敏没来电话,我想象她和男朋友花前月下,又奇怪她是怎么调适着情感中的不同角色,再回想巴赫的好意提醒,先是极其烦躁,又感到无限凄凉。
“第二天林敏向我道歉,我说没什么。她苦恼地问我要他怎样,我说我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我们吵了一架,不过很快和好了。万事开头难,好事坏事都是如此。以后我们接二连三的争吵,两个人都很苦恼。我们想寻找一种和谐相处的方法,可她能给我的永远不是我想要的。再往后还有冷战。有时我先让步,有时她迁就我,可隔不了多久,新一轮矛盾又开始了。其他人不是傻子,慢慢的,有些话传了开来。不单林敏的亲友,连我父亲也风闻了不少。他单刀直入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又羞又愧,胡乱搪塞。父亲半信半疑地说:‘不管真假,丢人的事不许做!否则你妈在九泉之下也不容你!我也会修改遗嘱,叫你一芬尼也拿不到!’他以为我在乎钱,其实只要能和林敏过一辈子,我宁愿粗茶淡饭,甚至破产流浪,流浪到那少数几个会接纳我们的国家去。可惜林敏不会肯,父亲不会支持,朋友也不会祝福。”
那女孩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对着大海不言语。过了半晌,她拂了拂齐肩的秀发,掉过头来说:“你也在看不起我吧?”我说:“没有,可能你不信,但真的没有。老实说,古今中外这现象都存在。”女孩低低地“哦”了一声,诚恳地说:“谢谢你。”我看她一副落寞消沉的神气,想方设法地劝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敌视你们,就算是和你们不一样的人,也有人愿意理解,能够接受。比方我吧。”我指指自己,续道:“社会本来就是多元的,强势群体不能否定弱势群体的存在权。文艺上提倡‘百花齐放’,私生活也该容忍异己嘛。你有权选择你想要的——只要你不伤害别人。”我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一段话,才发现自己半是劝解女孩,半是为自己的文学际遇鸣不平,所谓“借他人酒杯,浇胸中块垒”。那女孩没领会我这一层心理,感激地说:“人人像你这样宽容,我也不用这么痛苦了!”我笑了笑,黑夜中她应该看不清,可是她一定感觉到了。
那女孩说:“今天真谢谢你。我的事,不能对父亲丝毫透露,不敢对巴赫明确承认,即使是林敏,自始至终,也没和我捅破那层窗户纸。要不是今晚这特殊的环境,特殊的氛围,我也不敢对你说。”我温言道:“没关系,谢谢你的信任才对。如果愿意,你就说下去吧。”
她咳了一声才细声说:“林敏迫于周围越来越大的压力,开始有意识地疏远我。我想这压力的一部分就来自我父亲。我想挽回,但无能为力。她再也不邀我去她的住处,连在一间办公室里呆会儿也不愿。我发现原来她这类的女人心狠起来,是比大多数男人更激烈也更决绝的。一次我请她吃饭,软磨硬泡,她就是不松口。要是从前,她早就怕我难过,来哄我高兴了。我赌气说不去可以,留下衣服。她当真脱下外衣,穿着短袖从另一个较少人乘坐的电梯下楼回家。那天等父亲睡下,我取出她的衣服搁在枕边。我跟衣服轻轻地说:‘你肯陪我,我真高兴。其实我对你又没有歹心,又不要你做什么承诺,你不必这样躲我的。我自信我是世上最关心你的人,哪怕为你去死!爱一个人有错吗?你能给你男朋友的又不能给我,那么在细枝末节上让我有些安慰也好啊!’
“过了几天,我把衣服还她,笑着告诉她我曾跟她的衣服谈到深夜。她好像很难过。我问她为什么不怀疑我是说着玩的,她说:‘我知道你没撒谎,你一向是这样痴的。’那天晚上她请我吃饭,我满心欢喜,以为有了转机,到饭店才明白是顿‘鸿门宴’——她另外几个朋友也在,她男朋友也在。是个深蓝眼睛高大的小伙子,比巴赫还高出半个头,可惜长相平平,脸上有几粒雀斑。在为我们互相介绍时,林敏说:‘这是我未婚夫,我们刚订了婚。这些是我朋友,都是最好的。’我手里的勺子掉在桌上,林敏拿给我。我们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里有柔情,有歉疚,有无奈;还有恳求,有坚定,有警告。我们没说一句话,却把一切都交割清楚了。回家以后,我忍不住伏在被子上哭了起来。我的房门,父亲不准我关,他为了上次的怀疑,对我严加监督。我不能惊醒他,只能借着黑暗的掩护,压抑着默默地流泪,把强烈的哽咽分解成无数个小小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泣。
“这样过了几个月,我熬不下去了,跟父亲说我要回国散心。他打听到林敏快结婚了,不可能同我一起游山玩水,就没有拦我。我把银行里这几年的存款提出来,一部分用作旅费,一部分转存给父亲——不如说是还给父亲,本来就是他发给我的薪水——一部分我匿名汇给了林敏。她想避开我旅行结婚,估计是要用钱的,而她家里的情况并不太好。我见了老家的亲戚,给母亲扫了墓,就买了船票,玩了几个早就想去的地方。今天是计划中的最后一天,没想到遇见了你。谢谢你肯耐心听我说话。我这会儿好受多了。”
我正要答话,她忽然上来出其不意地抱了抱我:“你说这是不是老人们说的‘冤孽’?你说哪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呢?”她这句话带着哭腔,语速极快,话音方落,陡然间小跑几步,跃过护栏,大步向前,跳入了苍茫大海。
我惊得目瞪口呆。那声“扑通”在我脑海中溅起了大大的浪花。她那纵身一跃,不仅迅速,而且轻盈,像她先前随手抛掉的那根香烟。她皈依于海中,再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过了今天,谁也不记得谁。”原来如此!
曙色初现,大海开始显露出它白天的壮伟。我扑到护栏边往下探头,起伏的海水里哪里还有那无名女孩的影子?我这才回过神来,大叫“来人!救命!”救上来又能怎样?
我见识了主流的威力,寒毛直竖。我发誓再也不写那些精致、唯美、琐细的东西了。我要写激情,写奔放,写壮观。那个抽象的“大家”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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