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4-6-20 12:52 编辑
情僧归来 绝 师父是个很绝的人。 但也有不绝的时候。 每一次直面世间苦难,甚至直面打打杀杀,他的目光都是坚定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一路向西。 但他的这份决绝总持续不了很久,往往在女儿国戛然而止。 当他每一次动情留下时,取经的故事就宣告失败,而我会再一次回到五行山下,等待他下一世投胎转世。 山下的时间很漫长,足够我思考很多问题。比如会想起我们师徒四人一路相伴的美好,想起那些不得不举起棍棒的日子,有时也会想起大闹天宫的场景。 师父总说:要学会放下。 我学会了,他却没有学会。 每次想到女儿国,我就有种无力感。这一难,我无法举起金箍棒,也无法提醒师父。只能让他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去思考他的人生。 是啊,谁又能左右得了他人呢。 但他的思考的确左右了我和师弟们,我们一世又一世的等他,一世又一世的绝望。很绝很绝的绝望。 有时我会跟路过的菩萨问:人虽不是妖,为何比妖更难降服? 菩萨笑而不语,他让我自己悟。 我悟过,也终于大彻大悟,那就是生为肉身的一个劫。师父要过的不是女儿国国王这关,而是降服他自己。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师父绝起来。
情
自古多情空余恨,每次走到这里,我就是情不自禁想到这句诗。 我是个用情至深的人,也吃尽了情的苦,但我戒不掉。 师父叫我八戒,他希望我戒除烦恼,但他自己也做不到。 有时我也苦恼,会一遍遍复盘猪生。 调戏嫦娥的罪名,我不认,明明我只是一丝爱慕。倘若生而为神就不可以爱,那我宁可转世为人或猪。 师父说我一世绕不过一个情字,我笑!其实不是一世,而是每一世。 当他沦陷女儿国时,我没有嘲笑他,而是心甘情愿回到起点。从调戏嫦娥开始,到高老庄招婿为止。 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我愿意一次又一次的走一遭。 但师父却不可以,如果他第十次转世再过不了这情关,将会烟消云散。 想提醒他,提醒女儿国国王,但我不能——他们终究是凡人,只能自己悟。 而我唯一能做的是,在他第十次找到我的时候,将翠兰彻底放下,头也不回的随他远走西方。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师父忘情。
禅
连续两天,师父一直不停地唱那首《only you》,唱着唱着我便睡着了。 但我知道他一直在唱。 那是师父修行的禅,我不忍打断他。 至少目前他还是坚定的,目视西方。 我挑着担,一声不响。没人留意队伍中的我,这让我很舒适。就像在天上做卷帘大将时那般默默无闻,大师兄二师兄一定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如今我们走上了同一条修行的道路,尽管前路漫漫。 有了大师兄的金箍棒,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够困得住我们,但我并不乐观。 每次在子母河边,看到师父用手捧起河水,我都想阻止他,但我没有。跟两位师兄一样,我沉默不语,等待他自己度过此关。 不知道师父为何会一次次沦陷在此,难道他忘记了自己唱过的歌吗? 女儿国中的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具皮囊,对师父则不是。 我看到他脸红了,夜里就再也听不到他的歌。 那天夜里醒来,没有见到他,我知道这一次他又没过得了自己的心关。 这一世,我一定要师父一直唱这首歌。
僧 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他都曾是一个人。 这一次,我要让他成为真正的僧。 女儿国是孤寂的,在没有他的时光。 从小就在女人堆长大,当听到她们说“男人”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好奇。 “男人是妖怪!”养母逗弄我。 可是当我见到妖怪,心就被带走了。 九世了,我看那鱼儿游来游去,看那花儿开了又谢。 盼他来,又怕他来。 经历了他九世的痛苦死去,我再也承受不住那份生离死别了。 见到他,依旧惊心动魄。 当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骤然红了,他总是这样羞涩。 我笑,笑到脸红,心底涌过阵阵热流。忙摆手让他回驿站休息,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我以为自己会忍住不再见他,却情不自禁的走到他的门前。 他在诵经,声音悠扬绵长,我又沉浸其中了,宛如他耳边的情话。 不小心碰到了门。他发现了我,借着夜色,我没有回避,就那样温柔的四目相对。 那张我爱慕了九世的脸啊! 他垂下了头,诵经声没停,我没动。 当那诵经声开始杂乱无章时,我看到他微红的脸,还有他颤抖的唇。 终于他不再诵经,抬头面对着我,眼神明亮炽热。 忽然很想哭,很想抱着他,告诉他那些如海的思念,可我不能。 因为这样的场景,我已经经历过九次。 决不能再重复了。 他站起身来,试图握住我的手,我后退了。 从怀中掏出通关文牒,放进他的手心。 转身,再也不见。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他成为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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