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夸克 于 2024-1-9 07:53 编辑
回家过年
过腊月23，离过年真没几天了。
袁妈妈心里难受起来，关了门，一手扶着小腹上炕挪移到靠窗子的位置，眼睛放空茫然望向窗外------
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也听不到，内心乱得很，一会儿蓄满眼眶的泪水流出来。
手机突然响乍起来。
“妈，你在吗？”二儿媳在微信上试探性地问。
“嗯。”
袁妈伸手檫把眼泪，调息下 心情应到。不管作为长辈还是婆婆，她都不希望对方发觉自己的心情变化。为了彻底打消对方顾虑，她把声音提高提亮几度：“兵兵上山啦？要不要我过来帮你打扫家呀？”
对方笑道：“不用，妈你那边家打扫了？谁给你打扫的？”
“唤桂打扫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电话交谈，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对方忽然调转话头让婆婆猪年到她家里来过年。袁妈妈以为听错了，一愣，随即心里暖阳阳差点落泪。这是继丈夫死后孩子们第一次留自己在城里过年，往年都是她自己提出来要回农村老家过年，然后带领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回乡下。
自从 决定到二儿媳家过年后，袁妈妈的心情得以平复，眼睛从眺望远方收回来。她想到了老二家的二孙子，打开微信嘴角一扯笑出声。这时的炕楞边上、大儿子袁畅直楞楞盯着自己：“妈你傻笑什么？”
袁妈妈想想说：“老二媳妇说过年让我去和他们过。”视线余光打量自己的儿子。
“你决定就好。”袁大听完甩出一句。
“我想去……”想起老二媳妇干活的情景，袁妈妈眉心愉悦一扬。
“哦，那你去吧！家里有我。”袁大本就是十分孝顺，父亲去世后更不忤逆母亲任何事。
第二天气温下降五至十度。
北方地界家家户户有暖气供着不咋么觉得，外面可是冷风嗖嗖的刮。带女儿出差回家的小女儿唤桂，把尾巴一样粘人的女儿强拉硬踹给母亲，自己一人在厨房忙活，偶尔会和电话里的同事聊两句。
晚时，袁妈妈二女儿唤颜开着女婿买的红轿车，下车一扭一扭地走进袁妈妈买的单元楼。
“姐，肉肉……进门，袁桂便拿她姐打趣开涮。
“哎，减肥减肥，越减越肥！小妹，要不把我身上的肉分给你十斤八斤的……哼哼。”欢颜笑道。
“我可不敢要……你身上的肉是姐夫好不容易养胖的，我哪敢趁火打劫啊？”
袁妈妈从自己的屋出来，乍听两姐妹说话心里一沉，站下想心事。
“妈，饭熟了，快进来吃吧！一会我姐有话要说。”
眨眼功夫，厨房响起小女儿声音，袁妈整理下着装，走进厨房。
二
眼看人差不多到齐饭也要开了，袁畅露着光秃秃的脑袋，一脸病容地拉着湿漉漉的拖把从众人面前晃过。
“哥，哎哥你干么去？吃饭了！”欢颜瞪大眼睛喊，企图叫停面前人。
“我在饭店吃过了，你们吃。”袁畅不带表情地说。
“吃过了？”袁妈妈感到十分惊讶，她连儿子几时出去吃的饭都没印象，是自己记性不好，还是儿子压根不想吃饭。
“妈，妈！妞妞和程程是不是回家去了？我嫂子还没到放假时间吧？”唤颜见母亲分了神，想到便问。
“你嫂子还没放假，这两个孙子是不是被新坡混上走了？妞妞才回来几天，一次都没和我睡过，也不着家门。”袁妈说着眼眶泛红。
“好了不说了，开饭！”唤颜见母亲又要落泪，赶紧出来打圆场。吃罢饭，她就在一边纳闷，最近母亲怎么了，泪点特别多……从大哥女儿妞妞上大学开始，人一下子老了，必定是七十的人了吧？以前的唤颜真没觉得母亲老，即便是送走了父亲、姐姐、自己丈夫……
自从三位亲人相继过世，母亲的心智耐力再次得到考验。虽然母亲仍然是她心目中坚强、豁达、最有本事的“大女人”！是她和姊妹们的依靠，精神支柱。
有些事、是你所料未及根本想不到的……去年吧，刚从乡下过罢年回城的几个好弟媳，不知吹了谁的风，竟联合起来嚷着要回乡下查哥哥管的家族账本。袁妈妈当即跑来说：“坏事了颜，我们家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以后还怎么回得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唤颜自然清楚母亲的担心和害怕，正是姊妹们今后所要面临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人性使然，利益关系。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不得不说它成了压倒袁妈妈精神脊梁最后一根稻草。
袁妈妈在随后的岁月里，精神变得恍恍惚惚，虽然每天的每天还在忙碌中度过，还是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家务活，但终究成了一副精力耗尽后缺失灵魂的空壳，除了唠叨还是唠叨。有时候，唤颜的梦想是让母亲成为广大跳广场舞大妈中的一员，那样的话她的心情会好过些；有时候，唤颜真心希望自己的母亲再婚，寻找人生最后一站幸福，但想法总归是想法变不成现实。
刷完锅，袁畅就不见了，袁妈喘着气喂外孙女妞妞饭。
“妈，我们今年还回不回老家过年了？回的话我要早做准备，新坡奶奶可能到大姑姐家过年，来庆要出去旅游。”
“那你呢？”袁妈妈盯住自己的二女儿问，一颗心悬着。
“我，我和你们过。妈，唤桂，你们不可能不要我吧？”唤颜嘴一抿装可怜。就见二弟家的大侄子提着一盆吃食从进户门进来。
唤桂见了问：“你来做什么来了？”
老二家的大侄子不带表情地答：“给我奶奶送羊肉来了。”
唤颜一听眉头立马拧起来，心想为什么要送羊肉？突然想起二弟媳妇前些天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好像说二弟今年春节回不来的事。怪不得给母亲送肉，是有求与人。
晚十二点，袁妈妈扫一眼走得空空荡荡的客厅，正要起身关电视，突然接到老二打来的电话。
“咦，你回来了？”她疑惑地问。
“我不回来能行吗？我大哥酒喝多了头要撞车，谁也拦不住……妈，妈你赶紧，看家里有谁都叫来县医院……”
“来哪里？你大哥为什么要撞车？我的天大大吆……”袁妈妈私下里没说出的一句话是：这我还能活吗？她没说，跟前小女儿唤桂母子，正张着一双高度惊恐的眼睛望向自己。
“唤桂，快！去县医院……你大哥出车祸了！”
一句话能吓死一票人你信不信？一句话让跟前站的母女颜色全无！让做过脑手术时间不长的妞妞眼珠子差点翻过去，一句话让唤桂迈不动步子。
“妈，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我大哥没事？要不二哥不说去省城，而是让我们去县医院……”
听唤桂这么说，袁妈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改口：“你二哥说你大哥要撞车……”
“我说你听错了是吧？你还是我亲妈吗？刚才吓死宝宝了……饭可以随便吃，话绝对不可以乱说！”
三
唤桂一路护送母亲来到医院。
只见平时生龙活虎的大哥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床上，头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但依旧能看到斑斑血迹，肤色更加苍白，人事不醒地对着头顶翻白眼。一旁的医护人员正在和穿休闲服男子低头交谈。听声音应该是小舅舅。
另一个当事人站在监护室门外，向随后出来的袁妈妈等人仔细剖析着事情发生的经过。显然，他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是无奈，但为了撇清自己不得不说。
“你们在哪喝的酒？袁畅为什么要撞车？跟前除了你，还有谁？”唤桂发现随后出来的小舅舅绷着个脸逼问另一当事人，态度非常严肃。
“酒是在饭店喝的。畅哥资金链出了问题，向我求救我没答应就有点不高兴，喝了酒耍酒疯要撞车，我拦不住，打电话叫来袁二和畅哥相好的，也都劝不住……”
医院过道里挤满了唉声叹气的袁家人，面像都不怎么好看。
“小弟，你说袁畅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不要转院啊？”袁妈妈回头问自家兄弟，显得六神无主。
“我刚问过主治大夫，说不需要转院，病人之所以会昏迷到现在，是因为有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蛾子不知道谁通知的，一来就发大小姐脾气：“叫你们有事都瞒着我……”语不惊人死不休。刚从鬼门关醒转的袁畅看到妻子的第一眼当场昏死。护士立马下了逐客令： “病人怕受刺激……请你们都出去！”
作为妻子的蛾子不甘心地随众人步出重症监护室，脚步没有停，沿着走廊，一鼓作气，孤孤单单地离开了医院。
蛾子已走，袁妈妈输出一口气，“哎，你说蛾子，不来不来，来了也不会好好跟袁畅说……一个见一个像世仇敌人！”
“可不是，大嫂真不会说话，没一点女人该有的温柔，这样怎么能拴住男人心？！。”唤桂在一旁感慨。
“这两个人以后可怎么办啊……我都为他们发愁！”唤颜也邹着眉头到。
“你们，说够了没有？！”一旁凌厉的声音响起，袁妈妈的弟弟负气地说，看样子他已经隐忍了这些人很久。对年事已高偏听偏信自己的姐姐和这些眼高手低的外甥们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
“我来问问你们，差黑袁畅到底和谁们在一起喝的酒？谁来解释一下相好是什么意思？咋么都不说了？哑巴了吗？会管的管自己，不会管的管别人，哼！”他的话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威慑力，站在重症室门口的这群人果然都不言语了。他的姐姐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弟弟。
凌晨四点钟，袁家姊妹回了各自的家。天上没有星星。天空划过看不清的白，难道是雪花么？站在窗前的妞妞活动着心思，同时感觉隔壁被自己和弟弟忽视的母亲今夜特别的不安。
四、
尚杰小区。
从鞭炮声中醒来的袁妈挑着厚重的眼皮望向大白窗，“唤桂！箐箐！”喊声没人应，一咕噜坐起，抓起没信号的手机、趿拉着拖鞋，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地寻找手机插座。路过卫生间，看到昨天老大袁畅拿过的那把拖把，满眼泪花花，不由打量着这间自己居住了大半年的房间……这是老大卖了一辆重量级的机器换来的。但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老大的用意，有了这套房子就等于自己和小女就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顺带老大自己也有了吃住的饭票。按理说，袁畅给自己买下这幢楼房她是心安的，为什么呢？因为袁畅任村长时的一部分资金投入是她给地垫的，生产队至今没给还上，加上办“农家乐”和“水上乐园”资金亏损，等于她在老大手里投资近百万现金打了水漂，可这些钱原本就是打算给自己买房用的，并不是什么闲钱。让袁妈妈纠结的是，老大向自己借钱时候是离婚状态现在是复婚状态，总觉得对不住蛾子。但这还不是最忧心的，她最担心的是，有了这个住处老大干脆找借口不回家了，这可怎么使得！本来么，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主妇能想到什么呢？但她能想到的是，如果没有这套房子，老大至今可能还是老样子，两个人的关系不会僵到如此地步。到底哪出毛病了？先是风水先生说她家的祖坟不好，亲们才一个个理她远去……但现在竟然发生了双方在婚内出轨的事，关键是没有个好的解决办法。
袁妈妈到底上了岁数、又受过零星刺激，脑子里至今一团浆糊，想多了就开始头痛。但有一点不糊涂，那就是为儿的心，她隐约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但她实在是不敢苟同也不敢放纵，即使到了今天这步（袁畅连见蛾子一面都不愿意），她的心彻底迷茫了……
午饭时间，唤颜夫妻从医院回来报了平安。
腊月二十七，袁妈妈回老家参加乡里亲事。
去年，老大袁畅辞掉工作出来单干，拒绝回去当支书的请求。去年也是老村长去世第九个年头，从决定回家过年起，袁畅就开始大兴土木，花钱大修特修老家那六孔窑洞，都是照着城里别墅规模修的，后来连最难办的澡堂都有了，管道连着院里一口井，下水那端连到沟湾。
腊月二十九凌晨，袁家所有车辆一律出动，光年货就拉了一皮卡……娃娃大人穿着过年新衣服，另一辆车里拉着六台黑白电视机、和拆洗好的被褥、及大大小小礼盒、鞭炮、饮料，队伍可谓浩浩荡荡。
大年三十，通知村里留守老人孩子自带碗筷，到袁妈妈家过年……（老村长活着时家里就经常接待上面的客人)操办起来自是轻车熟路。
一顿年夜饭操办下来，光啤酒就喝了半车箱，碗碟堆成山。令人兴奋的篝火着了一夜。结果一盘顺山大炕收留了很多人。
席间提及老村长当年垫钱修路的事……都竖着拇指声声叫着好人！大家伙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好人会如此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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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1-9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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