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在红杂哀叹,何以遣余生。鉴于她既没有蛋也没有伴,那一定是闲得咪咪疼了。这里去不了那里去不成,就像盘丝洞的蜘蛛精,明明自己缠住自己的腿,却找了一大堆的客观缘故,似乎洞外有个结界不让出去。这种人,活该就得躺平等死还咽不下那口气。何以遣余生,盘在洞里练气吧,别的都不适合你。
话题倒挺有意思。六星是老头乐论坛,应该都思考过这个问题,有些还找到了答案。马缨花在广场上英姿飒爽为民除害,信以为真在大家拿村弘扬天津面食,舞婆娑在帝都研究国粹,知音和酱油转型进军娱乐圈,金豆豆准备委身作协,疯老爷子带着莫小宝醉心书画艺术,烟云兄带着元霸和湘妃视察大好河山,有花准备去当杠精……还有一些,可能在干些打死不能说的机密活儿。
认真想了几秒,觉得自己只能是……
玩。
我是个相当低级趣味的人,对宏大主题向来不屑一顾。人生那么短,不该有认真沉重之事。唯一该认真对待的就是个玩字。喜欢什么就去玩,认真投入地玩。玩得好赚几声喝彩继续沉醉,玩泼了总结下经验教训,超出能力就赶紧抽身,投降认输。
有种狭隘的认识,觉得越是抱着玩的心态越容易上手取得成绩,越是严肃慎重就越是麻烦晦涩举步维艰。身边几个兄弟,看到好玩的上手就弄,玩着玩着俨然成家,比那些科班出来日夜苦学的更加出色。短视频上的民间高手,随意玩玩的花活比专业队伍不遑多让,也多是业余玩票成就。美术教师贺淦生,捡些别人丢弃的残根曲干随意组合,铺了苔藓就是世界级盆景,自创风动一派……读书写作,一定要是出自喜欢,感觉玩得有趣才有进益,否则便会把书读死、把文章写臭。小到做菜刷碗,本是枯燥至极的事儿,若能像我一样以烦为乐,炒出的菜便不会死,碧绿苍翠不忍下箸。花痴团的那帮笨蛋,没一个不把菜给炒死的。
头一日计划了明天的菜谱开出清单,第二天照单采购。手持百元大钞站在菜场中央,摊上琳琅满目,身边人来人往,举目四望踌躇满志,却不知从何下手,如项羽呆立乌江。急忙摸出秘籍,一笑心安。吃完饭,吹着口哨刷着碗,把乱糟糟油腻腻的一堆清理得光洁如新规整排列,有国家级劳模的成就自豪。此间乐,难对君子言说,他们是远避庖厨不得三味的。
三峡动土时,180米淹没线内,很多古老村庄树木,很快将永沉湖底不见天日,殊为遗憾。朋友老唐利用空闲时间走村串户四处收集,以低到接近免费的成本收藏了大批民间文物,前几年做了目录分类建馆展示,现在是有名博物大家。他也就初中比我多读了一年,纯粹玩出来的。我的兴趣在库区特色树木,整了些桩头根盘蓄养盆景,也被人老师老师地叫,后来成立盆景协会,非要请我老人家坐着轮椅出任顾问。
北原在骑自行车,给新买的车子命名“红红”赋以人格,恍恍然人车合一妙趣无穷。命名是件神圣的事儿,古来就有名家一席。命名赋予了生命和人格,寻常物件也不再平常而被倾注了情感。当年三峡筑坝,元明寺即将淹没,老方丈赠我个白玉望天吼貔貅,说是大有讲究的圣物。有肠无腔的貔貅,狂叫嘶吼的造型,也是平生首见,名之叫兽。朋友尽知,我有叫兽一头,钟爱无比。女票给我丁丁取名,说上有梅痣一朵,可命名有花。我说不妥,有论坛兄弟就叫有花,应当避讳。既是有痣青年,结合颜色来看,不如就叫小粉红。女票说可,请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小粉红。
初中文化,读书也是纯玩,从没一丝正型。有趣的作者或书籍,序跋注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他引用或推荐了某人某书,立马记下上书店去找,然后掉进另一个坑里沉浸许久。作文也是如此,时间错、人物错、事件错甚至作者名字都能搞错,视乌龙为玩笑。向来偏见,凡是可以搜索查到的东西都不值得死记硬背,“反正就那个意思”即可,意思对了,其他就去他娘吧。死记硬背不好玩,有那时间不如去泡泡妞呢。
最好玩的莫过闲逛。一人一车大江南北地浪,爬不同的山,渡不同的水,见不同秉性的人,吃没见过的食物,听奇妙玄幻的故事。为此可以翘班,可以冒险,可以忍受一切不能接受之事。这几年重点关注219大公鸡环线,奈何跑腿的命苦,囊中羞涩还受制于人,凑不齐整块的半年休闲。余生放浪,此为第一心愿。
论坛好玩。逗逗读死了书的,拍拍洗残了脑的,盘盘贼不要脸的,粉粉正直可爱的。学高隐螃蟹不主流的思辨,赏无蕊泼雷徐公孰的美文,赞烟云闲散柳二条的小品,笑北冥元霸酸菜鱼的刁钻新奇……常有意外之喜。或深受启发,或击节赞叹,或会心一乐,或默然凝虑。他们信手敲打的水贴,都比重金采购的红宝书精彩万分。什么治乖理念、人类同体,什么青葱岁月、两山你嫩,比起坛上的帖来,一点都不好玩。可惜最近氛围有点诡异,好像集体丧失了幽默感,屁大点事都整得像在抢鸡蛋,发帖回帖你死我活,恍惚要出人命的样子。祈祷色妞继续坚持,不要又被人玩熄了火。
余生最大遗憾也是最大的心愿,有个自己的园子,一刀一剪玩点盆景出来。可惜集镇扩张土地尽失,已经变成没有故乡的人。神州九百六十万,我竟没有立锥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身低贱到连爱好都不能保持,真不好玩。我师有地,园子的名木盆景不可胜数,光拧龙头开喷灌浇水就请了四个工人,现在也为此发愁。你有钱他有政策,你有合同他有权,朝天的土地都是国有呵。国是聊斋里的鬼,看不见摸不着,要你命却容易得很。看看我的现状你就别玩了,老师说,何况再长寿的人,也熬不过盆中这棵老松。
看《飘》记住一句台词。斯嘉丽的父亲说,孩子你记住,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值得拼命,那就是土地和爱情。土地没指望了玩玩爱情?色妞哀叹,找个有趣的伴侣共度余生,难。何止是难,不烧足三千万的头柱香、用金条把许愿池的王 八压死,基本上不能感动菩萨。
在云南认识个美女,天天缠着要给我介绍闺蜜。若非我自作多情,应是她毛遂自荐。万千人海中的两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已是奇迹,还要维护得好双方幸福,那是不可想象之事,需要的何止幸运而已。见过很多展示的幸福,他们的真实日子与心态,没一对儿符合自己的外宣。口里喊的开心恩爱,不过是自我麻醉自我强化而已。你看,如果愿意的话,也有瞎眼的人来介绍业务,但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没那命,玩不起。
我已经八十有三,正在阎君不叫自己去的队伍里。余生比较可能的混法,应该是上穿十二块的白色老头衫,下穿坐下就露蛋的粗布裤衩,脚吸一双灰色塑料大拖鞋,背插蒲扇手摇轮椅,静观马站长如何在广场之上残害忠良。如果再老一点转不动轮椅,那就彻底玩完。
玩不动就死。
我构思了很多种别致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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