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我,从小就特挑食,很难喂到嘴里。 她说,这是我体弱多病的根源。 长大嫁人,我的体重是累年增加,吃嘛嘛香。 终于意识到不是我的问题,是母亲做饭太难吃。 说与她听,她居然骂我没良心。
但不得不承认,这做饭也是需要天赋的。 比如我爸。 前50年,他从来没下过厨,第一次炒鸡蛋,居然不知道放油。 现在,人家做饭堪比大厨。 而我妈做了一辈子饭,炒啥炖啥都一个味。 最最悲催的是,我完全遗传了我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我妈做饭不会糊锅烧壶,我是烧水水干做饭饭糊。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把我父母愁的。
最后他们决定,孤儿适合我,没有公婆嫌弃能过下去的概率大一些。 果然,我父亲就托他的战友给我找了我们驻地的一个连长。 双亲去世早,叔叔带大,他叔也是部队一干部。 我把我不会做饭一事坦诚的讲给他,他居然不在乎。 我把这点也讲给后来认识的老公,他居然也不在乎。 当然,现在他后悔的要死,恨自己年少无知色迷心窍没有透过皮相看本质。 那个连长没成的原因是我对他没感觉。 感觉是什么呢?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像菜谱中经常说:盐少许。 少许是多少?不知道,只能凭感觉。 一个人能把你感觉激发出来那就是爱情。 一份食材能把你感觉激发出来那就是美食。 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感觉灵敏就是天赋。
我没有做饭的天赋,但我会取巧。 并给这种巧编造了一套完美的理论—— 天人合一,首先要尊重食物原始的味道, 在这个基础上唯用最简朴的操作才能把香味激发出来。 所以,我做饭唯二招:菜生食和煮,肉烤箱和炖。
在菜类里,生食最优。 比如洋葱。初嚼,微辣;再嚼,微甜。 一起吞咽后,伴着微微皱眉,又甜沁心脾,多像我们爱着的某个人啊。 如果是要水煮,轻煮菜鲜,重煮汤美。 以吃菜为主,选轻。装盘后撒些许玫瑰盐,芝麻,即可。 重煮,菜的香甜都到汤里,喝一大碗,浑身舒泰。 尤其是鲜蘑菇汤,超级美味,是什么鸡精蘑菇精无可比拟的。
对于肉类,我会首选烤。 火的出现就是为食物而生。 电视《君子盟》里就有一段,什么木材烧什么饭,这才是真吃货。 现在也不现实,用烤箱也是很不错的,至少便捷。 其实,关于怎么吃的问题,最早多见于《经籍志》,那也是零零散散的记录。 唐之后才出现了正式的食谱,比如《烧尾宴食单》。 至明清那就更是种类繁多,记述详尽。 到了现在,中西合璧,炊具升级,更是大大满足了人的口欲。
但我多么怀念那远古时期啊—— 像老子所言:圣人为腹不为目;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不过份追求口欲,就会“甘其食”。 而现在,食物丰富,做法百样,却常常“五味令人口爽”,为不知道吃什么上愁。 曾经齐桓公也上这个愁,他是一个吃货,吃遍天下美食,最后竟吃到“口爽”。 在没什么可吃的情况下,他想到“惟蒸婴儿之未尝。” 于是臣子易牙就把自己的孩子蒸了献给齐桓公。 最后齐桓公也是被易牙等人围困至小黑屋活活饿死。 当然,我们还不至于此。 允其量吃什么不香之后点个更难吃的外卖虐一下自己。
王弼对《道德经》有一个注释我觉得特别好—— 为腹者以物养已,为目者以物役已。 孔子之所以喜爱颜回,是因为他的做法与孔子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与孔子所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多么的高度一致。 圣人就是圣人,他们既在烟火之中又在烟火之外。
最近看了一本《餐风饮露》的书。 这让我深信,食物的出现其实是人的倒退和惩罚。 人最初应该是神仙的样子,靠服炁而逍遥。 只是后来三尸虫控制了肉身,从此被封印在这个星球不得自由。 一日,我对老公说:忙了一天,做饭就简单点吧,像我水煮一下得了。 他说:那是你炒菜糊锅。 我又说:我经常梦到自己飞,你说我前世是不是修行的神仙? 他说:扑楞蛾子也会飞。 也许,他说的对,我前世只是一只蛾,喝一风吃一露,哗啦啦就过完一生。 不像现在成个女人,天天为多吃那一口,长了二斤肉,愁死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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