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可能是一心向佛的缘故,小薇的言谈中不时闪烁着一些佛家的慧光。比如谈到人生的烦恼,她会说“随缘自适,烦恼即去”,还说随缘是进取,是智者的行为。
田梅听得云里雾里:“小妹,这个也太高深了吧?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没啥高深的,上网一搜,这样的文字到处都是。”小薇笑了笑,侃侃而谈,“随不是跟随,是顺其自然,不怨恨,不躁进,不过度,不强求;随不是随便,是把握机缘,不悲观,不刻板,不慌乱,不忘形;随是一种达观,是一种洒脱,是一份人生的成熟,一份人情的练达。”
“这还不高深?我都听迷糊了。”对这种类似心灵鸡汤、对现实生活并无多大指导意义的言论,李远一向不感兴趣,听得直打呵欠。
“有啥高深的?人家小薇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李良开瞪了二儿子一眼,“我看小薇说得挺在理!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在乎的事情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太多,肯定会过得很辛苦。可惜很多人不明白随缘的道理,包括我在内。对了,李远,年底退役后,你有什么打算?除了管教细娃儿,总得找点事干吧?”
“这个真没想过。”李远实话实说。
“除了带个兵管个人,我看你也不会干别的。要不让老汉帮你活动活动,回村里接老汉的班,也去当村主任算了。”田梅在一旁打趣。
“去去去,你添什么乱?”李远有些哭笑不得,“老子好不容易跳出农门,奋斗了二十年,又回去当农民?不划算,一点也不划算。”
“我看没什么不划算的。能为乡亲们出点力做点事,多好啊。只怕你娃儿没这个本事。”李良开坚决站在二儿媳这边,“我跟你说,别瞧不起村主任,这活儿并不比你那个副旅长好干,没两下子,还真玩不转。”
“拉到吧您。”李远并不认同父亲的观点,“我可是听说了,老家的那些村干部,当然也包括一些村主任,都想着自个儿发家致富,有几个真正在为老百姓着想?老汉,您说的都是老黄历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家那些村干部,不是利用关系养车挣钱,就是悄悄入股开煤矿分红,给老百姓落户口还私下里收红包,哪还有点人民公仆的样子?这样的风气,求我去当村干部都不去!”
“看把你能的?还请你?谁会请你?想当的人多了,你娃儿别不知天高地厚……”李良开教训着二儿子。
李远不管父亲的训斥,继续一吐为快:“老汉,您还别不服气。远的不讲,就拿我们唐家岩的村民小组长来说,虽然算不上是村干部,至少也是农村最基层的一个小头头吧?这样的岗位是不是很重要?当然重要!就像我们部队基层连队的班长,不是干部胜似干部,没有他们,好多事情都落实不了。这样的岗位,是不是应该用可靠的人?肯定是!老汉,你看看我们老家那个小组长,吊儿郎当的,牛里牛气的,从小名声都不好,让这样的家伙当头头,哪个服气嘛。”
“本来在说村主任,怎么扯到村民小组上去了?算了,不跟你瞎扯了。”想到李远所言不虚,李良开越说越没底气,后来干脆默不作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李远口中的村民小组长,李良开自然是熟悉的。此人姓袁名奎,一九五八年出生,兄弟四人当中排行老二,人称袁老二,年轻时就是唐家岩生产队出了名的二流子。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袁老二之所以成为二流子,与他父亲袁东强年轻时的放荡不羁有着直接关系。没结婚前,袁东强天不怕地不怕,偷鸡摸狗,沾花惹草,说话无遮无拦,直来直去,经常把族里的老人气得直吹胡子。但他聪明得很,几乎没怎么学,就做得一手好家具,是远近闻名的木匠。
四个儿子当中,袁东强最喜欢老二袁奎,出去做木匠活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这也给袁老二惹事生非、作恶多端创造了机会。每每某家的木工活还没做完,左邻右舍就开始丢东西,今天少一只鸡,明天丢一只鸭。不仅如此,如果谁家的小媳妇稍稍活泼一点,袁老二准会儿上去撩骚,时不时的就会闹出一段绯闻来。
那时的山村里还不知绯闻一词是什么意思,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不正经”,具体到男人身上就是“骚包”,说某个女人不正经就说她是个“骚货”。骂某个男人的时候,还会说他是个“死锤子”。袁老二就经常被人骂做“二流子”或是“死锤子”,其妻更是经常这样骂自己的男人,但无济于事。直到成为四个孩子的父亲,袁老二才归调,手脚老实起来,说话也有板有眼。老人们都说:老天有眼,这个家伙终于改邪归正了。
袁老二走了正道,其独子袁云却在邪道上越走越远。他不仅完全继承了父亲放荡不羁的性格和偷偷摸摸的习惯,还把使坏的地域无限扩大,从本村扩展到邻村,从村里发展到乡里。以至于到后来,只要袁云出现在哪里,当地的农户乡亲们都要紧闭门窗,小媳妇们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生怕被袁云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儿子重蹈自己的辙,袁老二很伤心也很没面子,多次用绳索把袁云捆在自家的柱头上,拿赶牛的柳条子使劲抽打,打得身上脸上全是血印。每每这时,袁云的母亲在一旁抹眼泪:“打吧,打死这个狗日的算了。”袁云一声不吱,拿两眼狠狠地剜着父亲,换来又一顿更加猛烈凶狠的抽打。
谁都以为袁云这辈子就这么费了,恐怕连个婆娘都讨不到。不料他却突然结婚了,妻子长得很漂亮,是他用心追到手的。刚开始,由于袁云臭名远扬,那个漂亮的女孩并不答应他的追求,后来袁云割指盟誓,用鲜血表明了改过自新的决心,终于收获来之不易的爱情。
这让左邻右舍们都看不明白了,像袁云这样的混小子,怎么可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难道果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真搞不明白。
结婚后的袁云一度表现良好,不再四处顺手牵羊,也不再招惹那些小媳妇大姑娘,而是一门心思跟着父亲学做木工活,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木匠新秀,挣的钱全部交给老婆,并相继有了一对儿女。
袁云的转变,再次让乡亲们大跌眼镜。哪知狗改不了吃屎,没过几年消停日子,袁云旧习复发,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原本,袁云也不想继续作恶,只想安心当个好木匠,挣钱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随着农村外出务工和进城购房定居的人逐年增多,乡下请木匠做木活、打家具的人越来越少,袁云别无选择,只好去深圳打工挣钱养家。刚开始还老老实实上班,后来嫌在厂里打工挣钱太少,来得还慢,遂与一帮小子干起了偷摩托车的勾当,短短两年时间,便回家盖起了三层小楼。
不过好景不长,楼刚盖好,还没正式入住,深圳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唐家岩,给袁云戴上手铐押走了,后来判了二十多年。袁云被警察带走不久,他老婆留下一对儿女,先是回了娘家,后来去了福建打工,再后来与当地一个离异的男人的结了婚,不再回来。这让袁老二很没面子,一度沉默不语,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后来,不知袁老二通过什么渠道,反正他当上了村民小组长,成天在一帮留守老人和妇女孩子面前吆五喝六,风光得很。
袁老二当村民小组长时,李良开已不是村主任了。按照李良开的脾气秉性,如果他还在任,是绝对不会让袁老二当村民小组长的。为这事,他还以退休村干部的身份找过村支书,人家委婉地告诉讲:袁老二脑瓜好使,做事有想法有手段,好多人都打心眼里怕他,让他当小组长,一定能镇住事。何况其他一些村也这么干,甚至还让风水先生当了会计,那可是村里的实职干部,可比村民小组长的分量重多了……
人家一把手都这么讲了,李良开这个退居二线的前村主任还能说什么呢?这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么?
【桐言无忌】
前的老人常言: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
袁东强落拓不羁直接影响着袁奎的放荡任气,袁奎的放荡形骸深深的熏陶着袁云的放浪不拘,他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继承了祖父、父亲的精髓所在,无所不能,无所不作,最终自食其果,把自己送进了班房。你说你那手指岂不是白白断掉?是不是验证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言!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自断经脉留下“佳话”。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坑害了自己,贻误了她人!
其实生活中,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去接触这样的人,他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人最大的幸运,不是你中了百万大奖,而是有人可以氤氲你、熏陶你、帮助你。其实,限制人们发展的,往往不是智商和学历,而是你所处的圈子,身边的人真的很重要。所谓的贵人,并不是直接给你带来利益的人,而是开拓你的眼界,给你正能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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