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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言

主楼

发表于 2022-6-22 11:1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轻言于 2022-6-22 23:03 编辑

接近黄昏时，他们去买芒果和白凉粉。本周学校劳动作业要求做芒果布丁致敬父亲节。

随手刷朋友圈，读到酱油兄的《父亲的点滴小事》，被最后一句话伤到：父亲节到了，爸，健康，快乐，多陪陪我！仿佛前面所有温馨的琐碎记录，都只为这句作铺垫，我要的并不多，爸，只愿你能陪我走得慢些，再慢些。眼中湿润，想起远方，想起自己的父亲，任心中巨浪翻滚，没在文后留痕。我是一个不发圈的人，平日关注不多，怕唐突。

下一个多月的雨终于停了，空气干净清冽。栀子花开了，一股浓郁的香味。我从书柜抽出父亲的书。

封面上他的照片，熟悉的气息，令人一下想起那段日子。那套黑色暗纹西装，浅蓝的衬衣深蓝的领带，是我买的。他脸颊削瘦眼圈发蓝，脖子皱纹纵深，一幅大病初愈样子。那时他确生了一场大病，而那套衣服，是我给他买的寿装。父亲爱美，他要西装革履长风衣，铮铮铁骨不弯腰。我提着新衣服去病房，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他。他叫我不哭。

父亲对生命格外珍惜。医院已放弃治疗，他不放弃。因血色素太低导致昏迷，医院血库没有血，托人从武汉调剂了十五袋血清。我回去时，血清刚到。每天去血库领三袋，看它们慢慢注入父亲身体，用棉签滋润他干裂的嘴唇和眼角。能翻身时，我用自学的中医手法替他按摩，当摸到他的右背，因肝部肿大而突出时，悄悄哭了，因为那个器官的病变，一种恶性肿瘤正在吞噬他的生命。我朝夕相处陪他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依然想象不出是什么力量在支撑他。

这本书的构想是在医院提出来的。父亲喜欢舞文弄墨，有一堆那个圈子的朋友。他们知道父亲的心愿，迅速从各个角落找出父亲留下的墨宝。当朋友决定让书在重阳节定稿时，父亲面有难色，重阳节，我不知等不等得到啊，其时已过中秋。

父亲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没有人能解释。

我在那年春节回家时拿到书，父亲亲笔签的名和祝词。前面九张家庭照，有四张是我在深圳替父母拍的。翻开书页，那些被照片凝固的笑脸，仿佛又有了生命。我看见父母坐在小区长椅上冲我微笑，那天是我生日，拍下照片时，从心底感激他们将我带来人间。在万福广场，父亲摸着一个个福字，说出出处，他的手与母亲紧紧相挽，就象挽着幸福。在他们金婚合影里，题着孩子们的敬意：春秋七十恍如昨，牵手五十未蹉跎。乐从孔圣育桃李，甘效孟母树楷模。风雨苦乐若奈何，清茶淡酒一笑过。纵使人生近黄昏，闲来世事还评说。

书中除了收录父亲的作品，还有部分同事朋友对他的琐忆，有春风得意也有酒后失态，有自己吃不饱时把饭票让给别人也有事业高光时的骄傲。

一晃，父亲去世快九年了。第一次翻阅它，以前一直被我藏着。所有感觉都是新的，没有想象中悲伤，也不再惧怕看照片上的父母。我想，这样一本书，文字的效力是次要的。它所留下的精神补养，亲情滋润，令人在异域时空，在失去他们很久以后，依然可以得到莫大的蔚藉，这很重要。就如彼时，这个父亲节的黄昏，我手执书本，仿佛父母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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