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1-12-16 19:39 编辑
不会写字了。这是这一年来跟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谦虚,也不是借口,真是觉得不会写字了。写诗仿佛遇到了瓶颈,偶尔蹦出一两句灵感却无法成章,气息若是不畅,写出来便难看。烂尾的小说依旧情绪不高,续两节便没了下文。在别处与友相聚,断续有所触动写几行,就算是成就。回看2021年不多的文字,似乎都没有太满意的。
回想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呢?某处的责任似乎是最大的事件了。因为担着责,便不允许自己太过感性。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习惯习惯着什么时候就改变了自己,而文字与所有艺术一样,是需要感性去催生的。你得敢于正视自己,包括那些软弱、偏执、痛苦、莫名的焦虑,还得有面对他人眼光不怕暴露不惧后果的勇气。平庸是可怕的,然而又是最安全的状态。你选什么?环境决定姿态,从来如此。
就这么犹疑着磕磕绊绊着转眼就到了秋天,然后是冬天。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却是用现实的不安换来的。父亲在中秋前脑梗,那天电话里竟然记不得我跟姐姐了。想起刚看的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未免忧心忡忡。我是多怕父亲变成了电影里的父亲,一想到最后那个画面,那位老父亲哭得像个寻找母亲庇护的孩子,便忍不住落泪。住院半个多月,好歹恢复一些,才稍微安心,只是父亲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跟我们侃侃而谈了。疾病损害了他的记忆与语言功能,心里那些话再也无法完整准确地表述出来。医院的那些天,每每看到他眼神的空洞与无助,便觉心里生疼。也是在医院,第一次替父亲洗脚,第一次发现他患了多年的静脉曲张。青紫色的血管似暴走的山脉,横七竖八地蔓延在皮肤上。那个画面毫无美感,甚至有些狰狞,让我不得不信这就是父亲一生多舛命运的写照——少年丧母,年轻时几度大病,运动中被批斗,中年车祸几乎毁了一只眼睛,好容易老来安顺些日子,又遇脑梗。那么倔强的父亲,生病只要不是动弹不得,是从不要人服侍的,现在却拐杖不离手,身边须臾离不开人,医生说他不能再摔跤了。母亲也因此改变了生活习惯,爱热闹爱交游的她,只能放弃一些爱好来换取父亲的平安。
经过一个秋天的适应,父亲渐渐接受了自己生病的事实,从最初的恐惧变得平和了许多。他无法再集中注意力读书下棋看电视或者练习书法,不能大声唱歌连贯地给我们讲从前的故事,不能再兴致盎然地炒股赚零花钱,不能想出门就出门,但我们给他听音乐,他还是会在有兴趣的时候自己哼哼。每日都会央求母亲陪他出门走走,看看花看看树,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而每次出门,都会把自己收拾得整整洁洁。我们去看他或者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依然像个孩子一般开心。表妹婚礼派对,父亲甚至还跟我跳了一段交谊舞。
我爱这样的父亲,终生有颗赤子心,永远让身为子女的我们骄傲。我想我也会活成父亲那个样子,有尊严有质量,有热爱有奔赴,即使冬天来临时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因为萤火虫,也有自己微小的光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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