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父发来微信说,你大姨走了。北门禾水河纵身一跳,成了她留在这个尘世中最后的身影……
那一刻,泪瞬间从脸上划过。
大姨出生在47年,家中排行老大,还有七八个弟弟妹妹。据说,那时候外公是撑木排的,家条件还不错。
我没见过大姨年轻时的样子,也想象不出大姨年轻时的模样。在我的印象中,大姨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可我知道,大姨打小心气极高。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媒人给大姨说亲,姨父倒是挺中意大姨的。大姨愣是没瞧上姨父,只因为姨父家穷。彼时的姨父家,母亲已经不在,同父异母的也已出嫁,孤鳏的老爹带着姨父,一间房,一间后厅堂就是所有家当。心气极高的大姨自然不愿意,与姨父开始了几年的拉锯战。好在媒人也是熟人,在媒人的极力撮合下,成就了一场长达50多年的姻缘。
我见过姨父年时的照片,儒雅,书生气十足,这张黑白照片也一直保存在我的手机里。那是当年返深前与大姨姨父道别时,无意间瞥见台桌的玻璃下,压着姨父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姨父意气风发。拿起手机随手便拍下,并写道:你是谁笔尖下朝思暮想的少年,在弃城的荒途中辗转成歌。
姨父,出生于45年,一生坎坷,少年贫困,他的一生可以说既平凡却又充满传奇。孤鳏的老爹带着姨父,在那贫困的年代,地里刨食为生,是多么的艰难。姨父跟我讲了一个记忆很深的场景,老爹一个人扛着水车去稻田灌水,水车又长又重,总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老爹对姨父说,孩子,回家跟我种田吧。就这样,姨父跟老爹回家种田,那时姨父正好读初中。
一老一少,日复一日的忙于生计。在机缘巧合下,某单位食堂招聘厨师,准确的说就是伙头工,贫困年代里,就是煮煮饭炒炒菜,能填饱肚子就行。因为熟人推荐,姨父成了厨师。此时的姨父与大姨已经成家,姨父的人生开始慢慢转变,跳出农门。有人欲推荐姨父去工商所上班,姨父拒绝了,说,我家那口子就是小商小贩,以后怎展开工作?而后调入印刷厂,打我记事起,姨父就已经是县印刷厂厂长,最后调入县副食品公司当经理,享受副科级待遇,直至退休。
90年代末期,表哥表姐们都已成家。年过五旬的姨父却又随着大表姐夫南下深圳,大姨也随着一起南下照顾姨的起居。姨父和大姨相濡以沫过着欢喜的小日子。曾和他们聊过很多的事,大姨很少抱怨家长里短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她对生活都是很满足很感激的态度,宽容大度不会说别人的长短是非。
也许,婚姻,存在的原因无非是相爱和相守。我不知道姨父和大姨两人是不是因为爱情聚在一起,有没有风花雪月,可我知道他们在柴米油盐中不断的磨合,再磨合。
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他们晚睡早起,剥豆碾米含辛茹苦养儿育女,为父母养老送终,完成人生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事业,熬白了双鬓苍老了容颜,沧桑了岁月却丰盈了孩子。他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成为青春岁月里最美最温馨的回忆。
岁月如树上的年轮,在他们脸上印刻了一道道皱纹,牵手走过金婚,这是岁月长河馈赠给我们后辈最好的礼物。可这万丈红尘中有着太多的悲欢离合,年过古稀的姨父,正在历经病痛的困扰,因为脑梗,记忆力极速下降,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因为痛风,手脚浮肿发抖,走路蹒跚,过个小小的台阶都需要有人搀扶。苍老衰竭,竟是如此的可怕。
那年夏天,姨父如往常般外出家门口散步,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三天后在去自家祖坟的路上找到。也许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力量牵引着姨父往这个方向走。
大姨接受不了姨父去世的事实,四个月后,禾水河纵身一跳,成了她留在这个尘世中最后的身影。
葬礼上,大姨面带微笑。我知道,大姨从此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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