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9-6 20:58 编辑
征文活动渐入佳境了,涌现了很多出色的小说,几位评委的点评也都很有料,并各具特色,好看。今天评委还增加了王二麻子同学,吓的我更不敢写了,还是先和小青蛙胡咧咧玩吧。
昨晚发现一篇征文小说《老榆树》,觉得是我的菜。仔细一看,果然是。
文中出现了维度。“维”是一种度量。零维就是所谓的点,没有长度、宽度、高度。无数点组成线,线是一维的,只有长度。无数线组成面,面是二维的,只有长度、宽度。无数面组成体,体是三维的,有长度、宽度、高度。现在科学家已承认十一维空间。空间维数愈高,其境界愈不可思议。
世界是几维的?因物而异。二维空间的生命只能看到前后与左右,人类的世界是三维的,多了上下。在三维空间坐标上,加上时间之轴,就是四维时空。
蚂蚁是生活在二维世界中的生命,它的世界里只有平面的长和宽,没有高,也就是上下。它如何感知三维空间中的生命比如人类呢?它只能通过人在地面上的鞋印或脚印这些碎片化的东西来拼凑,然而这些不会拼出完整而又生动的人。那么它们对三维世界的感知也就是三维空间的生命或物体在二维平面的投影,它们执迷在这些碎片化的影子里就永远也不能窥见三维世界的整体风光。同理三维空间的普通人类也难以感知理解高于我们维度的世界。
从性体上说,动物和人都是一样的。但人是很特殊的认识主体,怎么说呢?造物赋予了人认识宇宙的脑功能,举个不太恰当的栗子,如果用汽车的配置比喻,一般动物的是低配,而人的是标配。所以性体一如,事相千差万别。造物给了我们人类普通的配置,即是专门为三维空间加上时间而设置的脑存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想象不了超出三维空间以上的空间维次的存在。
通常在三维空间不可能统一的理论, 如爱因斯坦在后半生中一直寻找却未果的统一场论,康德的二律背反,有可能在高维空间里得到解决。
诚然现在科学工作者们可以通过复杂的数学公式推导出高纬空间的存在,但普通人还是难以有直观的感知。佛学则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深入禅定,在禅定状态下,会完成标配到高配的置换,彼时大脑类似于超导体,能量场极其强大,会生出不同于一般状态下的智慧。禅定愈深,智慧愈高,《楞严经》上说,证得了九次第定,就完成了一个质的飞跃。
本文结构上有三个很关键的时间点,一、十三点十八分。 二、十三点二十三分。三、十三点三十分。
在第一个时间段,男主做了一个很真切的梦。梦见了家乡的老榆树。在那棵树的记忆闪回中,有大黄狗、榆树钱儿和邻院的小姐姐。树影里曾满是男主的童年。童年和故乡一般是一个人的原乡情结,这里也可看做是作者的精神原乡。
然后通过写小姐姐手里捧着一瓢凉水给男主过渡到第二个时间段,时间是五分钟后。
第二个时间段开篇以小姐姐的另一个“镜像”女秘书请喝茶开始,并埋下一个伏笔,就是男主生长在南方,家乡压根没有榆树,那么第一时间段里的记忆闪回就充满了虚幻色彩。
然后主要描述了男主和作家刘慈欣在乡村别墅里探讨意识流创作的过程,期间什么介质动力学与三维文字,时间线迁越和量子纠缠,十一维度带来的普林尼式大喷发等等甚至柏拉图都上场了,总之云山雾罩,很是精彩。被绕晕的同学我推荐一本书,加来道雄的《超越时空》,不再赘述。
但这里有一段不能忽略。就是“那一刻,或许老榆树告诉我很多,它变成过一棵橡树,在环地中海的某片森林里滋长年轮。它曾化作一棵松树在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生长。噢第比利斯,我少年便晓得那有一个印刷所,老榆树的化身或许被制成为一份份传单,深夜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它们会冷吗?高加索是寒带吧。那种寒冷,冻坏了许多人,许多情怀,包括那个著名俘虏的爱情。怎能忘掉那陡峭的峰峦,荒漠的草原和涓涓的清泉。吟诵几句,我感觉已经开始和老榆树高维交流。”
这一段令人击节赞叹。首先榆树变成橡树,然后又在空间上做了位移,从地中海到了前苏联的格鲁吉亚,这段的描述还结合了矛盾的《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时代的变迁说明在有限的维度内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且男主最后突破了自己的意识局限和老榆树进行了愉快的精神交流。
这段描摹非常真切如在目前,但同时你又感觉其实它是虚幻的。这种虚虚实实,转换得几无痕迹,非常精妙的笔触。
七分钟后,第三个时间段登场,至于为什么这次是七分钟后,没看懂作者的意图。
然后还是借由女秘书的提醒,总裁马上要回来了,惊醒了男主的疑似黄粱梦。紧接着摊牌,真实身份亮相,并不是什么总裁,而是给总裁做清洁工作的公卫人员。并且男主立即调整了自己对梦中的老榆树也抱持的懵懂状态,认真做完本职工作。然后,想起,原来自己的网名就是老榆树。之后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样纸,做结束语,“果然高维度,只要接近临界值,它立刻清晰起来。”
通篇看下来,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意识流手法,尽管作者在文中提到了它,也不是套中套结构之类,就觉得有些魔幻现实主义,但仔细回想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后又感觉也不太象。
因为马尔克斯的南美作家身份,不由的想起另一位南美作家科塔萨尔和他的《正午的岛屿》那种幻想小说写法。
《正午的岛屿》也是结尾的些许荒诞让我们不能确定主人公最后是否真的进入了那座希罗斯小岛,自由舒适地漂流在海水中,和自然中的一切和解,然后目睹了他工作过的飞机坠毁在岛上。还是他最终竟是通过坠毁的飞机才来到了这座向往已久的心仪之地,之前的美好片段不过是他死前的幻影。或者前二者本不存在,更甚至于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岛,这一切就是他每天贴着玻璃没困难创造困难从而造作出的一个迷梦。
老榆树的意象也是一样,抛开背后的隐喻,和老榆树相关的一切都显得不确定,虚幻不实,但给你的印象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假作真时真亦假。在这虚实互相套嵌的架构里,作者巧妙地焊接了现实与虚幻,也可以说虚幻和现实在作者这里就像莫比乌斯环,人不必跨过边缘,就可以自由穿梭。虚与实的迷宫浑然天成,打成一片。当男主进入到老榆树情境之时,主观上进入了另一个自我,客观上进入了另一个平行宇宙。然而我和另一个我,宇宙和平行宇宙本不可分割。
最后当悬念(网名是老榆树)忽然以一种略微搞笑的面目裸裎之时,请不要再说真实和幻相无缝交织了,当现实本身就如虚幻时,虚幻显得那样的真实。在庄周的美梦中,我们分得清哪是庄周哪是蝴蝶吗?
评委令箭前面说人类思考极限了但这与文学何益?我觉得是有的,起码这篇小说是。
这篇小说的主人公身份是一名普通的公卫人员,比之总裁之类可说是底层阶级。但借由前沿物理科技话题营造了一个高大上的幻境,表达了主人公在所谓“卑微”身份后隐藏着的广大心量,就如佛法所说量周沙界。所以无论作者有意无意,我都感受到了一种悲悯情怀,众生平等。“小人物”的大世界,方寸心里纳虚空。
霍金说维特根斯坦将哲学的任务引向语言分析是哲学的堕落。不可知的被悬置了,即使是普通物体如一块石头,主体意识参与加工了感觉材料,由于认识的再创造使得被感物也不可能是纯粹的客观性呈现。
语言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难道必须凡是能够说的才能说清楚,而不能说的就该保持沉默?只能说语言是梦里的花,一朵又一朵,梦里花落知多少。
其实也不必太过纠结这个问题,正如真正神奇的不是这世界如何存在,而是这世界竟然存在一样,我们只需警惕我们是不是缸中之脑或是否生活在梦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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