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
那时候父亲还那么年轻。
那时候我和弟弟还那么小。
那时候的夏天常常会下雨。
那时候雨后,总是会看到彩虹。
我家的房子,是震后父亲盖起来的。
一拉溜的四间房,宽敞,结实。
最重要的是结实,据说抗震十级。
小时候的雨怎么那么热闹呢?
雨前的那一刻才好玩。我和弟弟嗖嗖的像小兔子收萝卜一样,跟着爸爸妈妈备柴禾,收衣服,关门窗,将这些杂乱一股脑的堆在堂屋,衣服横七竖八挂在一条铁丝上,(在我记忆里,凡是有雨的日子,都会有洗好未干的衣服晒在外边,只要下雨,就得摘进来。)而那柴禾,就堆在灶台边儿的空隙里。那里原来是放风箱的,后来不知怎么,风箱不见了,就空出一个空间来。
当一切收拾好,那雨也就哗啦啦下大起来了。
雨可真大啊,小时候的雨总是比现在要大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小吧。
只一刻,雨雾就将我们小小的院落笼罩起来,人家的屋顶上冒出阵阵白烟,而升腾的最高的那一柱,不是雨烟,而是炊烟了。
敲下炊烟这两个字,忽然的,人就陷进记忆里去了……
父亲的这句话,常常就在这样的时候说起。
雨天,气压低,灶膛就不好烧,会酿烟,如果柴禾抢救不及时,是潮湿的,这样就更难办了,会酿出更多的烟,不容易起火,有时候就呛得我们咳咳咳的,而父亲,蹲踞在灶前,一边用小叉子扒拉着灶里的柴禾,搭建出一个有空隙的架子,一边用一把破扑扇朝着灶间扇风,一小会儿,呼一下子,火苗窜出来,父亲会很夸张的朝后边一躲,我和弟弟则哈哈笑着,看着真有趣。
火燃起来就好办了,锅里放了水,洗了米,待水烧开后,一边下米,一边会对我们说——干柴细米不漏天的房,好日子呀~
父亲说这话时,带着那么多的自豪和骄傲,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衔泥燕子般一点点置办起来的,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这世上给自己的一个圆满。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干柴细米不漏天的房,更让人安心的呢?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更让人幸福的呢?
他是那么知足的劳作着,而我,则在袅袅的米香中,沉沉陶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