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再见,是期待再次相见的意思。
我一向习惯旧,保持着一种惯性。
比如买烟,去惯了一家烟店,便基本不会进另一家烟店。
又或加油站,加惯了也就他家了,怎么开都会留点余量能够开回来的。
所以,到了面馆,都不用开口,笑眯眯跟忙碌着的老板娘点个头就算点单了。上楼坐下,就遇到一个再见了的人。
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如果你不想见一个人,这辈子可以从此不见的。
面馆很旧了,是从一个更旧的店搬过来的。
旧到,足以我能将一个女人的习惯改变,她遇我之前是坚决不碰大肠这类食物的,而这家面馆,出名的就是大肠面。
楼上很小,两张桌,只能容下六个凳。
一对明显办公室恋情的吊牌男女,一位从颈到手不下六件金饰的弄堂姆妈占了一桌。这桌横档一个头发盘圈的中老年露顶男,就剩她与我,刚刚好,面对面。
她依然很白,鼻翼间雀斑点点。仍旧丰满,身材凹凸有致,珠圆玉润。只有手腕上那支翠绿的镯子不见了,多了条蛮俗气的金镶玉。
我应该是没有掩饰嘴角的下撇,对面的她便带着揶揄的语气开口“哟,那么胖了!”
靠着墙,将T恤卷至胸下,拍一拍大肚。你看,我且能容~
女人啧啧有声丢了句“你还是那般嫑面孔……”
我看看她碗里的半拉大肠,“如今,你口味很重呀。”
“我欢喜,不行么?”女人咬了了一口面,嚼的很重,腮帮子气鼓鼓的,嘴角有一丝红辣油溢出。
我才想递过一张纸巾,一直默默吃面的中老年秃顶男已经把手抬起,替她擦了去。
他的动作很自然,似乎已做过千百遍,继续低头吃面,不发一声。
尴尬,我用纸巾抹抹鼻,似乎有点,油。
老板娘端了我的面上来,大肠加辣肉,洒了些葱花,送一碗咸菜清汤。
轻声谢过,只有她,还记得我面是要加葱花的,跑堂那个小姑娘就老忘,记性很差,不喜欢。
吃面,我是要吧唧嘴的,这样才吃得欢实。能感觉的到,对面有双眼瞪过来,可是,有用么?过去式了呀。
女人吩咐已经吃完的那位下去买单。这位依旧不吭气,下了楼,我听见他跟老板娘将我的面钱也一并算了去。这般眼色,是个人物呢。
秃顶男站门口看着楼上,女人说“侬先去车上等我,不要被抄了单。”男人转身离去。
我抬头,嚼着大肠问她“册那,这是哪里寻来的如此好男人?”
女人笑了,熟悉的弯度还是蛮好看“上海滩,你这样的坏料不多,好男人多的是!”
点点头,继续吃面。今儿的大肠有点多,好像,吃不完。老板娘对我,的确不错。
碗里,又多了些大肠,她很熟稔的将她的碗清的干干净净。
叹口气,推碗,吃不下了呀。
女人似笑非笑的看我“油水太足了是吧,胃口也小了去。”
我终于正视她“过的,还不错?”
“很好呀,现在两个公司,三套房,都在我名下”女人的短发蛮清爽,笑容也变得很干净。
我发觉,已经想不起她长发的样子了。似乎,短发的她,也蛮耐看。
“早剪了,很久以前……”她注意到我的打量,轻松的说着。
嗯了一声,放下汤碗。走吧,送你~
路很短,转个弯就到。那辆英菲尼迪蛮新,我很中意的深蓝。驾驶位的男人看着我和她这么走过去,很安静。
点点头,掏出烟递一支过去,不出意外,被拒绝。
自个点上,吸了一口,喷出。看见上了车的女人,习惯性的皱了下鼻,有些想笑。
挥挥手,转身走。
“喂,你手机号换了是吧,多少?”女人在后面问。
转回来,男人将女人的手机递了过来。
没接,男人的手又固执的往前递了递,看着我不说话。
我看看他,又看向戴上墨镜的她,接过手机。
道过再会,蓝车载着他和她,转个弯汇入车流,远远不见。
将烟头丢了去,午后的天愈发闷热,上了原本停在英菲尼迪后面的老马六。启动,空调开到最大,等着车厢里慢慢凉下来。
我的手机显示有个未接来电,这串号码有些熟悉,却没有名字。想来,该是不重要的。这样的话,划入黑名单里,就是很正确的事。
也许有时候,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