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奶奶带大的,一直住在省城,我虽然算不上乡下的野丫头,可童年的最初几年,生活在一个叫官洋的小山村,一日三餐吃农民做的地瓜饭,早春跟卫生院的大孩子到山上偷杜鹃花吃,深冬站在田梗上伸着舌头接住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这些事,姐姐是无从经历的。对于贪嘴的小孩儿来讲,我觉得“吃”这个字足够用了,如果换作其它好看些的词,反而抹杀了真实的东西。 我跟随父亲母亲从官洋回到桐县,他们也接来了姐姐,以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印象里,姐姐总是不太高兴,不是发脾气就是哭,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八二年秋天,我们从职工宿舍楼搬到与卫校紧挨着的新大院儿。卫校的操场很大,学生们只呆在楼里,操场上开始长草,于是每家都到那里划一块地种菜,父亲另外又寻了个地方用竹篾建了鸡舍。 鸡舍没启用前,母亲买的小鸡崽放在大木桶里养,她还弄了个纸盒,天很冷的时候,就把小鸡崽捉到纸盒里捧到灯底下取暖,我做完功课,也喜欢把她们捉到纸盒里,然后抱着纸盒到其它医生家窜门。姐姐很少来凑热闹,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也想抱一抱装满鸡崽的纸盒,但她没有提出来。 当纸盒装不下她们的时候,木桶也不够用了,于是小鸡崽住进了父亲为她们造的鸡舍,也就那几天,她们一下子长大了,我去给她们喂食,她们飞得很高,争抢我带进去的鸡食,尽管我很小心保护自己,还是没有避免被她们啄到。母亲养的多数是母鸡,但这个羽毛棕黄的品种个子高大,体格强健,每次进鸡舍前,我都会很紧张,于是,我想推掉给鸡喂食这个任务。我跟父亲说,小鸡咬我。在父亲心里,小鸡咬我这件事微不足道,他甚至安慰的话都没说。有时我缠住他,他才接过鸡食到鸡舍那里去,我跟在后面,他在鸡群中伸出自己的手,然后对我说,哪里会咬人? 父亲和母亲如果同一天值班,那中午,晚上就只有我和姐姐在家,喂鸡这件事再也没有人帮忙,我也想不起来,为什么我没有向姐姐求助。中午,我去喂鸡,捧着食盆进鸡舍,姐姐负责在外面把鸡舍的门关上;傍晚,我提着鸡笼去收鸡,然后再把她们拎回家。鸡被关进鸡笼,也许想打瞌睡,所以显得特别安静,这时,我才安心蹲下来看一会儿。姐姐会说,你那么喜欢她们。这话说得我很委曲。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无法从当中发现或总结出更有价值的人生经验,我只知道,没有哪一个爱是全无负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