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年久,那天,再次回归,它还认得我,远远的飞奔而来。我心甚慰,微笑着向它吹起了口哨,阳光下,我的的手臂朝前划出一道发亮的弧线。它前肢上抬孩子样扑向我前胸,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向我问好。老友重又逢!我拍拍它的身体,抚摸它调皮的脑袋。它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头高高昂起,仰望我,口中发出哼哼声。
“滚!”一道声音耳畔炸开。老板过来了,骂开了二哈,笑眯眯与我打着招呼。我哈哈一笑:“它还认得我”这时,我瞥见它耷拉着脑袋,安静地走开了。它回到了香樟树下的铁笼,四肢伏下,望向我。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我来到这家公司工作。那时,二哈才两个多月,初见我有点吃生,对着我狂哮,我故意逗弄它,它又朝后退缩躲闪。但,没几天我们就成了朋友。
二哈性情温驯,眼神常有呆萌状,令人忍俊不住!多年来,每日上班进入单位大门,它总会抖擞精神跑来迎接,它围绕我上蹿下跳,在我身边的晨光中溅出浪花!更多时候,它安静蹲在铁笼内,眼睛蒙着一层雾,茫然看着前方,或者头颅倾伏于前肢,敛神闭目。我常想,那时候的它灵魂一定在奔跑,在旷野、在草原;或者进入森林地带与树草为友,寻鸟的踪迹;也或者沿着山涧的曲线,带着光,带着风散步。
每到临近下班,那个铁笼便上了锁。二哈在里面来回走动,偶偶将头伸向铁栅栏朝前拱。这时,下班的人群沿着光线涌向前方,我的口哨声对着它的方向翻飞而去。它狂哮不已,似乎在呼唤我停步,要我伴它将至的夜黑,一起夜风中数星星。那时,我总微笑着朝它挥挥手。
四月上旬的某天早上,我没有遇见二哈来迎接,这让我心生诧异!下班后便特意经过它那里。它趴倒身体,耷拉着脑袋,见我靠近,颤巍巍站起,一步步移向栅栏边,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呜”的哀嚎声。我把手按在它头上,轻轻地抚摸。它抬起头看我一眼,又无力地将头低下。我看到它眼中的雾色又上了霜。这有些悲哀!它老了,它终于病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颗香樟树下的铁笼一天比一天安静。每日,我都要去看它一回。它的肚皮一天天涨大,并渐渐下坠,背脊嶙峋。直觉告诉我,它的来日不多!食堂阿姨悄悄告诉我,老板不让找狗医生,说二哈老了,以后换条年轻的。闻言,忽然心生悲哀!
后来,二哈的最后时光在我脑海晃动过好几次。那天下午,食堂阿姨打我手机,说二哈恐怕不行了,下班过来看看。我去的时候,阿姨静静呆立香樟树下,二哈在笼内正试图站稳,要往前迈步,却四肢弯曲,颤抖不已。它努力走了几步又停下,张大嘴吐出舌头喘息着。这样反复了几次,后来,急促的喘息声也越来越低。终于,它的四肢一软,整个身体倒下,脑袋侧歪,眼睛似睁似闭,几分钟后,它生命的时光就此停滞。
那是四月,二哈走的那一刻,太阳就要落入西山,天空正酝酿火烧云。我仿佛看到它奔跑在原野,穿行于草丛,狼一般的雄伟矫捷,它一路向前,火烧云将它的尾巴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