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去的烟云 于 2021-2-24 06:34 编辑
吴参谋,单名一个哲字,山东人,是从农村入伍当战士后考入军校的。我毕业去边防部队的第二年,也就是1987年,从某军事院校分配至我们部队。
吴哲上雪岱山任业务参谋时,我和他同在一位大胡子姜科长手下。每天照例是参加战备值班,晚上无事时大家或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学习,或在电视室看电视闲聊,打发些寂寞的时间。
在大山上的大多日子是孤寂的,十几个年轻的清一色男子汉,面对多得不知做些什么的业余时间,大家也都想办法学些什么。比如我以前提过的程兄,当时就买了收录机,天天晚上收听广播中的许国璋英语,背单词,学语法,不亦乐乎。战友中普遍学的还有军事外语学院的第二外语函授课程。我当时还报了一个《鸭绿江》文学函授课程和《中外比较文化》的研修班。
可当时吴参谋打发时间的招数就与众不同。大家各自在房间里学习时,他学打毛衣。常常是一个人去电视室拿了织毛衣的针线和介绍针法的书,边看电视,边打毛衣。也别说,大家的学习还看不到什么显著成果时,吴参谋的毛衣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不但会织平针,也会织反扣,甚至穿在身上的毛衣还有了花色。在雪岱山上,也算是一个奇人。
1, 吴参谋虽比我晚上山一年,但因为是先入伍当战士后考学的,所以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年长,上山时已经二十有五,属于大龄青年之列。
在边防时,各级领导和组织部门对于军官们的婚姻问题很是重视,因为它影响到部队的士气和稳定,所以在政策上也开了诸多绿灯。比如年过二十五的未婚军官在每年的探亲休假中也增加十五天,大家都通俗地说叫“找对象假”,竟忘了文件中的正式称谓。
在吴参谋第一次享受了找对象假的两个月后,他家乡的一女护士即找上部队来。
后来听吴参谋介绍。这位女护士叫史香。是吴参谋一女性同学的同事。是吴参谋穷追那位女性同学时无意中认识的。没想到史香护士对吴参谋情有独衷,以给其介绍对象对名,频频约会。这次一个人闯上部队,皆因“思念吴哲,想看一下为国戍边的当代军人(史香原话)”。
可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吴参谋闻听史香来访,大惊失色。连忙找首长说自己与史香只是认识而已,无意和她谈婚论嫁,也不想见面。正好最近不适,想去延吉部队医院看病。
团里的曾团长、张政委一商量,觉得这军官的婚姻问题毕竟是私事,虽然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不见也成,省得日后弄出事非来。于是就按吴参谋的意见,招待史香护士在小灶上吃了几顿饭,留其在部队招待所住了一宿,用首长的吉普车礼送至图们火车站了事。
后来,吴参谋的这段罗曼史渐渐明朗之后,山上好事的某军官把这次史香来访归为章回体小说第一回,并小结日:史香一闯山寨,吴哲避难延吉。
2, 一年后,吴参谋休假,仍无对象老婆,所以再次享受“找对象假”。在吴参谋假满归队的半年后,护士史香再次从家乡找到部队。
史香这次来访,目的很明确,要和吴哲确定恋爱关系。理由更是不容商量:“吴哲把我睡了”。曾团长和张政委一听,头就大了。急忙和山上的姜科长沟通,尔后派车将姜科长和吴哲一起从山上接了下来。
吴哲对史香的要求坚决不答应,却对史香反映的事实供认不讳。据史香反映,一年前和吴哲认识后不久,两人就发生了关系(部队上,都这么说)。第一次来部队,见吴哲没在,也没好意思和领导说。半年前,吴哲回乡休假时,途经史香所在的城市,又去主动找她。两人又发生N次关系。对此,吴哲没有异议。他辩解称,本是让史香帮忙介绍对象的。可史香却几次投怀送抱。两人发生关系不假,但一对青年男女发生关系纯属你情我愿,可他从来没把史香当成可以谈的恋人,可以娶的老婆。
姜科长一听怒不可遏。
“吴哲你身为革命军人,共产党员,还是共和国军官。对待爱情婚姻也太不严肃了。既然你不想和人家处对象,还和人家狗扯羊皮?这么大的人,就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吴哲的目光无所畏惧地和姜科长对视,却不再说话。
张政委找吴哲谈话可没那么客气了。他递给吴哲一纸命令。不久前,军区干部部门有过一个文件,对年龄偏大,职务偏低的初级军官有一个百分之四的职务调整政策。说起来,吴哲在我们科里的弟兄中工作表现还是突出的。当时部队正在进行精简整编,传言我们团即将和其他部队合并。弟兄们都把这当成脱离边防回到内地的最好机会,大都无心好好工作。而吴哲来自农村,转业后也没有太好的去处,而且能吃苦,积极参加战备值班自不必说,平时的公差勤务也表现突出,科里、团里就把这唯一的调职指标给了他。可没想到命令刚到团里,还没公布,史香护士就再次杀上山门。
吴哲看了一眼命令,随手放在政委的办公桌上。
张政委严厉地说:“吴哲,你也不是刚入伍的新兵,应该知道。在命令未宣布以前,团党委随时可以向上级干部部门建议做废的。可是领导们都感觉太可惜。你考虑一下,如果正式承认与史香的恋爱关系并保证以后和她结婚。这个调级命令在周一团点名时就可以公布生效了。否则,这就是一张废纸!”
吴哲看了看张政委。“不!我不会娶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出去!听候处理!”张政委火了。
后来,听姜科长说,首长们在处理这件事时还是心软了。一个年轻的边防干部,平时表现也很好。在婚恋问题上出了点问题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不是?首长们集体和史香谈话,吴哲的调职命令取消,等于受到了降职处理。部队不能下命令让吴哲娶史香,但可以处理自己的干部……
史香无奈地走了。
吴哲回山上后,那位好事的参谋小结这次事件为:史香二闯山寨,吴哲丢官降职。是为第二回。
3, 又过了一年。
精简整编结束了。我们团不但没有解散,还得到了加强。山上的弟兄们只好收起转业回家的心思,认真筹划自己的未来。该值班值班,该学习学习,该找对象的也分别在休假时向相熟悉的女同学发起进攻,虽然大都是脎羽而归。原因很简单,在我们在山上站岗执勤时,地方已悄然进入商品社会,现实的女孩不会轻易将绣球掷给一无钱二无权,一但结婚后就要面对牛郎织女般两地生活的边防军官的。
九月下旬了,山上已经很冷了。凌厉的山风好象只用几天时间就把树木的叶子剥了个精光,成片的林子赤裸着身躯哆嗦着站在那里,湛蓝的天宇上不时飞过一只鸟鹰,它那宽大的翅膀投下的阴影在地上或缓慢或急速地滑动…… 快入冬了。
吴哲搭车进城了,和姜科长请假时只说自己要买些日用品,还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史香又来了。这次不是孤身一人,陪她来的还有一个表姐。曾团长、张政委一听史香来了,立马就愁了。按说她和吴哲的事已经处理过了。可天知道吴哲这个裤带松的货又惹出什么祸事来(曾团长语)。
不出所料。
史香此次来,还是想嫁给吴哲。理由是吴哲在今年春天休假时又去找她了。当然,又把她睡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更让首长们愤怒的是,史香说,去年首长们处理她和吴哲的事时,在部队的招待所中,吴哲也和她睡了。所以,还是要嫁给吴哲。
首长们碰了一下头。先调查吧,也不能听史香的一面之词。招待所的所长说,当时吴哲的房间和史香的房间隔得很远,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晚上也有值班的战士。但后半夜就不知道了。值班的也得睡觉不是?
那就等吴哲回来再说吧。
三天后,吴哲回到部队。在团里,面对首长们的质问,吴哲坦然承认史香说的都是事实,但自己决不可能娶史香的。吴哲还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我已经有对象了。”吴哲平静地说。他说是这次进城认识的,女孩子在延吉读大学四年级,快毕业了。而且女孩的母亲也同意了。
首长们气晕了……
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给予吴哲参谋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这次虽然处理了吴哲,但史香还是不依不饶。说自己来自圣人家乡山东,一向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吴哲被处分了,但自己的清白向谁要去?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嫁人?干脆死了算了。能死在心爱的人的眼前,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了。
首长们只好分别找史香谈话,用部队的话说是做“思想工作”。
后来,听姜科长说,首长们谈得很艰苦。但后来还是做通了史香的工作,史香同意走,也认清了吴哲不可能娶她的残酷现实。只是要经济赔偿。 新一轮谈判又开始了。重点当然是赔偿的数额。因为史香已知和吴哲结婚无望,所以索性狮子大张口,想狠敲一笔的。开口就是“青春损失费”一万元。经过政治处主任、参谋长、团长、政委等首长艰苦卓绝的谈判,终以1600元成交。
吴哲本人对此数额也认可,只是表示自己暂时没有那么多的钱。吴哲来自农村,经济上确实紧张。他的微薄的工资要负担一个妹妹上学的费用,春天里家里种地的化肥农药钱也需要他的贴补。
首长们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决定钱先由团里垫付,以后逐月从吴哲的工资扣除。可这时吴哲又提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申请。他想在山上顶替以前雇用的民工烧锅炉,好挣些钱来帖补这个意外的大窟窿。
军官烧锅炉?这传出去可怎么是好?姜科长也为吴哲说情,原因一是也算劳动改造,“得让这小子记住这个教训,”二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山上军官的值班时间并不长,早晚烧锅炉不会影响本职工作的。而且山上的锅炉要烧六个月的,这就栓死了他。“省得这小子出去惹祸了! ” 首长们一听这理由,乐了。纷纷嘱咐姜科长看紧他,“尤其是他的裤带!”政委恶狠狠地说!
史香拿了钱和她表姐走了。
吴哲回到了山上,穿了一身旧军装,早晚就在锅炉房忙活着。
那位好事的参谋小结道:第三回,史香三闯山寨寻死觅活拿走一千六,吴哲左突右挡忍辱负重上山烧锅炉。
至此,吴参谋和史香的罗曼史才画上句号。
可是,以后呢?吴参谋的罗曼史就此了结了吗?这小子真能记住教训了吗?姜科长看着被炉烟熏黑了清秀的面宠忙忙碌碌的吴参谋,郁闷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