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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青云作品：背诵的乐趣 [复制链接]

野妞

主楼

发表于 2019-6-22 16: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个人远离尘嚣的时候还是不少的。独处时背诵点儿古代诗文，愿意激昂就激昂，愿意婉转就婉转，想快就快，想慢就慢。那个时候，世界便是你自己的。你可能突然发现当年的理解是错误的，也可能突然发现原来似乎已经懂了的句子其实根本没有领悟。背诵时，那些看似简单的句子原来有那么深刻的内涵。天光云影，源头活水，刹那便有豁然开朗的境界。比如，我是很久之后才突然发现李白根本就没有登上过天姥山，诗中所写的情景是梦游。之前一直忽视了梦游二字，以为那都是真的。

　　关于背诵的记忆最早是初中，《木兰辞》外，要属《岳阳楼记》。《木兰辞》这首诗，老师刚讲的时候，我就背诵下来了。那是个夏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我照例睡觉。教初中语文的那个老师，说话爱咬牙，其著名的动作是咬着牙挠屁股。我在教室的最北面，勉强看他把自己的屁股挠了几下，两眼就开始打架，一闭眼，靠着墙就睡着了。突然我的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之后听见一片笑声。是老师把粉笔头准确地弹到我的脑袋上，同学们哄然。我猜测，在这些事情发生前，肯定有全体同学顺着老师的目光一起注视我酣眠的情景。老师等我醒好后，让我背诵其中的某一段，可我糊里糊涂地把全篇都背了下来。多年后，一位同学当面对我这种睡觉听课的功夫表示了极大的佩服。那是一位少见的女笨蛋。她的笨单单表现于书本，一看书就睡觉，其他事情很是聪明，为什么如此，我至今还扑朔迷离，不得其解。

　　《岳阳楼记》是一代大儒范仲淹的作品。当年光知道文章好，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的辞藻，用爱不释手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所以背诵得十分熟。这篇文章我无数次地自己背诵过。

　　那年去岳阳，导游不顾我渴望的心情，先领着我参观了个据说十分珍贵的小王八儿，那是个买纪念品的地方，之后才慢悠悠地将我导上了古城西门城墙。我一看到那久已仰慕的飞檐，便甩开了导游，捷足先登，独自登上了岳阳楼最高层。凭栏风来，下瞰洞庭，前望君山，端的是感慨万千。面对清代书法家张照书的《岳阳楼记》雕屏，我又默默地背诵了一遍。

　　高中之后的背诵，第一篇好像是屈原的《国殇》。语文老师就是四十不言在其文章《回眸》开头提到的那位，著名的刘天基老师。我认为，我比四十不言更有资格提到这位著名的语文老师。我是一中5班的，79年入学，可他是56班的，83年才入学，我那年毕业分配上班，而不言同志比我小不到一岁，由此可以推测，他的语文基础那真是好极了。上一节语文课老师让背诵《国殇》的要求，好像同学们都没有注意。所以再次上课点名背诵的时候，一个也没背下来。刘老师生气了，一脚把讲桌踹翻。我至今还能清楚地回忆起一个女生当时发出的尖叫。老师这么大的脾气，再上课的时候，估计吓得都背下来了。反正我是背下来了，但老师没有点到我。被点到的同学背诵的时候也都是颤音。

　　之后有很多的古典诗文要求背诵，著名的有《琵琶行》。这首长诗，老师讲了一节课后就是周六放假。回家时我把语文书带上，没有走大路，而是走的乡村小路。骑一段，走一段，到家前，背诵下了这首诗。

　　当时我在学校图书馆借到一本《唐诗三百首》，繁体竖排，从里面发现了我们学习的《琵琶行》，同时发现了《长恨歌》。这是我自己主动背诵的一首诗，感觉似乎没有用心背，就背下来了。真正的好东西，背诵起来很容易，比如“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我用《长恨歌》赢过一杯酒。有一次喝酒，我发现同桌一位男士不光留着个小辫子，而且居然爱好唐诗。我对留小辫子的男人有一种想咬死他的心理，所以我摆邪不喝。我既秃且童，连个板寸都留不起，他居然留小辫，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气我么？言谈中说到了这首长诗，他说如我能背诵就喝一杯酒。我背完后，他认赌服输，一饮而尽。

　　长诗《圆圆曲》，也是在有意无意间背下的。当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个经典栏目叫《阅读与欣赏》。介绍《圆圆曲》那期的播音是林如。这是一首让人难以忘怀的诗作，当时只是感觉这诗好，但并不知道这首诗在中国古代诗歌识史上，是继白居易《长恨歌》以后，最值得关注的歌行体长诗。前几年夏天的一天晚上，几个一起闲坐。一个善长浑身疼的人大概突然技痒，冷不丁地唱了段京剧，沙哑粗嗓，唱的却是张派青衣。他摇头晃脑，以箸击节，而且以目循人，直唱得沉鱼落雁，凉风四起，吓死宝宝咧。我侧目观察其他的听众，个个都是呆若木鸡，估计也给吓得够呛。等人们好极容易缓过劲来，他提议每人轮流献技。轮到我已近尾声，其情势无法推辞，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圆圆曲》，竟让把这首很多年不背的诗给背了下来。

　　唐诗中有一首很长的诗，永嘉真觉禅师的《证道歌》，语言通俗，义理高深，十分容易背诵。

　　工作之后，背诵的习惯一直保持了很长时间，这纯属一种爱好和乐趣。那时候记忆力也不错，有的诗，尤其是绝句，看两遍就背个差不多。甚至觉得，那些极好的诗文如果不背诵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认为古人死记硬背的教育方法，比任何一种现代的教育方法都强，因为小时候背的东西会终身不忘。一些老先生能背诵《十三经》，茅盾能背诵《红楼梦》，钱穆能背诵《水浒传》，巴金背诵《古文观止》，有的甚至能背诵《汉书》，让人感佩之至。大师就是大师。我想这些大师之所以能成为大师和他们年轻时的背诵的功夫有一定关系。但他们的背诵非一般人可及，他们是天才。

　　曾经发誓背诵《离骚》，但至今背不完整。曾经发誓背诵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也没有背下来。但《古文观止》里一些有韵律的文章，读多了，慢慢不知不觉背诵了下来，比如《归去来兮》、《滕王阁序》、《进学解》、《前赤壁赋》。人到中年，变得懒了，背诵少了。现在，诗词如果一看很亲切，也会主动去背背。稍感费力便不再用心去背了，至于大段地背诵文章更不可能了。不过前一段时间我差一点把《三国演义》里“舌战群儒”那一节背诵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