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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一些记忆的碎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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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记忆的碎片(2)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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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6 08: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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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记忆的碎片(2)

  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红色和绿色,这是因为我对这两种颜色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当然,我喜欢生命的绿色,这是一种自然的绿,本能的绿,和我文中所说的绿色截然不同。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除了漫天飞舞的各种旗号的红色旗帜就是千篇一律的绿色。确切的说那叫“军绿色”是一种介于黄色和绿色之间的一种色彩,很不纯正,但是却是那个时代的绝对主流。

  “红卫兵”们穿着这样的颜色,“红小兵”们也穿着这种颜色,甚至于造反派们,逍遥派们也纷纷穿着这种颜色,最大的装饰就是胸佩毛的像章,举着毛的语录。在很多年后,我读到一些关于宗教和精神意识控制方面的著作的时候我突然感悟,这种近乎于宗教崇拜一样的全民狂热其实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中国人在更多的时候很喜欢被同化,被感染。所以,我们个性的东西就会被视为洪水猛兽,就会被看成大逆不道。翻开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你会不惊讶的看到,我们和历史和其相似,或者说简直就是历史的翻版。

  对于“文革”这样祸国殃民的灾难来说,我们其实很容易在历史中找到蛛丝马迹。在这个封建集权制数千年历史的古老国度来说,每一次这种风云的变幻,更多的意义上就意味着我们前行在历史的道路上的脚步的大步后退。多年以后,当我在大学里学到元散曲作家张养浩的《潼关怀古》的时候,两句散曲让我永世难忘: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是啊,历史和现实都情同此理。

  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一定会引来一些人的不以为然,或许这个离我们确实远了。但是,三十几年远么?不远,就在眼前,就在昨天。

  只有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只有走过那段人生的人才知道,那是一段什么样的人生。

  六九年的学校,更像是一个符号。校长被批斗,教导主任被批斗,教师被批斗。批斗他们的人就是当初他们亲手教出来的学生,还有那些他们尚在教的学生。当你看到头戴着高高的纸帽子,脸上被墨汁涂抹着,颈上挂着大木牌子,上面写着各种罪名的,你熟悉的师长们的时候,那一刻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上文我写过,我的班主任老师,在停课期间护校的时候被社会上几个地痞流氓糟蹋了,可是她居然也被挂上了牌子,上面写着“破鞋”当她的长发被“红卫兵”们扯起,把她的那张俊俏的脸拽起的时候,我看到的上面流淌着的泪水,很多年以后,当我渐渐懂事,我知道那泪水写满哀伤,写满耻辱,写满悲愤。

  我们家住在一条宁静的小巷里面,一个日式的二楼,住着我们三户人家,文革开始不久,楼上的老刘大叔一家就被谴送到农村去了,罪名是“反动的工商主义者”,很多年过去我都在想这个名字的“由来”,后来还是刘大叔的大儿子告诉了我这一切的原委:原来解放前刘大叔一家曾经做过小买卖,所以就荣膺了这个“称号”。

  在我家不远处的那座湖,曾经是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湖“明泽湖”,我们习惯把它叫做“大湾”。文革期间不少人在这里投水而死。岁月流转,如今明泽湖一带已经是很漂亮的居住社区了,明泽湖的水依旧青绿,但是,就像罗大佑所唱的那样“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每个人,”却带不走我对这段往事的刻骨铭心。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投湖自杀的全过程,他在湖边徘徊踌躇了很久,但是没有人去阻止他,当他一头扎向湖水的时候岸上人们只是在惊呼和叹息。甚至没有人去打捞他的尸首,还是在几天后自己浮出水面,被园林里的工作人员用小船拉到了岸边,几天的水泡,尸体都有些肿胀,他的家人来了甚至没有眼泪,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人的死因,很多年后我问起一些同学朋友,他们都一无所知。就像一介微尘,悄然的来凄然的去。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选择和挣扎,让我无法用言语表述。谁不热爱生活,谁不热爱人生?可是当生活逼迫着你无法喘息的时候,或许选择死亡是唯一合理的归宿。

  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喜欢去揭开原本已经愈合了的疮疤呢?我无语。但是,我不是一个喜欢揭秘隐私的人,我敢为我所说的一切负责,写下这些文字原本就是一种回忆,不为别的,就是为曾经少年的我,曾经青年的我,今天中年的我。

  停课的日子至少不寂寞,看着没完没了的批斗,各种派别的游行,还有口水四溅的大辩论,日子倒也充实。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对我的影响是相当大的。我大哥的一个同学好友,因为父亲被批斗,家里的东西唯恐被“红卫兵”抄家,连夜转移到了我家,那是几大箱子书,还有邮票之类的东西。邮票我一直没看到,但是那些书曾经让我大开眼界。尽管那时我只有十一岁,但是,那些苏联的小说,我基本都能看得进去。那些个日子里,我除了在外面游荡就是躲在家里看苏联小说,特别是一些苏联的反间谍惊险小说,我几乎都看到了。所以,在几年以后,当我在读中学的时候,我的同学神兮兮的要给我一本“好书”看,当我看到封皮的时候,就不屑一顾了,托尔斯泰的《复活》。虽然那时候我并不能完全看懂,但是,我看过。大哥的那个同学自打把这些东西送到我们家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这些东西在我家一直存放到一九七八年。大哥的这个同学来找大哥,告诉大哥那些书他都不要了,只是要那几本邮票。大哥执意要都给他,但是,他就是拿走了他的集邮册子。而那些书,大哥家收拾卫生的时候,大嫂嫌它们放在家里实在碍事,居然处理了废品。消息传到当时已工作的我,我捶足顿胸也于事无补。

  多少年后的一天,我路过我们这座城市当时还有的街头“集邮”品市场,我突然看到了大哥的那个同学,我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他居然一脸茫然,我努力刺激了他的回忆,对他说起当初他把那么多书存放在我们家的情形,他打着哈哈说:是么?那些书么?我不记得了。但是你哥哥嫂子把我的邮票保存的很好啊,我感谢他们。接下来这个仁兄不厌其烦的给我介绍起“集邮经”,我几乎是逃离了他,回家见到大哥说起这件事,大哥无限唏嘘,“老沈现在集邮发大啦”。

  期间我们的街坊邻居发生了一件让我很难忘的事情,一天清晨,我被一阵吵骂声惊醒,我跑出去看到小巷里已经有很多人,身材瘦小,挤进人群并不困难,我进去后看到一幅场景,我们旁边那栋小楼,那个叫小龙的男孩子的妈妈被五花大绑着,脖子上拴着几双鞋子,而小龙的父亲摩纳哥身材高大的家伙,正站在那里朝着人群讲着什么。小龙是我们隔壁楼的一个小孩子,那时候只有两三岁的样子,长得非常可爱,白白胖胖,见了人就喜欢扎开小手要人抱他,我们都喜欢抱着他和他玩。小龙的父亲是一个复员兵,人高马大,脸上有麻子,非常能喝酒,喝醉了就打小龙的妈妈,那个身材矮小的上海女人,常常是打的那女人哀嚎不断。听父母说,小龙的爸爸复员之后被分到了海港,好像工作也不如意,再加上性格暴烈,嗜酒如命,那个女人就成了最倒霉的人。我站在人群里听出了原委,原来是小龙的妈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乱搞在当时就可以这样被定义“男人就是流氓”“女人就是破鞋”。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在企业里遇到一个像类似的事情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小龙妈妈那张清秀和苍白的脸,想起了她脖子上的那串鞋子,所以,我力主用极其低调的方式,把这件事处理了,在我看来,这种个人的隐私完全没必要拿到大庭广众下。多年以后,我离开了那个企业,遇到了当时曾经要处理的这个同事,谈起往事我们无限感慨。现在每当我在书本上,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看到“第三者”的种种文章的时候,对婚姻和家庭有着我自以为比较深刻理解的我,一直认为“婚姻在更多的时候是在考验双方彼此的耐力和恒心”“婚姻更像是一双穿在两个人脚上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小龙的父母最终是离了婚,小龙留给了父亲,而那个上海女人,孑然一身消失在城市的茫茫人海之中。算起来小龙如今也应当进入中年了,不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其性格会不会有其父亲的暴烈遗传,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母亲的嬴弱,更不知道他那个性格暴烈的父亲现在是否还在,如果在也应当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会不会为自己的鲁莽和暴烈而忏悔呢?

  如今第三者,婚外恋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情,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这些曾经被人们视为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按照我今天的理解,我有一万个理由去同情小龙的妈妈,去同情她追寻自己的自由和解放。可是,在那个毫无良知的时代,谁会这么想呢?

  在我们这个小巷里,在文革期间发生的那许许多多故事,都成为我永不磨灭的记忆里的一部分。在我们的对面的楼上有着一个比我大不几岁的男孩子名字叫连生,他是个精神病,大大的脑袋,常常是口水打湿了前胸的衣衫。我们都取笑他,捉弄他。但是,文革伊始,他表现出极其过人的“天赋”,他善于背诵各种毛体语录、诗词,甚至文革期间的那些大人物的讲话。你随便逗他“连生你说毛主席语录第152页是什么?”他会不假思索的背诵给你听,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错。当然也有喜欢逗他的,“连生学段林副主席讲话”他就会惟妙惟肖的扯着“林副主席”的声音“同志们,朋友们,红卫兵小将们你们好啊,毛主席派我来看看大家。”每当这时,小巷里就会响起一片笑声。而怒不可遏的连生的爹会大吼着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揪住儿子的大耳朵斥骂着将他拖回家。多年以后我看到一个智障人士的指挥家,指挥着一个交响乐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连生,想起了他超常的记忆力,我相信有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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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2-26 10:42 |只看该作者
他表现出极其过人的“天赋”,他善于背诵各种毛体语录、诗词,甚至文革期间的那些大人物的讲话。你随便逗他“连生你说毛主席语录第152页是什么?”他会不假思索的背诵给你听,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错。当然也有喜欢逗他的,“连生学段林副主席讲话”他就会惟妙惟肖的扯着“林副主席”的声音“同志们,朋友们,红卫兵小将们你们好啊,毛主席派我来看看大家。”每当这时,小巷里就会响起一片笑声。而怒不可遏的连生的爹会大吼着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揪住儿子的大耳朵斥骂着将他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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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上帝给你关上一扇窗,必定在某个地方给你开启一扇门,有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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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0-2-26 10:44 |只看该作者
多年以后我看到一个智障人士的指挥家,指挥着一个交响乐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连生,想起了他超常的记忆力,我相信有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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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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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0-2-26 12:12 |只看该作者
不是不以为然,只会瞠目结舌

虽然关于文革的文艺文学作品看了很多,再看这样的文字还是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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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0-2-27 15:30 |只看该作者
这样的故事是需要些出来,需要有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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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0-2-28 16:47 |只看该作者
庆幸自己不是生在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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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香 该用户已被删除
7
发表于 2010-2-28 22:09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仅保留发帖内容
前段时间在朋友的文集中,看到过关于那个时代的一些故事,很震惊,想不到先生也有类似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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